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盛齐听后自嘲的笑了笑,他有什么是能给她的吗?不,什么都没有,连时间都没有。

    许是夜色太深,在这样的氛围里让人容易说真话,程时就听见他老大说:“不能时刻在身边陪伴,有困难的时候不能在身边解决,难过的时候不能及时的安慰,甚至于有危险的时候,都不能在身边保护,也许危险都过去了几个月了才知道,还要让她不停的担心,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我能轻易的给她承诺吗?”

    这是一个负责任的承诺吗?至少对他来说不是,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这甚至不算是一个负责任的行为。

    程时听完了他老大说的话,也陷入了沉思,谁说不是呢?因为他们选择了这一行,所以他们就一定会放弃一些什么东西,会亏欠一些什么东西。

    这其中的这些那些,又何尝不是他们都要经历或者是正在经历的呢?

    但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有牺牲有放弃在所难免,只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人生中哪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和圆满,不圆满才是人生常态。

    这世界需要有人生产面包,需要有人种植鲜花,也同样需要他们这样的人保家卫国,如果所有人都去生产面包种植鲜花了,那么谁来保家卫国呢?

    只是选择不同,牺牲的也不同罢了。

    程时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他老大的话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摇头,他叹息了一声,这本来就是难两全的。

    他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正待他要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时,就听到他老大的手机铃声响了。

    燕盛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武全打来的,他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还没等燕盛齐开口,就听见武全在电话里很焦急的说——“老大,你快来一趟吧,嫂子一直不肯上车!”

    什么!燕盛齐一听电话那边有很大的雨声,又听说陈忆安一直不肯上车,他暗骂了声该死,二话没说就跑了出去。

    程时哪里见过他老大这么生气的样子,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呢,就看见他老大拿起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燕清越一看他哥很生气的走了,他就知道完了。

    陈忆安这边,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而已,她只是想不通,为何她都说了就算他认为他自己不会是一个那么负责任的爱人,她也愿意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接受呢?

    其实说到底还是不够喜欢不够爱吧,她能理解因为他爸爸妈妈的事情对他造成了影响,但她不理解的是,为何她都说她能接受了,他也不愿意。

    原来他只是没有那么的喜欢她呀,她自嘲的想。

    那是这样的话,那天他为何就不推开自己呢?如果他那时推开自己的话,那就不会再有今天的事情了。

    他真的很残忍,给了她希望又亲自将希望浇灭。

    她也是真的很蠢,明明他都拒绝过她好多次了,她还是不想放弃。

    其实,最后归根结底,也是她自讨苦吃罢了。

    武全一直跟着她,叫她上车,但她都拒绝了,最后武全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了把车停到路边,打着伞给陈忆安撑伞。

    武全也说不来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在旁边默默地跟着她。

    雨水打湿了他一大半的肩膀,他的伞是偏向她的,陈忆安一看便劝他道:“你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她最多再走一段路,想通了她就会回去的。

    武全看着她摇了摇头,不行,他只能等到他老大来了他才能走。

    陈忆安看劝不动他,也就随他了。

    燕盛齐直接将车开到飞起,不一会儿,他就到了武全给他发的位置,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这时的陈忆安正坐在商场外面的一个公共长椅上,而武全则打着伞站在她的旁边。

    武全的全身都被淋湿了,但他也没有放弃,他总觉得这件事多多少少都跟他提前告诉他老大有点关系,即使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武全抬头看见他老大来了,他就松了一口气,燕盛齐可气极了,他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想干什么,但是看着小姑娘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又心疼的紧。

    他径直走过去,二话没说就把陈忆安给扛到肩膀上,往车上去了,陈忆安直接吓了一跳,武全也看的睁大了双眼。

    他真是没想到,老大会这么猛。

    武全看他老大都来了,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就开车去接程时他们了。

    燕盛齐一扛着这小姑娘,又瘦又小的,他早就心疼的暗自骂娘了。

    燕盛齐把陈忆安放到后座上面,他就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从头到尾他都没说一句话。

    他眉头微微蹙起,手上动作却不停。

    陈忆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可能是自己又麻烦他了吧。

    燕盛齐本来是想把外套直接给她暂时套在外面的,但是她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为了防止这小姑娘感冒,他还是从车里拿出了那天刚洗过放在车上备用的体能服和一件海魂衫。

    海魂衫是件新的,他没穿过的,要是穿过,他也不敢拿给这小姑娘穿。

    他拿出衣服放到座位上,让她换上,然后他就关了车门,寻了个地避雨去了。

    陈忆安看着座位上的衣服,陷入了沉思,很久都没有动作。

    但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她也怪不舒服的,刚才在外面其实还好,但是一到了车里,湿衣服穿在身上就不太舒服了。

    百般犹豫之下,最后她还是换上了他的衣服。

    燕盛齐过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看着这小姑娘衣服已经换好了,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他都在认真的开车,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但陈忆安摸着衣服上的温度时她还是红了眼眶。

    但她还是强忍着眼泪,带着点淡淡哽咽的鼻音跟他说:“那个……衣服可以等我回去换下来,然后再给你吗?”她的意思是说,想让他等下在楼下等下她,她上去换了自己的衣服就把这身衣服换下来给他。

    他本来想说不用了,衣服可以送给她的,但他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他也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了。

    见他只是嗯了一声,陈忆安感觉自己的鼻子更酸了。

    车子开进了小区,停到了单元楼门口,几乎就在停车的一瞬间,陈忆安打开车门就进了楼里,她还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鼻子的样子。

    她冒着大雨冲进了楼里,在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

    燕盛齐本来是想在车里等的,但看着车与单元楼之间的那段距离,还有这丝毫没有减小趋势的大雨,他还是下了车走进了单元楼里。

    陈忆安一把衣服拿出来,就看到他站在那里,往外面不知看着什么,她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久久都没有上前去,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后,燕盛齐先转过身来看见了她,陈忆安才提着衣服走向前去。

    他接过衣服,看了一眼,然后望向了陈忆安,他露出了一个明朗至极的微笑,对着她说:“陈忆安,保重。”

    燕盛齐内心的不舍与苦涩,都被他用另一种方式体现出来了。

    他说完后,转身就要离开,但被她叫住了——

    “燕盛齐。”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在听到他说保重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忍住。

    “你怎么就那么霸道啊,为什么都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就替我做了决定啊。你说你不会是一个负责任的爱人,不就是因为什么所谓的陪伴安慰和保护吗?”这些东西,对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但你怎么知道我觉得你没有这些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行为啊,我很喜欢你,我觉得这些都是我可以承受的,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再难我都觉得没关系。”只要这个人是他,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她越说越委屈,每一次都是她主动的,她都踏出了九十九步了,为何他就不能踏出那一步呢?

    他微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陈忆安了解他这么多,但他终究在感情这件事情上是害怕的,谨慎的,是胆怯的,他越爱越看重,他就越想负责任,成为一个合格的爱人。

    但从他选择了这个职业起,他就注定不能成为自己心中那个合格的爱人,所以他只能选择放手。

    在他的眼里,他的放手就是他最好的爱了。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低下头去,用低的快要听不到的声音说:“安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陈忆安听笑了,这句话她都听他说过无数次了,每一次他都说对不起。

    陈忆安突然发现,她是改变不了燕盛齐的想法的,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够喜欢不够爱吧。

    她想起了唐婷,这个唯一一个让燕盛齐爱到改变过他想法的人,她不否认,她有点羡慕唐婷了。

    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于是她留下了一句——我知道了。

    就从他的眼前转身跑了进去,声音沙哑而哽咽。

    他想拉住她再解释些什么,却又知道什么都说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眼前离开,他多想就这样跑过去,将她狠狠地抱进怀里,抱的紧紧地,让她不要再难过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即使心痛到仿佛不能呼吸,也只能微微的叹气。

    唯一能看出一点端倪的,只有那无法隐藏地微微发红的眼睛。

    随后,单元楼的墙壁上传来一声闷响,整面墙体都随之震动。

    一会儿后,声响制造者仿若无事的离开了楼道,除了那仔细看才能发现的有点微微颤抖的手和关节上的一排红印外,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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