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还花火的任务没有花什么时间。没过几日,本丸里看家的清光大喊道:

    “第一队回来了!”

    我正坐在走廊上歇息着,药研侧坐在一旁拿着帕子替我拭去脖颈额头上的虚汗。我听到外头的声音,不由得扭头看去。

    “主公,大家回来了。”

    “嗯。”

    我应了一声,把手中的纪录合上。可想到要和蜂须贺见面,心情难免别扭起来。我还记得他临走前看我的眼神,我看不出其中蕴含的情感,或许是失望、或许是愤怒,又或许是冷漠,但到他走后,我似乎还能听见、从他喉咙里传出的低吠声。

    ‘他还在生气吗’

    我揣摩着下嘴唇,舌头只能尝出一股苦咸的味来。蜂须贺不在,药研也是每日同歌仙煎煮着药房和食补,我的胃小、吃得多了,以至于晚上我得像只野狗一样在外面的树林窸窣,找个地方扣着嗓子眼吐出来。

    好在蜂须贺那时候不在,其他人正做着晚间的内番、活动,没有人监管我。回到房间后,药研只说‘脸色有点差’,让我休息会。

    好像又回到了在医院疗养的日子去,药、饭、睡、写、听诊、散步,就这样两处截然不同的场所重叠到了一起,仿佛我还被困在那个时空中。

    ‘这么多天他也冷静了吧’

    一提到蜂须贺,我不免想起了先前他为我梳理头发的景光。每日清晨泛着雾气时分,他就端坐在我的身后,露出手腕上一片冷白的肌肤在空气中散发着微光,时不时就有一股湿热的吐息要沾湿我的耳廓后。我透着面前的镜子,看见他挽着一束黑色的发丝,仔细的用朱红的梳子像织女一样纺着,然后拾起我睡打结的发尾细心的解开。有时看我精神些,他还会同我讲虎彻的事。讲的开心时,就会说‘名刀’,讲的不开心时,就是‘赝品’,我听着都能想到那位‘赝品’正坐在角落,挠着头一脸的无奈。

    看到我在认真听着话时,他就露出一副有些神气又轻蔑的表情来。在演练场时去看他,也会这样。多半还要用手指抚着刀柄,有些炫耀的意味朝人勾抹出艳笑。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干看着,就能看上一天。

    一旦这么想,我便觉有些压迫感。我好像疲软的丈夫注视自己年轻美艳的妻子的讨好而力不从心。可说到底,我们间的关系可没有那么亲密,更不要说,是我迫使他、塑造了他露出了这幅姿态。我早先听过阴阳师的事,或许最初见识了他的身姿时,我震颤的心为了收集理想的美,念出了他的名字,扭曲的诅咒了他。

    如果我心中没有如此想过‘希望他继续细心的照料我’,对他下了咒,我现在便不必烦恼。曾经在我病好些时、就已惊恐的发现人的心也会因为生病而扭曲这一事实,所以我知道,哪怕自己死了,也要不断为世间的一切付出代价,连尸体也要归还与自然。否则我这么多的欲望,为何会实现?

    走廊上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靠近,打断了我的思绪。是蜂须贺来了,我这么想。还会有谁会像他一般?总会停在拉门前,要打理一番仪容才肯报出名字进来。

    “主公,请用茶。”

    察觉到我露出的不安,为了安抚我,药研为我沏了茶。我也不知怎么的,囫囵的一口吞了下去。

    “谢谢。”

    药研又为我沏了一杯茶,我接过药研给我倒的茶水,润润发干的口腔。也不知道是否是年龄增长的缘故,不管怎么喝,总会感觉自己还渴。好像是小时候的报应,以前总是想和人反着来,好显示出自己的不同,莫名的不爱喝水、成天自豪的忍耐着口渴,如今却总是口干,想要多喝些水才好。

    我本想安静的坐着,等蜂须贺到我面前时,假作一副平静的模样给他看。但我一瞅见一双苍白细长而显着优雅的手打开拉门,就坐立不安了起来,忍不住蠕动磨蹭着着压在股下的脚趾、挪动着双臂以至于发出衣料摩擦间‘啾啾’的声响。

    “主公,我回来了。”

    蜂须贺几日不见,还是一副发着光、神采奕奕的模样。好像我先前调换近侍的事未曾发生过,只不过是我做的一场噩梦。我甚至有些羡慕他拥有这样健康的身体。

    莫名的,我又恢复了平静的心态。自然的与他的视线交缠在了一起,我若无其事的端详着他的脸色。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一瞬也不眨,而我心中不能吐露的阴霾更显得他的面容十分英气高贵。‘他是我的所有物’这样的念头盘踞在我心里,却不再引起我半分的愧疚。

    “欢迎回来,辛苦你了,蜂须贺君。”

    我像是念着剧本里的台词那样,故作温柔的吐露出词语。

    他听见我喊他,脸上一下洋溢着笑容。蜂须贺也想不到我是这样恶劣残酷的一个人。先是装作病痛虚弱的样子骗取了他的信任,在得到以后又胆怯的抛开,好像是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一样避了开来。没过多久,就连那点卑微的恐惧也被抛弃了,开始无动于衷了起来。

    “比预想的多花了些时间,但有幸不辱使命。”

    蜂须贺弯着嘴唇,像是寻求我的表扬一样。紫色的发丝四散耷拉在他金色华丽的铠甲上,依旧像之前一样有着令人惊叹的美。一心一意,单纯的展露着自己,全然不知自己的主人正怀抱着病态扭曲的心注视着他。

    “回来的已经很快了,做的真好啊。”

    这样说话的她,话语中也带着温婉欣喜的感情。虽然从那天后、连续几日都在外战斗,可一回到本丸,脑海中就浮现出她的声音‘有你真是太好了……蜂须贺君’。她头发的触感,脖颈的温度,好像也被他的手指顽固的记了起来。

    “明天一起去万屋吧,买些大家看烟火吃的点心饮料来。”

    这样说着,她却转向了药研。用饱含期待的目光偏着脸,看着药研在记事本上写字。蜂须贺虎彻的身体突然震颤了一下,好像被人拿锥子刺痛了。

    “请让我跟您去吧。”

    “……这次大家一起去吧,也好拿东西,不能像上次那样呢。”

    他原本隐隐兴奋而升温的血液,此刻也冷却下来。不由得,他又想起了压切长谷部讨人厌的笑脸。‘手下败将!’他恼怒的驱散了脑内的影像。

    而被他嫌弃的压切长谷部,此刻正跪坐在门前的走廊上,若要他来形容,也只有‘阴魂不散’了。就连战斗的时候,也不忘说‘只要是主命’这种话,好嘲笑他蜂须贺虎彻的不堪。

    ‘混账东西……’

    “是。”

    蜂须贺恭敬的点头应下,没有让内心的怒火宣泄出半分

    ‘你们两个做的太过头了,不要主公添麻烦,他最近脸色又变差很多。’

    药研那天晚上拉住了他,同他这么说。他本来心里攒着怒意,想到如此也消散了大半,像被打败了一样。夜里躺在被褥间时,也止不住开始回想和她的姿态,好像她就躺在一旁,素白的手指收正摆弄着披乱的长发,发现他看过来,削瘦的脸也会露出幸福的笑容,呼唤着他。但她除了必要说话时,几乎不笑,只会在看见他们时才扯起一个笑脸,微微的喘着气,好像方才露出不知名神情的并不是她。

    被吩咐负责组织的蜂须贺,想到那样的情形,就连压切长谷部对他的挑衅也能容忍下来。

    ‘主公还需要我。’

    他这么对自己说,仿佛这样就能胜利一般,压制着自己的感情。

    ‘我不能没有蜂须贺君……’

    时间好像倒转了,主公还躺在白色的被褥间,病的厉害,发青的脸上留着两行泪,濡湿的嘴唇颤抖着喘气。

    “她还需要我。”

    ……

    下午的太阳撒在树林上。

    我盘腿坐在太郎太刀旁边,看着几个孩子追赶着次郎,像小鸟一样快乐的喊叫着。

    虽然肚子饿得很,也不好意思说“肚子饿了,去吃点零食”突然走开。饿的胃有些发疼,想忍住反而感觉越强烈起来了,只好连牙齿到脚趾都紧绷蜷缩着,像个笨蛋一样忍耐着生理反应。

    太郎那高挺的像座大山一样的坐姿突然松动了一下,伸过笔直的手臂和宽大的手掌侧过来,摸上了我的额头。然后带着奇怪的神色看着我问道:

    “主公,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揩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可能是晒久了太阳吧,该回去休息了。”

    听到我的话,他用右手穿过了我的腋下,左手穿过了我伸开的膝关节下,轻松的把我抱了起来。为了稳当,又把我往他胸口里凑去。

    “那么失礼了,让我送您回去吧。”

    太郎说罢,就抱着我走开来。我默不作声,在心里叹了口气。

    “……”

    我们走到回廊上,外面是短刀玩闹的欢笑声,蜂须贺和药研迎面走了过来。

    真是太不凑巧了,算了吧,也不能差到哪里了,我想。

    “主公,身体不舒服吗?”果不其然,药研和蜂须贺这么问了。

    “好像是晒久了太阳,有点累就让太郎送我回来了。”

    我大概也是说谎成性了,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是低着头说着。

    “那是要好好休息。”

    药研只是淡淡的答道,只和蜂须贺递了一个眼神。

    “等下我让后厨送点消暑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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