安定侯府虽权势大不如前,但胜在家中生意兴旺昌盛,府内庭院之大,高阁红扉,假山流水,主宴开始之前,侯府在庭院各处设了供宾客品酒玩乐的小宴,宴上各处摆放的瓷器瓶罐都是精致不凡,连供人观赏的鲜花都是稀奇品种,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侯府还真是……有钱。

    赴宴的各家贵女,在庭中谈笑赏花,或是一起玩行筹令、投壶等,谢宜少有熟知的世家小姐,索性没有掺和进去,静待在亭中桌旁。

    宁郁提裙款款走来,欠身一礼:“公主。”

    谢宜:“表姐不必多礼,正好我一个人无聊,表姐坐下陪我说说话。”

    宁郁不常待在京城,自然也不识得京中各家的小姐们,待在一处总觉得不自在。

    “后院池塘里的绿黄色荷花开得正好,我一会儿陪公主去看看?”宁郁记得谢宜小时候就偏爱绿色的花卉,应当会喜欢。

    谢宜应道:“好呀。”

    侍女呈了新鲜的瓜果点心上来,瓜果是提前冰镇过的,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宁郁说道:“这甜瓜冰镇之后,滋味不错,公主可以尝一些。”

    虽说已至夏末,但仍热气灼人,冰镇过的瓜果单单是摆放在桌上,散发的冷气让周遭的温度降了降,谢宜尝了一口盘中去皮切好的甜瓜,入口唇齿冰凉甜津,恰到好处。

    不远处大家玩得正盛,清脆的笑声阵阵传来。

    谢宜顺口说道:“今日赴宴的官家小姐倒是挺多的。”

    宁郁同她说起其中缘由:“这是因为二表兄已到了适婚年纪,舅母琢磨着想给他寻一门亲事,所以特地邀了各家的小姐,想借此相看一番。”

    “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二表兄是个……很特别的人。”宁郁饶有兴趣地和谢宜讲着那位二表兄的事情,“他自小学医,医术精湛,少时常离家远行,去过很多地方,此次外祖父寿辰,他赶回京城祝寿,舅父舅母就想尽快给他安排一门亲事,让他安定下来。”

    谢宜托腮笑道:“挺有意思的,离了京城繁华,能去往江南地北看一番不同的景致,也是趣事一件。”

    宁郁看向庭中嬉闹的多位女子,笑道:“不过二表兄执拗得厉害,若非他自己愿意,舅母怕是难以给他定下亲事的……”

    宁郁声音刚落,随之不远处传来刺耳的杯盏碎裂声,细碎的吵闹声让人听不清内容,宁郁起身说道:“公主,不知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我过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谢宜:“好,表姐小心。”

    宁郁原以为是侍女毛躁无意摔碎杯盏,冲撞了宾客,走近才瞧清正在斥骂侍女的是位男子,庭内未婚男女宾客的席面是分开的,不至于泾渭分明,各自射箭投壶、嬉闹游戏的地方也离得不远,但也没有人会失礼闯入对方席面。

    宁郁所识得的京中人本就不多,实在认不出那名男子是谁,但还是小心上前调和。

    侍女被吼得瑟瑟发抖,瞥见宁郁过来,磕巴出声:“表……表小姐。”

    宁郁:“怎么回事?”

    侍女:“奴婢……奴婢端茶时不小心撞到了苏公子。”

    如此宽的一条石道,侍女得有多不小心才能撞上来人,宁郁瞧着那位苏公子有些醉态,心里大致明白了几分,应当是他身形不稳撞上去的。

    宁郁礼貌说道:“苏公子,实在抱歉,侍女无意冲撞了您,我瞧您的衣裳被茶水打湿了,我这就让人为您备一身干衣裳,还请移步厢房更换。”

    “表小姐?”苏子良看着宁郁说道,“长宁侯府宁家的人。”

    “宁小姐既然这般说了,那我便下去换身衣裳。”苏子良甩了甩被茶水浸湿的宽袖,继续说道:“不过……这个冲撞了我的侍女又该如何处置呢?”

    宁郁还未说话,侍女就已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奴婢真是无心的,还请苏公子饶恕。”

    宁郁:“苏公子放心,侍女做错了事情自然会有处罚,公子不如先下去换身衣裳。”

    方才杯盏的碎裂声引得周围的一些宾客看向此处,恰好杜衡和徐霄所在的凉亭离那也不远,徐霄也偏头看向那边,在瞧见是苏子良怒骂侍女后,嗤笑道:“苏公子这使酒仗气的样子可是一点没改。”

    一旁的杜衡提醒他:“小心些,若是给他听到了,避免不了冲突一场。”

    徐霄:“我还怕他不成?”

    杜衡:“你是不怕,但今日是老侯爷的寿辰,没必要多生事端。”

    “行。”徐霄嘴上应着,眼睛还是看向苏子良那边,想看看他又要出什么洋相。

    片刻后,徐霄把手里的瓷杯重重放在桌上,皱眉骂道:“苏子良是疯了吗?喝个酒把脑子都喝抽了?”

    杜衡不解,顺着徐霄的目光看过去……

    听宁郁说完话,苏子良还是没有去厢房更衣,反而朝宁郁走近几步。

    “苏公子可是还有其他问题?”宁郁一边问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

    “只是突然发现……”苏子良蓦地探手扯住了宁郁的宽袖一角,调笑道:“离近了瞧,宁小姐实是美艳无双。”

    “苏公子!”宁郁愠怒道,“你失礼了。”

    宁郁想要收回衣袖,却被苏子良紧紧扯住,“你……”

    “苏公子。”一道清亮女声响起,谢宜脸上没什么表情,漠然走上前,拉回宁郁的衣袖,轻声问道:“表姐,你没事吧?”

    宁郁白着脸,摇头道:“没事。”

    谢宜冷冷看向苏子良,寒声道:“看来苏公子今日是喝了不少酒啊。”

    苏子良酒气上头,脸浮绯色,微眯着眼睛,直直看着谢宜,“久安公主?”

    谢宜今日穿了一袭烟霞色绣蝶纹罗裙,两肩上坠有装饰用的飘带,随风轻轻飘飞,苏子良伸手勾住其中一缕,绕在指尖,勾唇道:“公主绝色,名不虚传啊。”

    谢宜用左手将右边宽袖往上拉了拉,冷淡道:“是吗?”

    她眼眸暗了暗,抬手一巴掌抽在苏子良脸上,“啪”的一声,不仅是苏子良本人,就连不远处围着看戏的人都怔了怔。

    苏子良愣愣转过头,“你……”

    谢宜手腕一折,反手又抽在他另一侧脸上,用劲十足,苏子良被打得偏过头去。

    苏子良醉意被彻底打没了,双颊火辣刺疼,怒气横生,“你敢打我。”

    不远处,徐霄一惊,脱口道:“两巴掌啊,这久安公主……哎!”

    徐霄话还没说完,身侧的杜衡已经起身快步朝那边走去,“你去做什么?”

    杜衡没回答,徐霄忙起身跟上去。

    “苏公子,你冒犯了我。”谢宜慢条斯理地拿着手绢擦手,声音平静冷淡,“忘了吗?你方才称呼我什么,‘久安公主’。所以我作为一个公主,难道还打不得你吗?”

    苏子良狠声道:“你算什么公主,从冷宫里出来……”

    “苏子良!”黑脸走过来的苏笃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苏子良:“父亲!我……”

    啪!苏子良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他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道:“父亲……”

    “闭嘴。”

    苏笃浅浅颔首,向谢宜致歉:“公主,实在抱歉,犬子酒醉失态,无意冒犯你,还请公主恕罪。”

    “方才苏公子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谢宜缓缓说道,“不如齐国公还是让他把话说完。”

    苏子良方才吼得大声,周围那些不敢凑近但在不远处观望男女宾客可是都听清了,谢宜哪怕是囚在冷宫多年,那也是皇帝亲自下令放出来,恢复了身份的正统皇室嫡公主,苏子良说她算不上公主,是在打谁的脸?又是在挑衅谁的权威?

    “犬子失言。”苏笃推搡了苏子良一把,呵斥道:“还不跪下向公主道歉。”

    “父亲……”

    “跪下!”见苏笃眼底隐着阴冷,脸色阴沉,苏子良不敢再忤逆他,只得愤愤跪下。

    道歉的话说得也不是那么诚恳自愿:“我言行无状,冒犯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谢宜没应他的话,而是对苏笃说道:“虽说苏公子酒量不佳,但也不能几杯酒下肚,便把尊卑规矩都抛诸脑后了,是吧?”

    苏笃:“公主说的是,臣会严加管教的。”

    谢宜侧身对旁边的宁郁说道:“表姐方才不是说,要带我去池塘看荷花么,走吧。”

    “……好。”事情发展得有些始料不及,宁郁头脑还有些发懵,任由谢宜将她拉走。

    闹剧落幕,周围宾客也不再观望,各自恢复宴饮、玩乐。

    苏笃:“起来。”

    苏子良站起身,肿着脸,弱弱出声:“父亲。”

    “每次出门你都能惹事,你是记不住教训吗?”苏笃沉声道,“滚回家去,没有我的首肯,不许再出府。”

    苏子良不敢多说话,点头应道:“……是。”

    苏笃父子离开后,站在紫竹后的徐霄得意道:“能见到苏子良吃瘪,倒是畅快。”

    “对了。”徐霄戳了戳杜衡的手肘,问道:“你方才急匆匆跑过来做什么?你又不是个看戏性子。”

    “没什么。”杜衡不愿回答,转身走回凉亭。

    徐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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