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丝靠在大门和电梯连接处的墙上,原本守在这里的警卫都被她打发走了。

    “他可真辣,Ma'an。”

    听着来自管理着监控的秘书,从耳机里传来的调侃,安朵丝摸了摸脖子:“他杀人的时候也很辣呢。”

    “虽然我在看电影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在成为险些被杀的对象后,依旧还能这么认为的,恐怕只有您呢。”她的语气实在是有些阴阳怪气,“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呵。”安朵丝轻笑了一声,喉间突然泛起一阵痒意,“咳咳——”

    “Renee送点水——”

    “不用。”安朵丝咳了几声直起腰,“三分钟的时间,他不会用完的。”

    “那我再和您确定一遍,如果他拎着炸弹或者项圈出来了,就让他离开谢林福特,并且让玛丽把吉冈裕之家炸了对吧?”

    安朵丝点了点头,能少说一句就是一句。

    “虽然您肯定嫌我烦,但是我还要说。”没办法,作为安朵丝的秘书,她就要时不时提醒上司她突发奇想的计划有多么冒险,没几个人能跟上安朵丝奇妙的思维,要不是领了这份工资,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您非要节外生枝,很好玩吗,Ma'an?”

    “好玩呀。”安朵丝眨了眨眼,如果不是因为刚刚琴酒的注意力都被项圈吸引了,他应该能发现安朵丝眼下的青影,相比琴酒这几日吃好睡好,她是真的没怎么休息,看今天的安排,她恐怕还是没法休息。

    “而且我不可能真的给他很长时间去思考,我也不能给他反悔的机会。”

    “Ma'an,他出来了。”

    安朵丝迎了两步,她看到琴酒阴沉着脸站在她面前,看起来很像是要扑上来咬她一口,她没有说话,琴酒也没有开口,一阵难以描述的沉默产生,他们之间的气氛凝滞的有些吓人。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安朵丝估摸着她亲爱的秘书小姐可能已经要叫警卫了,她才打量了琴酒一圈,却没有提起项圈,而是盯着琴酒的脚。

    “我叫人给你拿双鞋?”

    虽然看起来很像是故意的,但这次真的不是,这座监狱里关押了不少高智商的罪犯,哪怕是给他们一双最普通的一次性拖鞋,他们都可能会给管理着搞出什么大乱子。

    如果是被民众所熟知的监狱也就算了,这里甚至有些囚犯在外界眼中已经是死人了,这可不是会讲人权的地方。

    猝不及防下,琴酒突然伸手握住了安朵丝的肩,安朵丝迅速朝摄像头打了个手势,一边顺从的被琴酒按在了墙上。

    琴酒捏住系带的一头轻轻一扯,在安朵丝脖子上绕了两三圈的布料散开,露出下面一大片的青紫淤痕。

    “如果我当时先捏碎了这两块骨头……”琴酒的手指在安朵丝的后颈上轻轻点了点。

    “破解门锁只需要两秒,他们一定能送你下去陪我。”

    安朵丝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吩咐。

    “帮我系上,我倒是无所谓,你要是不在乎我说实话也可以不管。”

    扪心自问,琴酒还真的没办法不在乎。

    琴酒缓缓把带子绕回她脖子上,然后……打了一个硕大且端正的蝴蝶结。

    安朵丝用余光扫了一眼:……行叭,他开心就好。

    “对了,这个项圈的锁……”

    安朵丝把食指塞到了项圈和皮肤间的空隙里,话还没说完,就看琴酒在项圈接口处按了几下,就把项圈解开了。

    “诶呀,”安朵丝笑着又把项圈扣上了,“趁你晕的时候录的指纹。”

    对于安朵丝的小动作,琴酒并没有阻拦,在他发现这点却依旧戴上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了某些东西了。

    “不是定时炸弹吧?”

    安朵丝坦然:“我也从来没说那是定时的呀,遥控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走廊的灯光也闪烁了两下,直接告诉了琴酒是谁在控制。

    琴酒回忆她说的话,发现她还真没说过是定时炸弹,只是在引导着他往那里想而已。

    依照这个来看,她怕是在之前也做了些准备,琴酒当机立断,决定干脆全问清楚:“摩天轮、直升机。”

    “有人带了M200,看谁不老实就给一枪。就是那天天台上和赤井秀一互狙那个。”

    琴酒气极反笑:“果然和你有关系!是谁?”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马上要提着枪去找那人一样。

    安朵丝指了指监控:“是个秘密哦,出去再说。”

    说罢,她拉着琴酒就要走。

    琴酒站着没动,提醒她:“衣服。”

    “等一会吧,送你个礼物,等你签收之后再换。”

    琴酒一头雾水的被安朵丝带着进了电梯,看着她拿身份卡刷开了一道道门,从警卫旁边走过。

    “没关系的,这里经常会有那种:‘被弄进来搞见不得光实验的研究者啊’;‘明明罪大恶极但利用价值更大的杀人犯啊’;‘给出更大利益之后被放出去的不知道什么人啊’,这种事情他们都习以为常了,而且在这个地方工作的人,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谨言慎行的意义了。”

    安朵丝停在了一间监牢前,门口的两个警卫不用吩咐就自觉退下了。

    “看看。”

    琴酒凑到安朵丝打开的窄窄的窗口前,比他那间要小上一大半的房间中,一个精神萎靡身形佝偻的老头坐在床上。

    “听Chloe——就是我的一位秘书,你一会能见到她,听她说,这位先生刚到这里的时候发了好大一番脾气呢,这段时间认清了现实吧,也就不吵不闹了。”

    “安朵丝。”

    “嗯?”

    琴酒转过身抬手合上窗户:“你知道他是谁吧?”

    “他是谁重要吗?”安朵丝转了转戒指,这个动作琴酒见过多次,却一直认为这只是她思考时的下意识的动作,现在却有了另一种隐隐约约的感知。

    “我只需要知道他做过什么就好了。非法实验……人体改造……生存决斗……狩猎……那都是他任MI6局长时所做的事情,他当年的确认为自己能够培养出一群人形兵器,但后来丑闻,他支持的那位又败选了,不得已他‘主动’辞职,担任了一个什么大臣来着?进行到一半的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了是不是?”

    琴酒平静的问道:“还有呢?”

    “具体的那些细节还是当事人最清楚了。”安朵丝说道,“说个你不清楚的吧,当年计划虽然终止,但是包括那群孩子在内的资料始终没有被销毁,十八年前,有知情人士想要旧事重提,具体原因无非就是那些利益、选票,总不可能是为了主持公道。他们想让自己满意,可那群孩子中不乏已经开始新生活,甚至加入别的组织的,如果真的让他们翻了旧账,谁也无法保证他们的未来。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当时的一位文官他仅剩的那点良心让他陷入了纠结。”

    看现在的情况,答案很明显了:“最终被销毁了?”

    安朵丝纠正:“被烧毁了。”

    琴酒好奇:“没人追究?”

    “资料保存着保存着就没了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而且——”安朵丝深吸了一口气,“谁能拿纵火的人怎么办呢?一个在自己叔叔书房,摆弄他的烟斗时不下心点燃了纸张的,只有三岁大,身体羸弱,甚至还没书桌高的小!女!孩!还能把她怎样啊?”

    “谁能想到,她不仅记住了文件里的内容,甚至在十八年后旧事重提呢。”

    安朵丝使劲踹了下门:“就连屋里这个畜生都没想到!他当年可是松了一口气呢!”

    琴酒拦住她想要继续踹门的动作,她可别现在就把里面这个吓死了:“怎么这么生气?”

    “因为过了几年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当年是被引导、利用了。”

    琴酒捏了一把她气鼓鼓的脸:“因为你是被收养的?”

    “那倒不是,他坑亲侄子也不手软。”安朵丝朝前迈了一步,一头扎进琴酒怀里,“所以我说他有良心,但真的不多。”

    琴酒的手放在身侧没理她,他垂眼问道:“你今年到底多大?”

    “21,”赶在琴酒预备开口嘲讽前,安朵丝语速飞快,“还骗了你什么等我出去之后全都告诉你——”

    拎着她的后颈,把人拽了出来,琴酒叹了口气:“你知道没那么恨他吧?”

    “我知道。”安朵丝点点头,“但是也会轻松一点吧。”

    “Renee。”她用耳机吩咐道。

    一个金棕色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和警卫无二的制服,手里拿着一条枪带。

    仅从外表来看,她就像是电影里那些大佬身边常见的专业、冷漠的手下一样。

    “她是我的秘书之一。”安朵丝从Renee手里拿过枪带,交给琴酒,“没人动过,你要检查一下吗?”

    琴酒没说什么不用之类的客套话,接过来就仔细检查了一番。

    “剩下的东西和你的衣服在一起呢。”安朵丝也不觉得没被信任,她说那句话也就是习惯,究竟有没有被动过,琴酒打眼一看就知。

    在安朵丝准备开门前,琴酒忽然提起:“我记得他两周前去世了?”

    “对呀。”那张能刷开英国所有机构门的身份卡在安朵丝指间翻了个花,“脑淤血,新闻还报道了。监控也关了,放心吧,它不会成为你的把柄的,我也不需要这个。”

    “你确实不需要这个。”琴酒留下这句话。

    大门紧闭,门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传过来。

    安朵丝闭上酸痛的双眼,站着思考还有什么要做的,突然手指一凉,Renee递过来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多谢。”她的嗓子可算是有救了。

    “他之前把别人当做棋子,认为手握权柄就可以高人一等,人在他眼中不过就是可以处理的资源,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成为了弃子,成为了另一人讨人欢心的礼物。”

    安朵丝晃了晃瓶子:“你在暗示我什么呢,Renee?”

    她没生气,Renee也是知道她不会生气才开这个口,这种程度的话在她们之间不算什么,无论安朵丝性格怎么样,她的确是个很好的上司。

    “我还不想换上司,lady。”

    “我知道了。”安朵丝笑笑,这个称呼放在其他人身上到不是什么问题,但在这时候却是调侃意味更重,毕竟她可是没有爵位的,当然她也不想要。

    “拥有权力的人,往往有两种结果:一者被权力所掌控,凡事必先瞻前顾后考虑得失,也可以称得上是有全局观,却在最后难免成为权力的奴隶;而另一种,则是遵从本心使用权力。我们都是为了最大程度的自由去追求权力,可到最后却发现阻碍自己的,正是手中的权力,何其荒谬。”

    Renee低声说道:“所以——”

    “所以,”安朵丝问道,“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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