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然:“来了,今天办公室都没啥人了,我明天也走了。你哪天啊?”

    依依:“后天!”

    怡然:“那差不多嘛,再坚持两天!”

    依依:“那边咋了,咋聚集了这么多人。”

    怡然:“嗨,还不是被自己坑的。之前林浩然负责的那条线因为浩然走的急,交接有很大的问题,现在好像有第三方的人找到浩然要处理一些问题,现在他们正商量呢。”

    张林:“这个人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你看你这边打算怎么办?”

    张露露:“哎,刚好浩然正在问我说让我把他之前落在抽屉里的东西寄给他。但是好麻烦啊,如果你想问问他的话,我就给他回个话,你要是不问他,我就先不理他了。反正我这边以后应该和他没什么交集,你看你。”

    S:“这个一定要经过林浩然吗?我直接和这个第三方的经理联系,全部重新来过不行吗?”

    张林:“你看你吧。林浩然也算是老员工了,对这些都比较熟悉,你看你以后要是用不着他了,你就直接和第三方联系吧,但就怕你还用得着他。你想好!”

    S:“嗯,,,用不到了,有问题我自己解决。”

    张露露:“行,那我刚好就先不回他了,实在是不想弄这些东西。”

    听到这段对话的依依觉得有些震惊,心里有一丝丝的颤动,浩然虽然是因为和张林之间有些矛盾才走的,但是好歹浩然也是在这个市场部做了很久的老员工,很多渠道也是浩然打通的,刚来这个部门的张林还是靠着林浩然的引荐用最快的速度熟悉了这个领域,但到头来,张林只是用”用得着“三个字草草总结了这一切。

    依依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很现实的,大家不相信人品,即便你有一个好人品;大家也不相信感情,即便你们真的曾真真切切相处过;大家相信的,信奉的,只有价值。是不是进入社会久了,不管原来的你信不信感情、人品,到最后都会变得不相信。

    依依不懂,越来越不懂。

    “给你说不是这么走不是这么走,非要这么走,绕了半天才找到人!”妈妈不耐烦的边说着边斜眼看着依依。

    “这不是接到了嘛,又没让你跟着走,你一直在这坐着等着我们过来。”爸爸边说边接过依依的行李箱。

    “不冷吗!大晚上的,机场里也没多热。”妈妈又看了看依依,“以后你自己能回就自己回,反正机场离家也没多远。”妈妈边说着边起身自行往出口走去,依依看着妈妈的背影,小声的说:“是她自己要来的,我又没让她来。”

    “行啦,你妈就这样,你还不知道嘛!”爸爸显然对依依的小声嘀咕不满意。

    所以她本来就是这样我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情绪对吗,所以我就要忍着对吗,她永远都对!依依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内心对这个家越来越叛逆,对这个家庭带给她内心的压抑情绪越来越想爆发。因为他们生我所以就要忍耐吗?因为他们养我,所以我永远不能表达出与他们相反的情绪与声音吗?因为他们给我钱,所以我永远也不是独立的我吗?可是他们生我并不是我的意愿,他们养我却并没有养出成年后的我可以独立面对这社会的勇气和安全感。依依开始渐渐的不喜欢他们,不喜欢这个他们嘴里所谓的“家”,在依依的眼里,这是他们的家,但不是依依的,对于依依,这只是一个寄宿的地方。可是依依更恨自己,恨自己不能有骨气也不能有能力拒绝他们的金钱上的施舍,依依时常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不用在伸手要钱了,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是自己的了呢?原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是不分施舍和被施舍对象的。

    依依看着妈妈渐渐走远的背影,从背后都能看出的生气和不高兴,尽管自己也是在压制,依依还是加快脚步追上了妈妈,拉着妈妈的手,“妈妈,不要生气了,我以后自己回就是了。”依依要道歉,要哄好眼前的这个人,一直到依依有足够的财力或者有足够的勇气和骨气。

    妈妈看着依依,语气缓和了些说到:“我不是生你的气,就是你爸一天不知道路还乱转。”

    “嗯”依依低着头小声的答应了一声,依依不明白,如果真的是埋怨爸爸,为什么不直接朝爸爸发牢骚;如果真的是埋怨爸爸,为什么心里不舒服的是自己。

    “你几号走啊?”刚坐到出租车上,妈妈问。

    “我这还没到家呢,你就问我啥时候走。”

    “先准备着,也没几天。”

    “嗯。”

    “你这个工作是有五险一金的吧?明天年三十,那些亲戚肯定要问,我可不想丢人。”

    “没有就丢人吗?”

    “你还小,不懂这里面的事情。之前你在咖啡店里,那是个什么破班,朋友聊起自己家孩子我都不好意思插嘴。明天有人问起,就算没有你也说有五险一金,听到没?到底有没有!”

    丢人?不好意思?自己真的让她这么难为情吗?此时的依依好想买张飞机票直接飞回B市。“有。”

    “那就行,那就能实话实说了,你妈也算是解脱了些。”妈妈长舒一口气。

    “就是,你之前干的都是什么,我天天上班不就为了养你,读完大学给我端盘子去了,我在单位都不敢提你,就怕别人细问。”爸爸在一旁搭着腔,“花我那么多钱,最后当服务员,你这初中毕业就能干。”

    依依心里难受极了,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对谁说,最后想了半天,“这不是不干了嘛。”

    家里还是一年前离开时的老样子,陈设装修物件都没有变,依依记得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住几天,再回到家的时候总是对家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与好奇,小依依会拉开每一格柜子,翻着每一个角落,妈妈的每一个包包,爸爸的每一层抽屉,都是小依依的寻宝处。可是此刻的依依,对这家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新添了就新添了,没有就没有,依依只想进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完,关上房门,躺进被窝,踏踏实实的做一晚上的自己,然后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盼着初六快些来到。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依依觉得宿舍比家暖,二十二岁以后的依依觉得出租屋比家自在。

    秦勤:到家了嘛?

    依依:到了,已经躺下了。

    秦勤:明天你们家怎么过?去爷爷家?

    依依:是啊,不然还能怎么过。年年都是如此,我连明天年夜饭的菜都能猜到。

    秦勤:都有啥?

    依依:红烧鱼,猪肘子,猪耳朵,猪蹄子,再来俩绿菜,凉拌粉条,男的上两瓶白酒,女的来两杯红的,小的来电可乐,八九不离十就这样了。

    秦勤:年年如此?

    依依:年年如此。无聊哈。

    秦勤:过年嘛,重要的是聚在一起聊天交流。

    依依:那明天的聊天内容一定是如下:大伯一脸愁苦的说着他儿子啥时候能结婚,我爸吹着自己在酒桌上可以坐在主位的旁边,我哥诌着自己有多么的被领导赏识,爷爷全程只吃不说话,剩下的女人们只是在旁边笑笑。

    秦勤:你这。。。脑补过年啊。

    依依:本来就是这样,毫无惊喜。你呢,明天咋过。

    秦勤:今年全家去姑姑家过,吃啥还不知道呢,每年都不一样。

    依依:人多吗?

    秦勤:来齐了大概二十多口人吧。

    依依:你家过年很热闹吧。

    秦勤:是啊。每年都得通宵,打牌,聊天,放炮,我还有带着我弟玩儿。

    依依:好羡慕啊,我家吃完年夜饭基本就结束了,洗完碗就各回各家了。

    秦勤:你们不一起守岁嘛?

    依依:不守,我家过年就跟过周末似的,就是比周末吃的多了些,无聊吧?

    秦勤:还好吧,你家主打极简风。

    依依:挺会说话啊。

    依依:唉,问你个问题呗。

    秦勤:啥?

    依依:你现在上学,也几乎是没有收入,这一放假你在家又待这么长时间,花家里的,吃家里的,你爸妈不会嫌弃你嘛?

    秦勤:我可是他们的亲儿子,他们怎么会嫌弃我!我妈还老担心我出去玩钱不够。

    依依:他们会经常对你说我们挣钱都是为了你嘛?

    秦勤:从来不会啊。而且,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要工作的,不是嘛?

    依依:是啊。

    秦勤:咋了,被嫌弃了?

    依依:好像吧。

    秦勤:不会吧,咱们都是独生子,你还是女孩,你家条件也不差,怎么会嫌弃你。

    依依:也是。估计是错觉吧。

    依依看到秦勤这么说,觉得很是有道理。可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和内心产生的感受又怎么会骗自己,依依知道秦勤没有这些类似的经历,他是不会明白的。原来真的有很多很多是无法说的,只能自己消化。

    秦勤:我先睡了,明天得早早起床呢。

    依依:嗯,我也要睡了。

    秦勤:已经过十二点了,新年快乐!我要做今年第一个给你拜年的!

    依依:幼稚。

    依依:新年快乐!

    依依:我是不是也是第一个给你拜年的?

    秦勤:幼稚。

    依依放下手机,回想着和秦勤的对话,心情竟然变好了很多。如果见一面,其实也不错吧,大家都是朋友嘛。依依这么想着,缓缓睡去。

    第二天的年三十和依依前一晚预想的一样:卤菜是提前买好的,拿出来解冻就能装盘上桌;油麦菜和西兰花是当天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现买的,倒不是有啥讲究,只是因为那天小卖部只剩这两种菜了;白酒是我家带的,红酒是姑姑带的,可乐是路上买的,唯一麻烦的就是鱼和凉菜了。因为并不用晚上的年夜饭准备什么,等大家陆续到爷爷家已经下午四点左右了,算算时间,晚上八点可以开饭。

    “行,菜都上齐了,那老爷子先说两句,咱们先喝一杯,然后就随意。”伍家的长子在桌前先发了言。

    “哎呦,有啥好说的,吃吧吃吧。”老爷子说着。

    “哈哈哈,那就喝一杯吧,然后开吃!”

    听着那些无聊且每年相似的聊天,依依很快就吃饱去了客厅陪爷爷看春晚了。说是陪爷爷,倒不如是为了躲开这饭桌找的借口罢了。

    依依并不在意电视在演着什么,而是一直在刷着手机,给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说声新年快乐。

    依依:新年快乐!

    林谣:新年快乐!我家自己做了灌肠,回去尝尝?

    依依:求之不得!

    依依:新年快乐!

    王晴:新年快乐!

    依依:新年快乐!

    秦勤:新年快乐!我都要撑死了!

    依依:胖死你!

    发完这几条再翻通讯录的时候依依才发现,原来自己想拜年的人,也不过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依依放下手机,只能看着春晚打发时间。

    嗡嗡——

    张穆:新年快乐!

    是啊,怎么把他忘记了,拜年的名单上好像又可以多添一个了。

    依依:新年快乐!吃完年夜饭了嘛?

    张穆:吃完了,在看春晚呢,一会儿跟着我姐她们去放炮。你家吃完了嘛?

    依依:我吃完了,他们还没。

    张穆:我这次回来给你买了些我家这里的特产,开学回B市后带给你呀。

    依依:太麻烦了吧,而且我也没啥能带给你的,光拿你的,多不好意思。

    张穆:这有啥,就是些吃的,也不贵,你回去后请我吃饭就行。

    依依:也行,那我就不客气啦。

    依依想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要和张穆说清楚的。依依盯着手机屏幕,隐约听见餐厅那边传来的声音。

    大伯:“给他安排了这么多相亲,一个都没有成,气死我了。”

    姑姑:“这种事情你也不能勉强啊,日子过不好你负责啊。”

    大伯:“人家女孩条件多好了,两家人也都算熟悉,关键是对他也有意思,他就是不答应。”

    哥哥:“我和她太熟了,就是把她当妹妹,下不去手啊!”

    大伯:“反正你给我把事情处理好,你别把人家得罪了。”

    哥哥:“我知道呢!你别管了!”

    大伯:“我不管?!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不结婚,你爸也老了,真的和你折腾不了多久了。”

    姑姑:“大过年的,喊什么喊,你儿子这么帅,结婚还不是容易的事,人家孩子就是不想结。”

    大伯:“不想结个屁,现在还不结,等啥时候呢!”

    姑姑:“行了行啦,少喝点吧你!”

    姑姑:“我家那个,长得好看,走到哪儿都有人追,多好的条件的男的都有,偏偏看上现在这个了,我和他爸都不太满意。”

    妈妈:“咋了,条件不好嘛?”

    姑姑:“条件还行,家里也挺有钱的,就是有点矮,感觉外在有些配不上。”

    妈妈:“啊。。。”

    姑姑:“依依呢?还是单身嘛?”

    妈妈:“啊,前段时间有个男的追她,一个公司的小老板,在B市有车有房的,要和她结婚,她不答应嘛。”

    姑姑:“是嘛,为啥不答应啊?”

    妈妈:“嗨,我就也说嘛,还是小,啥都不懂,说什么没感觉啥的。。。”

    依依仔细的听着对话,哪来的这个男人啊,哪里来的有车有房有公司啊,我真的如此的不堪和不值得骄傲吗?转头再看看旁边的爷爷,依然若无其事的玩着手机上的游戏,不知道此时的爷爷是真的听不见还是选择性的听不见。依依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爷爷的听力,总是可以以“听不见”为借口少去很多烦恼与琐事。

    晚上回到家,大家都脱去了友好与和睦的外套,

    妈妈:“你姐在那炫耀啥的呢,天天显摆她女儿长得好看,有人追。”

    爸爸:“说就说去嘛,关我们什么事情。”

    妈妈:“你哥那是真醉还是装醉,在那耍酒疯。”

    爸爸:“谁知道,懒的理。”

    爸爸:“我哥今天还在那说要一起给爸妈那换家具,还在那试探我,我都没搭理他们!”

    妈妈:“他说这个了?我都没听到的。他可真是想当孝子,又不想出钱啊!你姐咋说”

    爸爸:“她也没说话,到时候再说吧,要是爸妈也想换,那就出钱呗。”

    妈妈:“又是一笔钱!”

    爸爸:“我估计也不会买太贵的。”

    妈妈:“那也是钱啊。你女儿现在每个月还在给她打钱呢,你不知道啊。”

    爸爸:“那咋办呢,自己生的啊。”

    妈妈:“都是钱啊!”

    在自己卧室的依依听着爸妈的对话,钱钱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依依开始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有钱,是不是就。。。,是啊,好想有钱,很多很多的那种,不知道可不可以买自己一个自由身。如果考上研究生会不会可以改变这一切啊,研究生期间不要学费,每个月还会有补助,自己省着点花,应该不用再问家里要钱吧。研究生毕业后,应该会找到比现在好些的工作吧,工资会高一些,选择会更多一些,是不是很快就能攒够赎身钱了。要不就辞职再考一次吧,就是再多要些钱的事情,也许真的改变生活了呢?依依这么不动声色的想着。

    初一吃饺子,初二去看了姥姥姥爷,初三去了一些远方亲戚家拜了年。。。初六也随着过年的传统习俗的完成在一天天的靠近。

    从亲戚家回来天已经黑的透彻了,依依坐在餐桌上,捣鼓着碗装的酸奶,试探的说了句:“我想再考一次研究生。”

    爸爸:“当然好了,但你能考上吗?”这句话从爸爸的嘴里说出来,没有一丝犹豫和顾虑,深深的钻进了依依的心里。

    妈妈:“咋说话呢。”

    爸爸:“本来嘛,又不是没试过,还不让说。”爸爸边说着边拿起餐桌上洗好的苹果往电脑前走去。

    妈妈瞪了一眼爸爸,说道:“要辞职嘛?”

    依依胆怯了,说:“我再想想吧。”

    妈妈:“嗯,想好了,你一辞职我们要给你打更多的钱了。”

    依依顿了顿:“嗯。”

    晚上依依躺在床上,借着从不大的窗户外洒进的些许光亮,盯着天花板,边看边想:是啊,还是钱,这钱还真是坏东西,但也真他妈的好。是啊,像“他妈的”这种让依依感到爽的词依依也只敢在心里偷偷的说一说。不知道秦勤在干什么,他会和我有一样的困扰吗?是我太过敏感,还是心思太重,还是,这一切的感觉都是真的?依依的内心充满疑问,还有对自己的质疑。依依边想着,边顺手摸到枕边的手机:

    依依:睡了嘛?在干嘛?

    秦勤:没呢,在等你给我发消息。嘻嘻!

    依依:信你个鬼。

    依依知道秦勤没有在等自己的消息,大概率他应该是在打游戏,或者拜年,总之不是在等自己,但看到秦勤这么说,依依还是有些开心。依依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从秦勤那里获得的开心是如此简单,甚至有些廉价。

    秦勤:你干嘛呢?这么晚还不睡啊。

    依依:你不也没睡!

    依依:明天有时间不?我后天就走了,明天出来玩?

    秦勤:你约我,我当然有时间了。随时奉陪。

    依依:那明天我们去哪呢?

    秦勤:你有啥想干的嘛?

    依依:大冬天的,去哪儿都冷。

    秦勤:那咱们就看电影吧,看完一起逛逛,吃晚饭。咋样?

    依依:好,刚好今年的贺岁档一部都没有看呢。那两点那场吧,咱一点半在影院见,我一会儿把地址发你。

    秦勤:你请我看电影呀!

    依依:我电影,你晚饭,公平公正。成交不?

    秦勤:成交。全都是我都成交!

    依依:那不用,我还是喜欢AA。

    秦勤:你这个女人,不解风情。

    依依:就你解!睡了,明天见!

    秦勤: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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