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吭……既然你真的只是条小灵兽,那我也不妨给你读读三界简史吧,毕竟这也不算什么隐秘的事儿。”沅欢欢说着,她掏出了夹在腰带间的《三界简史》。

    黑蛇看似乖顺地趴在她的脚边,幸好这蠢货没有听到他方才叫嚷的话,否则他人畜无害的形象可就立不住了。

    沅欢欢轻轻揭开了《三界简史》的第一页,一列列小篆布在其中,她指着这些精致的小篆,缓缓开口道。

    “自混沌初开之期,世间便被分为了四大界,人界,仙界,妖界,魔界,魔界自数万年前统领便销声匿迹于这四界中……”

    话音未落,黑蛇骤然打断欢欢,说道:“我想知道,关于妖界的一些史记。”

    沅欢欢诧异地瞥了黑蛇一眼,“你怎么对妖界这么在意?”

    黑蛇含糊不清地应了回去:“嗯……近几十年在这洞窟里略有耳闻仙妖大战。”

    沅欢欢心里到底还是不大相信,他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窟里,又如何得知这些洞外发生的事件。

    但想想也无所谓,这也没什么不能讲的。

    “仙妖大战?我师父同我提及过,引起这场战争的导火索是妖界的妖王,他杀了申凌真人,那真人便是神女的夫君,并且重伤了新诞生的小神女,仙族便和妖族结下了梁子,打了一仗,后来,神女单枪匹马攻进妖界,再后来,我也不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缘由,神女陨落了,小神女也不知所踪了。”沅欢欢的语气里忽而流露着哀伤。

    黑蛇听到这番话,心下忽而腾升起怒气,他头上的角此时也微微冒着丝丝焰火。

    那个破真人一意孤行地追杀他,那时他身负重伤,如何劝那真人都行不通,身后还追随着上任神女,他明显察觉到那神女的丹田里孕育了一个神胎,为了逃脱,便向她的腹部击去,迫使她提前将那神胎产下,可惜那神胎自己不争气,一个法诀就能伤得她遍体鳞伤,那真人又光顾着担心神女了,他又为何不能将那真人反杀?

    留着他杀自己吗?

    又将罪责全部都推到他身上了,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道貌岸然的仙族!黑蛇心里恨得牙痒痒。

    沅欢欢怔怔地盯着他那两根怪异的小鳞角,她俯身凑上前去,注视着他略显妖异的瞳孔,黑蛇心下一紧。

    莫不是她发觉了什么?

    只是约莫冷场了不到半刻钟,沅欢欢却倏尔探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触了黑蛇的角一下,一阵淡淡的金光漾过,那烈红的焰火与金光纠缠难分,细细争执后,那红光最后呜咽一闪,被金光彻底吞噬殆尽。

    果然,以他现在恢复的妖力,还不足以破了她的护体结界。

    黑蛇忽叹。

    “也真是奇怪,我方才瞧你小鳞角生得可爱,却怎么都碰不到,好像……好像有什么在阻隔一般。”沅欢欢忽而俯首看向自己的手心,一切如常。

    黑蛇暗自冷笑几声,轻声嘟囔了句:“那你可要好好守好这个阻隔。”沅欢欢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丝嘈杂,她问道:“为什么?”

    黑蛇漫不经心地答道:“也许日后可以成为你的保命底牌吧。”沅欢欢听到这话只觉好笑,“我何时需要这等保命底牌了,我在鸿蒙山逍遥自在着了呢,难不成消失的妖王横空出世,趁着神女陨落,新神女不知所踪,将天界的仙子杀个精光?”

    黑蛇笑而不语。

    “话说,小黑蛇,你叫什么啊。”沅欢欢盯着眼前蛇身有自己腿根粗的黑蛇,又觉得说“小”字不妥。

    黑蛇淡淡地垂下头,下巴挨在石面上,迟疑好久也不言。

    沅欢欢耐不住,她一把揪起黑蛇的脑袋,拉到自己眼前晃了晃,只见那黄棕色的瞳孔隐隐透着寒意,杀气混入其中,沅欢欢却没发现。

    “快说啊,你别不理我。”

    黑蛇垂着头想着,自他诞生之时,便被拥立成了新妖王,之后他便日日夜夜沉浸在处理妖界嘈杂事物中,哪还有闲暇时间思考姓名之事。

    “我也不知。”

    静了许久,黑蛇终于开口答道。

    沅欢欢登时觉得不好意思,她小心翼翼地揣摩着面无表情的黑蛇,又暗道,自己是不是触及到他的伤心事了。

    “嗯……那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话说好像也是,毕竟我来之前,这洞窟连个进出的地方都没有。”

    黑蛇搐了搐嘴角,“不是,我乃吸收日月精华形成的。”

    沅欢欢弱弱地哼了一声,“吸收日月精华还能养出个没仙气的小灵兽吗。”

    黑蛇默不作声,沅欢欢只觉无趣,陡然心思一恍,沅欢欢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扬,“嗯……小黑蛇,若我同你取个名字,你欢不欢喜?”沅欢欢似乎又觉得哪些不妥,便又补充一句:“哼,让本仙子屈尊为你这不入流的小仙蛇取名,你就偷着乐吧。”

    黑蛇翻了翻白眼,别过头去没有回应。

    沅欢欢顿觉自己的一番好心遭到了践踏,她气鼓鼓地抱着胳膊,脑袋埋在胳膊窝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骨碌碌地转儿,时不时偷瞥黑蛇一眼。

    见他真的对自己想为他取名字没半分兴趣,沅欢欢更是生气,却又实在抑不住心底的想法,索性还是一股脑说了出来:“好啦好啦,我想想,你的鳞甲漆黑却又闪着鎏金,黑……墨,金……堇,墨堇?有点不太顺口,那就……堇墨吧!”话音刚落,沅欢欢眨着眼睛,求嘉赏一般的望着被她唤作“堇墨”的黑蛇。

    堇墨……堇墨……这竟是平生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到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有了姓名。

    堇墨不屑地哼了一声,心底却还是莫名其妙地欢喜,好怪异的情绪,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亦或是从未有过。

    就像他无论是妖王时还是囚于鸿蒙山下时,都从未真正地为自己开心过。

    “难听……”堇墨弱弱地应了一声。

    沅欢欢顿时火冒三丈,她冲着堇墨吐了吐舌头,说道:“你,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堇墨反驳回去:“你为我安排什么,我便一定要接受吗?”沅欢欢被这话噎住了,心下直犯嘀咕:“你没有名字,我便想为你取一个嘛。”她也自知理亏。

    说罢,沅欢欢便小心翼翼地看向堇墨,半晌,堇墨才吭声。

    “……也罢,你想叫就叫吧。”

    听后,沅欢欢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堇墨只觉耳边传来清脆悦耳的笑声,他一时又有些失神,回首望去,沅欢欢正眨巴着杏眼,含着笑意盯着他。

    ……

    堇墨再无言。

    倏尔眸光一转,堇墨不经意间瞧见沅欢欢的腰带上仍紧系着一本封面泛黄,装订老旧的书籍。

    而那封面上,赫然写着崭新的小篆,堇墨默默地念了一遍:“神……女……志。”

    神女志?堇墨只觉熟悉,却想不起什么。

    神女志……神女?

    这里一定有关于解决当下这个封印的办法,他必须要想办法拿到这本书。

    堇墨如今破不了沅欢欢身上的护体结界,自然对她施不了什么法力,他又觉得自己好无力。

    该怎么办呢?待堇墨游离思绪时,洞窟外忽而传来焦躁的声音。

    “沅欢欢!”

    沅欢欢吓得一个激灵,她抬头看向洞窟顶的小洞口,洞外一阵阵灵力波动。

    是芝临师姐在动用神识寻她……

    堇墨暗自翻了个白眼,沅欢欢在这被神女下了封印的洞窟里,就是动用再强大的神识也定发现不了。

    沅欢欢一想到芝临师姐终于来找自己了,便欣喜地起身要离开洞窟,堇墨紧盯着沅欢欢的动作,灵光一闪间,他动了动唇。

    一袭青衫翩然离地,恍惚堵住了洞口的光线,千钧一发之际,忽而一道黑光细丝缠上了沅欢欢腰间的《神女志》。

    “啪嗒——”细微一声,《神女志》潸然落地。

    沅欢欢并不在意,只顾着展着胳膊浮上地面。

    她叫沅欢欢……堇墨深深地仰首望了她一眼。

    沅欢欢雀跃的心几乎跳了出来,师姐,你终于舍得来找我了。

    “师姐,我在这!”沅欢欢望着四周,几乎旷野,不见人影,但愿师姐的神识可以尽快覆盖此地。

    灵力波动地越发厉害,一道蓝光闪过,云烟散去,芝临便出现在沅欢欢眼前。

    沅欢欢一怔,缓缓启唇道:“师父不是说,行走坐卧皆需依己吗,师姐,你是如何运用灵力瞬移此地的?”

    芝临冷哼一声,随后答到:“这桃溪竹庭于我而言,不过普通建筑一座,既无特殊之处,又何须依己。”

    听罢,沅欢欢撇了撇嘴,这破庭可真是怪,还会挑人呢。

    “莫说这么多了,快随我去念桢宫面见师父。”

    沅欢欢一愣,只觉疑惑,“为何?师父怎会突然想起见我了。”

    芝临略略思考了番,随后摇了摇头,“不知,师父未曾向我说明寻你的原因。”

    沅欢欢顿觉脖颈处一阵凉嗖嗖,莫不是师父又要训她不学无术,玩物丧志了?还是说,她莫名将桃溪竹庭内捅出了个洞这件事?

    “啊……一定要去吗……”沅欢欢垂着头绊着手,别扭地说道。

    “必须去。”

    话音刚落,芝临遂转身离开,沅欢欢不情愿地跟在她身后,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对师父。

    待察觉沅欢欢气息彻底堙灭时,堇墨便偷偷将藏在身下的《神女志》揪了出来。

    他吐着蛇信子,分叉的舌尖卷起页角掀开。

    “神女为神凰一脉,一世只诞一子,子断,脉断……”

    嚯,若是将那小神凰杀了,那岂不是神女一族再无后代,堇墨心下一跃。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才寻得他想要的答案。

    “神女心头之血可祛万法,万阵,其有护体结界,非法力高强者,不可摧,却有一法,切记避之,若神女并无惕心,便可暂失其界,遂切记,切记,莫要将真心托付于他人。”

    堇墨嗤笑一声,若无惕心?托付真心?若是连神女也这般妇人之仁,那这世道便真是蠢极了。

    不过也是要试试的,只有这般法子了。

    念桢宫是毓轩神宫的一座偏殿,虽不如主宫毓轩神宫宽阔,敞亮,却也仍精致俏丽。

    沅欢欢随芝临御云飞上九重天,匆匆来到毓轩神宫前。

    宫前,云雾缭绕,一潭水池静卧院中,数条仙鲤游于池水中,赤橙牵绕,往来翕忽,好不快活,或许再过个百年便可修成正果。

    沅欢欢踏着院内的青石砖,心中感慨万千,她已有十余年未来此地了,师父近些年没有召见她,她自己上九重天也很吃力,便与师父几乎断了来往,平时也都是师姐帮师父传口谕。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走也要有走相,休得活蹦乱跳,若到了师父跟前,你仍这般顽劣,师父定要拿我是问。”走在前面的芝临倏尔冒出一句话,沅欢欢撇了撇嘴,虽心不甘,却还是立正了腿,挺直了腰板。

    “师姐,你当真不知师父为何见我吗?”眼见便要到了念桢宫,沅欢欢又觉心紧,忍不住拽拽跟前芝临的袍角。

    袍角离手,芝临也不回应她,她忽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是一阵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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