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芩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什长,伸手扶起他。

    心想:我哪有什么能力救你,我不过是一时昏了头,以为秦律能够抵挡一切。

    □□老大哪管什么王法,你在和他讲法律,他一刀把你捅死了,谁更吃亏一点?

    罢了罢了!反正我也生无可恋,就用我这一命,去抵你那一命罢。

    想到这,王芩似看透了生死,淡淡一笑:“走,去你家,我去会会那黑老大。”

    一行人簇拥着王芩,进了什长家。

    那什长早就把妻儿老小藏了起来,里中的村民尽管平时乱七八糟的事不少,一到正事上倒也团结。

    这会儿,一堆人围在什长家门口,有的拿着耙子,有的举着扁担,有的拎着菜刀。

    “都散了吧,这也不是打狼。”王芩说道。

    就算是这些人都上,也未必是土匪的敌手,一打起来,反而枉送了村民的性命。

    “听说九嵕山的土匪盗亦有道,他是来取什长性命的,不会牵连旁人。”王芩把什长架到了墙头上。

    什长一听,丧着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王芩撵走了众人,已然下定决心,用自己这条命换什长的命。

    院子里只剩下自己和什长两人。

    “里典,你确定咱们两个人能行?”

    王芩点了点头:“他们是来索命的,把我的给他们就行了”

    什长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以后对细君好一点,花娘不能当饭吃。”王芩嘱咐着。

    什长点点头:“你的账我都还清啦!”像在交代后事。

    王芩也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从二蛋那里敲来的巨款。

    他听说过,咸阳宫外,有家胭脂水粉店非常有名,达官贵人的太太小姐们,都慕名前往那里消费。

    如果自己还能活着见到虞菁,一定要去给她买最好的胭脂,就是那个最大的牌子,叫什么翔的!

    对,叫翔耐耳!

    “再想别的办法吧,不能让你这样去替我送命!”什长说道。

    王芩暗想,管你是虚情还是假意,能说出来这样的话,算你还有点人性。

    王芩不再说话,他不想把这最后的时间浪费在说废话上。

    远远的传来狗吠声,慢慢地此起彼伏。

    王芩想,也不知道虞菁现在在哪里,吃饭了没有。

    二蛋给的那笔钱还没来得及花,就挂了,得想办法花出去。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爱喝花酒的哭丧脸,却又不想把钱给他。

    狗吠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马蹄声,旁边邻居的狗也开始“汪汪”狂吠。

    气氛越来越紧张,王芩的心里反而越来越坦然。

    他看着旁边体如筛糠的什长,暗暗觉得好笑。

    不过就是个死嘛,还有轮廻转世呢,怕什么。

    杂乱的马蹄声,在门口戛然而止,传来几声马的嘶鸣,一听就是上等的战马。

    再也听不到狗儿的狂吠,狗儿们似乎都被吓得禁了声,什长也吓得大气不敢出。

    马蹄声在门外徘徊,似乎分散了开来。

    突然,一人挺枪纵马,从矮墙上一跃而入。

    那大黑马彪悍异常,跃入院内后,抬起前蹄仰天长嘶,马上人舞了个枪花,勒紧了缰绳。

    这勇猛的画面,王芩只在《三国演义》中看到过,不禁心生敬佩,觉得能把命交给他,应该也值了。

    “兀那贼汉子,纳命来吧!”马上人喊道。

    什长吓得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马上人望了过来,与王芩眼神一对,愣了愣。

    立刻扔了长枪,翻身下马,扑到王芩面前,跪倒在地,抱住王芩双腿,大叫到:

    “刘邦哥哥,可想死兄弟了。”

    什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住了,心里暗叫:

    完了完了完了,他俩是一伙的,吾命休矣!

    王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住了。

    哦?原来我是刘邦!

    便连忙扶住那人,说:“呃……”

    那人摘掉头盔,露出黑脸紮髯,接着说:

    “哥哥,我是夏侯婴啊!官府在抓我,我不敢回沛县,上了九嵕山。”

    哦?原来他是夏侯婴!

    王芩扶夏侯婴站起来,说:“呃…… ”

    “哥哥不是去拜访信陵君了吗?怎地沦落在此处?”

    夏侯婴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王芩。

    王芩知道想起,公元前238年前后,官府打击了刘邦在沛县建立的□□组织,成员们四散奔逃。

    刘邦下定决心,到大梁去投奔他崇拜的人生标杆——信陵君。

    到了大梁以后才知道,信陵君已经离世多年,他便转投了信陵君曾经的门客——张耳。

    想到这,王芩说:“信陵君已经离世了……”

    话未说完,见夏侯婴倒退数步,抓起地上的枪,向自己一指。

    “你不是我刘邦哥哥,怎地和他如此相像?你是谁?”

    哦?原来我不是刘邦,只是和他长得很像!

    王芩无言以对了。

    刚才还很想死,但这会儿王芩又看到了生的希望。

    没法子,只能想办法先蒙混过关了。

    “你好,夏侯,你说的没错,你刘邦哥哥和我长得很像!”

    “其实,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为了救人,王芩又撒了个善意的谎。

    夏侯婴一愣,枪掉在地上,挠了挠头,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王芩岔开话题:“夏侯,苦了你了,萧何和曹参呢?”

    夏侯婴忙说:“他俩还在沛县,你怎地知道他俩?”

    “我和刘邦是亲兄弟呀!”

    王芩再次强调“亲兄弟”,这次删掉了“异父异母”。

    “我还知道你和他俩的来历!”

    ……

    王芩娓娓道来,说了很多历史故事。

    也许是刘邦在夏侯婴的心目中过于重要,他对刘邦的这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深信不疑。

    便主动表示,不再追究什长打他相好的事了。

    夏侯婴捡起枪,翻身上马,抱拳说道:

    “既然是我哥哥的亲兄弟,那也是我的亲兄弟,欢迎到九嵕山做客,告辞!”

    王芩抱拳:“好兄弟,早点回沛县吧,很安全。”

    “沛县有一家屠户姓樊,他6岁的儿子叫樊哙,多带他玩玩,他将是你们‘沛县五人组’里最年轻的。”

    夏侯婴一时间也听不太明白,一勒缰绳,纵马跳过矮墙,打个呼哨而去。

    狗吠声又此起彼伏,马蹄声由近而远,渐渐听不真切。

    王芩两人像卸掉了沉重的抱负,瘫软在院里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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