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公子趴在桌上,脑袋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正眼皮沉沉,待要睡着。

    突然听到墙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抬起昏沉的眼皮,朦胧惺忪中,见墙边的鼠洞中,走出几个巴掌高的小人。

    这几个小人,全都穿着白色的缟素,脸上长着胡须,豆子一般的两只小眼睛,发出绿油油的精光。

    最前面的那个,头上还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嘴上抹着一抹殷红,嘴里嗔怪着:“爹、娘、哥哥。。。快些走,要错过时辰了!”

    后面跟着的几人,留意到了在桌上睡觉的姚公子,冲前面的小人轻声喊道:“哎哟,你小点声,莫让人发现我们了。”

    几人小心翼翼,俯身爬出房间的门缝,往外去了。

    姚公子腾地站起,来到床边,摇晃熟睡中的小葵:“醒醒!有热闹瞧不瞧?”

    小葵被姚公子吵醒,两只手摩挲着自己的两只眼睛:“什么热闹?”

    “快起来!我带你去!”

    两人蹑手蹑脚,跟在那几个小人后面。

    只见前面的巴掌小人越聚越多,贾寡妇家、大虎二虎家。。。都走出来了数量不等的小人,聚集汇合,互相打着招呼,奔一户人家去了。

    小葵不禁说道:“那不是李婶子家吗?”

    这群小人,穿过李婶子家的后院,钻进了李婶子家的柴房,消失不见了。

    小葵看向姚公子,姚公子伸出一只手,将小葵的手紧紧握在掌中,默默念诀。

    两个人,竟然穿过墙壁,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李婶子家的柴房中。

    但让他们讶异的是,柴房中空空如也,小人们都不见了。

    借着窗外的银白月光,姚公子在屋中仔细翻看,当他挪开墙边的一捆干柴时,墙上愕然出现了一扇隐蔽的木门,门里面传出微弱的光亮,和呜呜呜的哭声。

    原来这李婶子家在村子的最里边,挨着半边山坡。

    这柴房后面,竟然还藏着一扇木门,连着一个通向后山的山洞。

    小葵好奇,倏地推开木门,随着开门的声响,里面的巴掌小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姚公子本来想带着小葵,悄悄旁观,没想到小葵突然推门,一时楞在那里。

    巴掌小人中,为首模样的,胡子有些发白,柱着一根小柴火棍,惊讶地询问二人:“你们俩是谁?”

    姚公子急中生智,指着墙壁上供奉的牌位:“我。。。我们是惠娘的朋友,来。。。来祭拜她!“

    那个为首的小人,听到“惠娘“二字,不禁湿了眼眶,用一只小手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一边感叹:”好呀,惠娘,你的好友没有忘记你,来送你了。“

    其余的众小人也继续呜呜呜地低声哭泣了起来:“惠娘,你真是好命苦啊!希望你来世能遇见良人。。。呜呜呜。”

    正哭着,突然听到柴房的门被打开,重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小人们听到声响,收住哭声,一齐挤到那山洞的一张床下,躲了起来。

    姚公子忙又拉着小葵,又念了个诀,俩人也化作巴掌大小,一同藏到了那床底下。

    木门被吱嘎一声推开,李昌贵,歪歪扭扭地跌了进来。

    他一进这山洞,便愣愣地望向壁上的牌位,双眼痛苦闭紧,嘴唇颤抖着,轻喊:“惠娘!”

    默默流了会眼泪,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他缓缓坐下,拿起床上一件女子的衣裳,紧紧地抱着怀里,将自己的头埋在那衣服里,泪流不止:“惠娘,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巴掌小人们在床下听那昌贵哭泣,气愤地小声嘀咕:“哼,这个小人,渣男,惠娘在世时,他不珍惜,为了富贵前程,抛弃惠娘,娶了那个恶婆娘!“

    “是啊,惠娘。。。惠娘多么好的女子啊。。。。“一个巴掌小人说着又要哭出声,忙捂住自己口鼻,轻声抽泣了起来:”要不是。。。要不是惠娘当初为了救我们,被那山主所伤,逃到这村后,这李家。。。李家小子路过,将惠娘背回家,为她养伤,助她康复,惠娘又怎么会铁了心地嫁给他?任由那李婶子虐待磋磨!“

    “这李婶子属实可恶!“一个小人将自己的两个拳头紧握,眼睛蹦出凶光。

    “她知惠娘是这山中的狐狸精所化,每天换着法子使唤惠娘,白天要去山里,为她采补药,晚上还不许惠娘睡觉,让她磨豆洗衣服洒扫,还骂惠娘是废物,要纺纱到天亮补贴家用。那李家小子,见惠娘性子温顺,从不反抗,也偏帮着他娘欺负惠娘!”

    “那李家小子更可恶!“那为首的小人使劲跺了跺手中的小柴火棍。“他拿着惠娘千辛万苦寻来的草药,去镇上药铺卖了换钱,一来二去,竟和那掌柜的大闺女勾搭上了,不顾惠娘已有身孕,哄骗惠娘同意,求娶新妻攀高枝!”

    “那惠娘。。。惠娘是怎么死的?“

    姚公子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禁好奇问道。

    “怎么死的?“拿小柴火棍的小人,又气愤地使劲跺了几下柴火棍。”那李家小子和乔家姑娘成婚后,就搬去了镇上,偶尔才偷跑回来看上惠娘一眼。惠娘伤心,又怀着身孕,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那李婶子还不肯放过她,仍旧使唤她做些重活。后来惠娘病倒,躺在床上动不了了,那李婶子竟然对她不闻不问,要不是我们。。。我们每天晚上,偷偷给惠娘送些吃食。。。

    哎,惠娘临产时,李婶子也当作不知道,是我让阿吱和阿嘎他们俩,化作一对夫妻,去镇上请来稳婆接生。谁知惠娘身子太虚了,她和胎儿竟。。。哎。。。老天不公啊!惠娘。。。惠娘是多么好的女子啊!“

    拄柴火棍的小人,伤心了一阵,突然问道:“你们俩。。。到底是惠娘的什么人?”

    姚公子和小葵半张着嘴,正想怎么回答,突然听到那床上有响动。

    李昌贵站了起来,惊讶地呼出声:“惠娘?是你吗?惠娘?”

    众小人和姚公子、小葵,齐刷刷挤向床沿外侧,想瞧瞧这会发生了什么。

    只见壁龛的牌位上,生出一丝半透明的白色光线,绕着牌位转了几圈,又转向李昌贵的方向,在昌贵的头上盘旋。

    昌贵痛哭流涕:“惠娘?是你回来看我了吗?惠娘?”

    那道光绕着李昌贵盘旋,似是万般不舍,不忍离去。

    昌贵再也控制不住,失声喊道:“惠娘!我对不起你!来生。。。我再补偿你!”

    那道白光发出了一声细细的轻叹,游移过昌贵的眉眼、脸颊、嘴唇、头发。。。像是无声地与爱人道别,随即倏地向上,穿出洞顶,消失不见了。

    昌贵泪眼婆娑,呆呆地望着白光离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哑然喃喃:“惠娘!“

    躲在床下的小人们,全都泪流满面:“这傻惠娘!被这李家小子害成这样,还是这般留恋他。今天是她的头七,如果昌贵不来送她,恐怕会变成怨念留在这李家,不肯去重新投胎。”

    “还算这李家小子有点良心!”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暴喝:“昌贵!李昌贵!你死哪儿去了?”

    昌贵的婆娘,睡到一半醒来,发现枕边的昌贵不见了踪影,心中起疑,举着一盏油灯到处寻他。

    昌贵听见,忙把手中抱着的惠娘衣物放回床上,用自己的袖子狠狠擦了几把脸,将眼泪鼻涕擦去后,换上一副笑脸,将木门关好,喜盈盈地应道:“这里,我在柴房这里呢。娘子,你怎地起来了?小心摔着!”

    昌贵婆娘两眼怒睁:“死哪儿去了你?”

    这时李婶子也被吵醒了,披着件衣服从房里走出来:“出什么事了?”

    婆娘怒怼回去:“没你的事!”

    随即突然想起件事,问向婆婆:“那鸡你炖了没有?我每天早晨,可都要喝上一碗热热的鸡汤的!”

    她举着油灯,打开锅盖一看:“怎地,没听见我睡前对你说的话?那鸡呢?我的鸡汤呢?”

    见李婶子愣愣地没有回应,她将气撒向丈夫:“李昌贵!你有出息了是吧?!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我明儿回去,就告诉我爹去,说你和你这废物老娘成心欺负我!呜呜呜,我好命苦啊!那么多富家才俊,我不嫁!我偏偏看上你。。。明儿就休了你,收了那茶铺。。。让你和你这废物老娘继续过穷日子。。。”

    昌贵忙一手扶住自己的婆娘,另一只手上下抚摸着她的后背:“消消气,娘子,不就是鸡汤吗?明一早保管让你喝上,啊!”

    一边说一边冲他老娘李婶子使眼色,意思是“快给她炖鸡汤啊!”

    李婶子的脸,黑得像积了十年的锅底灰,嘴上却谄媚地应道:“哎哟,都怪我这记性,我这就炖上啊。你们俩快去休息吧,要不明早。。。”

    昌贵的婆娘不等她说完,甩着胳膊,气势汹汹回房去了。

    听着李婶子在院中抓鸡的声音,小人们面面相觑,哀叹不止:“惠娘啊,你为了这对母子,可真不值啊!”

    为首那小人,突然又想起来了,问那姚公子和小葵:“你们俩和惠娘是什么关系?”

    姚公子拉着小葵,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实不相瞒,老人家,我是昆仑山清风洞修炼的仙师姚为仁。你们去寻的那个稳婆,见到惠娘难产时,变幻回狐狸原型,回去后,四处吵嚷”狐狸生子一尸两命“,镇上的官差才要我们来这莲石镇查看。”

    小人被吓住了:“我们怕那稳婆胡说,将她送回镇上的土地庙,施法让她睡着后,又给她灌了半斤黄汤,没想到她醒来后,竟还记得惠娘之事!

    那你。。。你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小人们警惕地围着姚公子和小葵,盘算着一会是一拥而上群殴他俩,还是要伺机逃跑。

    姚公子仰头哈哈一笑:“你们是这莲石村的老鼠精?你是住在村长家的?“

    他指了指那一家四口。

    “你们是住在贾寡妇家的?。。。莲石村向来安宁,你们虽不是人类,却有情有义,和村民和谐相处。我会为你们保守秘密,不会让害怕你们的人,来打破这莲石村的平静!”

    众鼠精放下心来,脸上紧绷的神色松弛了下来,互相交头接耳,细细簌簌:“这仙师原来也有好的。。。“

    山洞中有一扇小门,通往后山。

    这门先是哐哐哐地晃动了一阵,不一会,小门打开了。

    众鼠精见到来人,吓得面色发白,嘴边的胡子都耷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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