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汐随着车厢翻了过去,头顶的红盖头掉落在地,乌发上精巧的步摇也似恐惧般叮当作响。丝绸般的发丝散落在肩,她顾不得手臂上的擦伤,挣扎着爬起来,踩到裙边险些绊倒。

    歪斜的马车外,一段对话传入楚怀汐的耳畔。

    “你到底是何人?”黑衣男子喉鸣的微弱声音,好似在诉说着他身体上的苦痛。

    一略带磁性泠泠的声音,轻笑一声冷漠道:“自然是阁下的故人啊。”

    对话声并不是很清楚,显然他们距离她是有一段距离……

    随后一段打斗声扑面而来,楚怀汐抓住时机逃出马车,低沉的雾气之下,天色已如靛墨般黝黑,望向那边只能看见二人斗杀的一团黑影。

    此时装作新郎官的刺客却已经不知所去,楚怀汐趁他们打斗之时灵活地移到遮蔽物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右边的小路跑去……

    如今看来那黑衣刺客定活不成了,过会儿,待他们打斗完,自己再去他的尸首上寻找解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他上衣的夹层中……

    跑到小路的尽头时楚怀汐停住了脚步,前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

    悬崖下传来的一阵诡风,吹起她的鲜红的襦裙,脚边的土块松动,几颗形状不规则的土坷垃坠入黝黑的深渊。

    楚怀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刚想转身离开,身后寒毛竖起,腰间被什么东西抵住,她能感觉到那东西虽然不是冰冷得让人颤栗,但却异常锋利,仿佛已经刺穿了她的衣襟,接触到了敏感的肌肤。

    这是她十六年来第二次被人用剑抵着,不成想与第一次竟是同一人……

    少年一身赤黑色劲装,身挺如竹地站在距离楚怀汐不到三尺的地方,银色的束髻冠之下藏蓝色的发带飘扬,描绘着风形状在空中摇曳生姿,最终融于天际。

    他一手握着黑黄相间剑鞘,另一手举起剑,顺着白光内敛的剑刃,滴下了一颗圆润的血珠。

    “怎么不跑了?”周洧声音慵懒却丝毫不轻佻,浑然天成的贵气总是让人沉溺其中。

    楚怀汐没有回答,紧张地瞳孔不自主的放大,她心里琢磨:这人杀人不眨眼,落入他手或许比落入陈王手中更加可怕。

    顺着余光向下探了探,崖壁上有棵树干,如果在跳下崖的瞬间抓住树干,待他离开后再登着崖壁上的岩石重新爬上来,那自己会不会有一线生机。

    咻!

    一只闪着寒光的飞镖从背后冲着楚怀汐的心脏飞来。

    楚怀汐腰间一空,耳边传来铜铁相撞铮铮的音调,剑背的抵挡之下,飞镖直愣愣地射入旁边的树干。

    周洧冷哼一声,眼底神情蔑视至极:“还没死透,麻烦。”

    他潇洒转身,将爬起的黑衣男子斩杀于江河中……

    楚怀汐眼睁睁看着“皇兄珍贵的解药”坠入江河,这下她演的这出戏没有丝毫意义了,还会惹得父皇担心,得不偿失。

    杀人就杀人,留个全尸不行么!

    逃是逃不掉了,只能先向这“修罗”求情,保下性命,再慢慢找到回京的路吧。

    。

    周洧眼尾猩红,伴着黯淡月光他拖着无半点干净可言的剑靠近楚怀汐,溅起了一路石子。

    楚怀汐将手中的匕首藏于身后,努力地让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于是颤颤巍巍柔声道:“我是被绑架的,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熟悉的声音跑进周洧脑中,他猛地一怔:是那个公主!

    他掏出火折子,顺着火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清风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一帧一频令人感受的如此清晰。

    少女扑扇的大眼睛泪眼盈盈,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模样惹人心爱。

    而楚怀汐也看清了面前男子的模样,睫间乌黑的碎发轻轻飘动,一双细长的瑞凤眼尽显妖治,但眼里的光彩却明亮无比。

    不过十秒火光渐渐熄灭,火折子已经燃尽。

    二人的眼前都再次蒙上了黑布,喜服上红色的纱拂过男子的手背,周洧下意识地去抓,那纱却像与他玩闹般灵巧地躲避开来。

    “被绑架?那眼下此处荒郊野岭的,姑娘要去何处?”周洧对楚怀汐的解释并无半点怀疑,堂堂一国公主若不是遭遇绑架又怎会狼狈地出现在荒郊野岭。

    楚怀汐嘴上应付道:“夜已深了,自然是要先找家客栈落脚。”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远离。

    石子碰撞,细微的声响引起周洧注意,他浅笑一瞬:“姑娘不必惊恐,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知道,公子……不是坏人”楚怀汐违背内心,支支吾吾地吐出几个字,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心虚迫使,也让她露出搪塞的笑。

    此次前去南瑞商讨要事,身边有个公主虽行动不便,但对于黑矿石纳够之事说不定有大用处,而自己的身份还不宜过早暴露。

    周洧转过身,似乎摸索着什么:“正好在下也要去寻间客栈,不如姑娘一同?路上还有个照应。”

    楚怀汐下意识地将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毕竟身边还是少留些危险比较好。

    遭到拒绝的周洧并未继续纠缠,反而嘱托几句安全的话语后爽快地离开。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漆黑的丛林中被一阵簌簌的脚步声划破,周洧噙着笑,想都不用想必定是那位小公主了,这片林子中虽没有狼群出没,但却有几只村民们丢失的狼狗。

    孑身一人,耳边还不时出现狼狗的叫声,楚怀汐不敢深想,只能头也不回地朝着周洧的方向跑去,他虽然是个潜在的危险,但还是现在的命重要。

    楚怀汐旁跑到周洧身边时,慌乱之中玉指紧紧扯住他的衣角。

    周洧暗笑,装模做样凛声质问:“谁!”

    剧烈的奔跑后,黑暗中楚怀汐又不敢喘着大气,她断断续续着:“公子,我又,思虑一番,还是,一同的好……”

    周洧戏谑发问:“姑娘方才可谓拒意决绝,可这回怎又改了主意?”

    楚怀汐瞬间入戏掏出手绢,擦拭着那似有若无的泪珠子:“方才只是不想拖累公子罢了,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几件首饰,当了也值几个钱,也可为公子尽些绵薄之力。”

    当头一棒,不知怎么周洧莫名的有些自责,仿佛有一只带着翅膀的小天使在他的头顶打转,如同念咒般:“唉。真不妥啊!人家那么善良,你还嘲讽人家,不妥啊,真不妥!”

    他甩了甩脑袋,好不容易将小天使甩了出去,温润的回应:“不是拖累,路上有人相陪闲聊解闷,自然是心中欢喜,还有公子不缺钱的,所以姑娘还是将首饰收好些。”

    真好骗,等到了客栈便与你一刀两断,但是现在身无分文,为了回京还是要当了首饰的呀!

    “那便多谢公子了。”楚怀汐扭捏道谢,还好林尚书家的女儿天天往宫中跑,耳濡目染对于这种绿茶戏也就显得游刃有余了。

    一进客栈门楚怀汐便被这种视觉压迫得喘不上气,客栈被包了下来,周围全都是大齐服饰的人,只有她一人身穿南瑞的衣服,倒显得不合群,而门口正对着的便是一只鹰隼!

    乌黑光亮的羽毛,仿佛每一根都被气流鼓满显然是被人精心护养,一对机警锐利的圆眼,白里泛黑,爪利如锥,立在小斯肩颈的护甲之上。

    那只鹰隼一见到周洧,便立马扑扇着大翅膀朝他飞来,落在他的臂间;“秋实,今天给鹰鹉喂食了么?”

    “喂了,鹰鹉吃还比平常多呢。”

    “勘察了一整天,真是辛苦鹰鹉。”周洧摸了摸大鹰的羽翼以资鼓励。

    才注意到殿下带回来的女子,秋实询问道:“公子,这位姑娘是?”

    见旁边的女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斜前方的鹰,周洧企图唤回:“宁姑娘?宁姑娘?”

    楚怀汐回过神,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一旁的秋实老实安慰:“宁姑娘,鹰鹉不会平白无故伤人的,放心吧!”

    她啼笑皆非:“好,它……它是鹦鹉?我还未曾见过貌若如此的。”

    秋实回答道:“它就是只鹰隼,是公子为它取的名‘鹰鹉’,鹰隼的‘鹰’。”

    “还……还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好了秋实,给宁姑娘安排间厢房,在要两碟小菜送房间去。”他将鹰鹉交给侍卫,转身对着楚怀汐道:“一路颠簸劳顿,宁姑娘好生休息。”

    “多谢周公子。”

    月色清冷,映照于梨木色的窗柩上,窗边的梧桐树,枝影摇晃,知了吟唱,厢房内的烛影随徐风舞动。

    楚怀汐侧身伏在床上,床沿上方的青绿色帘子散落而下为她隔出一袭净地。枕边是她的外衣,外衣之中便是一堆金灿灿的首饰。

    她辗转不寐自顾自地嘟囔着:“他好像也不是坏人,既没有伤我分毫,又未夺财威胁。反正是要比那些绑匪好点,不过还不可过早下言论,还是要听皇兄的话。”

    【世间未有一成不变的善,也不曾有永远的恶,所以才会有千万的伤害与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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