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沈君辞打断她,看向青霜时眉眼冷淡:“是我对阿莱一见如故,很是喜欢,所以想把母后留给我的簪子送给她,你不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沈君辞母亲留下来的那根白玉簪,只会送给儿媳妇。

    青霜的一双眼睛慢慢红了,眼瞳中泪光闪现,“可是阿辞,我们有婚约。”

    沈君辞轻笑,似是嘲讽,“谁承认过呢?就算是我母后,也从未承认你是她的儿媳。”

    青霜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如雪,他们的所谓婚约,也只是青霜一人在提及,从十年前沈君辞因体弱多病被皇家送入辉月宗,他便被打上青霜未婚夫的标签,也就是因为青霜,被辉月宗上上下下称为少主。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是前世的姻缘,是天作之合。”

    青霜一向对病弱的沈君辞轻言细语,这一刻却难得硬了语气。

    沈君辞握紧潋潋的手,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若说前世的姻缘,我反反复复会梦见一个人,却不是你。”

    他顿了顿,道:“我想,我应该是极爱她的,即便只是做梦,我依旧对她辗转反侧,而阿莱,像极了我梦中的姑娘,等我病愈归家,我会禀明双亲,迎娶阿莱,所以青霜,不要再缠着我。”

    沈君辞的这些话终于刺激到了青霜,看向潋潋的眼神怒意滔天,“即便转世投胎,你还是要爱上那个贱人!你忘了是她把你害成这副模样?”

    “阿辞,就算你要恨我,我也会杀了她!”

    青霜的鞭子像长了眼睛似的将潋潋缠住,从沈君辞的怀里甩了出来,潋潋狼狈倒在地上,她仍不解气,照着潋潋的手臂便来了一鞭。

    “是这只手碰的阿辞?那这只手便不要要了!”

    潋潋被打的皮开肉绽,沈君辞似乎被吓到,跌坐在椅子上。

    “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我吊起来示众!”

    随着青霜一声令下,潋潋被人拖了下去。

    诛神台上是辉月宗犯错的仙人被惩戒的场所,潋潋被铁链吊在高大的柱子上,如雪的衣衫浑身血污,看起来很是狼狈。

    不时有辉月宗的弟子走过,看向她的目光充满同情。

    “晚莱这是不要命了,少主也敢去招惹!她不知道和少主走的近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吗?”

    “上次有个叫小鸢的女弟子不小心碰到少主的手,就被宗主砍了手赶了出去,还有上上次,还有个女弟子更是大胆,想带少主回东朝,宗主直接把她做成了人彘。”

    “晚莱可能还要惨些,听说少主亲口说了喜欢她,少主不喜欢的女子尚没有好下场,何况她?”

    底下的窃窃私语零零散散的传入她的耳中,潋潋垂着头,将身上细密的疼痛压下去。

    一百年前她跟在桑辞身边,青霜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只不过碍于桑辞护着她,再加上她一身骨血对于青霜有用,她才不至于像其他爱慕桑辞的女子一般死于非命。

    只要别的女子对桑辞有一点非分之想,青霜就有办法让她在世上消失。

    一百年前,若说桑辞是天道之子,那么青霜身为辉月宗掌门之女,是天之骄女,也是天道宠儿,天道甚至为他们定下婚约。

    他们被称为天作之合,若不是潋潋出现,他们或许真会相敬如宾,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潋潋又岂会让她如愿?

    潋潋一生所恨之人很多,其中桑辞和青霜为其中之最,哪怕生啖其肉不能解心头之恨。

    她的思绪回到一百二十年前。

    潋潋被锁在九幽化生池中,锁链穿透她的四肢,将她牢牢定在池子里。

    化生池里铺满火山岩浆,置身其中如烈焰焚烧。

    雪灵族至诸神陨落之后诞生十七对双生子,拥有魔骨的婴儿均被丢入化生池,炼化血肉后便会开出一朵赤焰红莲。

    十七朵由雪灵族婴儿化生的赤焰红莲,复活了上古时代陨落的天道之子桑辞。他灭妖族,覆灭姜朝,将罪神千浓的一对双生子按天道法旨处置。

    拥有神骨的夏侯轻舟被封为神女,关在云渊,继续延续雪灵族血脉。拥有魔骨的夏侯潋潋被关在化生池,炼化血肉为赤焰红莲。

    仙妖大战后青霜神魂受损,瞎了一双眼睛,由潋潋炼化来的赤焰红莲,桑辞本来打算给青霜用的。

    她的浑身满是可怖的水泡,伤口深可见骨,巨痛已然让她神志不清,或许不久之后,她和其他族人一样,被炼化为赤焰红莲,成为桑辞的补药。

    在她神魂不稳之时,一个声音唤醒了她:“潋潋,坚持住。”

    “只要你能在化生池中活下来,玲珑骨会消融,神骨会重新长成。潋潋,姐姐会救你的。”

    是夏侯轻舟的声音,潋潋身体上细密难忍的疼痛却渐渐开始淡了一些,渐渐变成她能承受的程度。

    潋潋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施展术法,却使不出任何灵力,她想说话,因为嗓子被烫伤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是雪灵族的禁术,溯洄春。

    夏侯轻舟有段时间痴迷于学习雪灵族术法,包括将这失传的禁术也学了个遍。

    以双生子血脉为引,施展此术,可将对方所受伤害平摊一半引至自己身上来。

    “潋潋别哭,姐姐知道在化生池有多痛,但姐姐现在无法打开九幽炼狱来救你,只有借此禁术让你活下来,待你无暇灵体炼成之际,姐姐便来救你出来。”

    “你若想解开此禁术,便好好修炼。”

    透过夏侯轻舟温柔的声音,她的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画面,她的姐姐夏侯轻舟端坐于圣殿之中,她目光似穿过镜面来到潋潋面前,温柔而坚定。

    “在此之前,便杀几个人给你助助兴吧!”

    化生池被囚禁的十年她并不寂寞,夏侯轻舟温柔的声音总能陪她渡过疼痛难捱的日子。随着修为增长,魂魄被炼化的疼痛随着她的修炼渐渐消失。

    夏侯轻舟会为她念人间百家武功秘籍,雪灵族幻术,夏侯皇族剑术,修道百家术法。

    她学的很杂很多,数十年于化生池中,竟能渐渐将这些东西融会贯通。如夏侯轻舟所说的那样,玲珑骨渐渐消融,生出神骨。

    潋潋是进入化生池活的最久的雪灵族人,以前的雪灵族人,最多不过一年便会被炼化。而桑辞急需炼成赤焰红莲,对炼化潋潋超乎寻常的耐心,经常会亲自来加固化生池炼化法阵。

    偶尔,他也会和她说话。

    “既然生来便是妖孽,若能生成赤焰红莲,对于你来说,便是功德一件,你又在坚持什么?”

    潋潋低垂着头,偶尔答话,声音粗噶:“我不是妖孽,对于你来说,我是药。”

    桑辞轻笑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若你能救霜儿,本君会好好安置你姐姐。”

    安置,不过是像以前一样,雪灵族的神女被逼着和仙族人生下一对双生子,创造下一个极品灵药。

    桑辞刚复活,他一方面想要用赤焰红莲救青霜,一方面需要用它增长修为,成为天下的霸主。

    夜深人静时,夏侯轻舟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别听他蛊惑,我很好,名义上,我是神女,享人间香火,若动了我,他难免人心不稳。”

    潋潋抓紧手边铁链,声音紧涩:“他说,你要成亲了。”

    那边的人顿了顿,道:“三天之后,我将嫁给谢家三少主谢叙。”

    话音一落,识海中再无声音。

    那三日,她调动灵力于丹田之中,试图挣断铁链。

    她也一直在试图解除溯洄春,可不管她如何努力,溯洄春之术总是牢牢散于血脉之中,将她本应该承担的痛苦硬生生减少一半。

    她这才明白,除了夏侯轻舟,溯洄春之术无人能解。

    岩浆沸腾,细密的烧灼样疼痛又开始遍布全身,铁链滚烫,让她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

    头顶忽然有天光散落下来。

    九幽炼狱被打开了一道口子,一身红色嫁衣的少女从天而降,朝她伸出手来。

    “潋潋,我来救你了。”

    少女提剑而来,一身血腥气很浓,嫁衣似乎在血水中浸泡过,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她提剑斩断束缚潋潋手脚的铁链,一声巨响之后,铁链尽断。

    下一刻,潋潋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呼喊。

    “舟舟……姐姐……姐姐……”

    桑辞手中银色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眉眼寒凉:“本君饶你性命,赐你姻缘,你却用灭魂之术灭谢家满门,既如此,你便和你妹妹一起炼这赤焰红莲吧!”

    “本君既已复活,自然不再需要雪灵族。”

    长剑抽出,夏侯轻舟摔进化生池,潋潋用尽全身力气接住她,想把她甩上岸,却看到她的手脚在渐渐融化,一时不敢动弹。

    她越动,夏侯轻舟便融化的越快。

    见状,桑辞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肯死,便是等夏侯轻舟来救你?你瞧,她来救你,不过只是送死。”

    “夏侯潋潋,你要记得,她是你害死的。若非为了救你,她不会死。”

    潋潋眼中赤红,经脉气血逆乱,她施法造了一个结界,手忙脚乱的为夏侯轻舟渡去灵力,挡去化生池岩浆的侵袭。

    桑辞手中结印,细碎流光落入岩浆,引得岩浆再次沸腾,甚至翻涌成浪潮,朝她们覆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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