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洪……”阮玫伊一声声叫唤着,洪皓钧却始终没有醒来。

    “还洪什么,想办法给他处理伤口啊,他血这么流下去不死才怪!”白熛看得着急,在一旁絮叨。

    不知是真的听到了白熛的絮叨,还是被突然打开了心窍,阮玫伊呆呆地凝视了洪皓钧良久,之后下定决心般打开了背包,取出里面的绷带,药和水,为他解下浸满血的绷带。

    伤口不大,却很深,鲜血不断涌出,她眼尾发红,泪水如珠滚落,她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手脚,用水清洗伤口,上药,换上新的绷带,缠上一层又一层,直到不见血渗出。

    之后,她转头看向被打死的开船人,他的眼睛仍然直愣愣地看着她,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瘆人,就是纪风铃和白熛都不敢直视。

    阮玫伊挺直了脊梁,昂首走了过去,用脚踢了踢那人,那人依然一动不动,身子早已僵硬,她咬着嘴唇,伸手抬起那人的脚,用力向船尾拖去,小艇内留下长长一条血印。

    “小白,她这是要干什么?”纪风铃看傻眼了。

    白熛茫然摇头。

    下一秒,噗通一声,海面溅起巨大水花,阮玫伊将那人的尸体扔进了海里,然后她返身回船里擦去血迹,做完这一切,她如释重负地趴在洪皓钧身边,喂他喝水、吃药,静静地守着他。

    看不出她这么柔弱的人,居然能做这么多事?白熛叹为观止,纪风铃不迭点头赞同,从前她总觉得这个阮玫伊弱得就像一只随时都能被吹落的温室花朵,经过今晚,她才发现阮玫伊更像一株藤草,虽柔且韧。

    那一夜,洪皓钧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是神智不清的,不停迷迷糊糊叫着“爸爸、妈妈、小弟、阿妹”还有“玫”。

    阮玫伊怔怔望着他出神,为他擦汗,降温;中途他也醒过来几次,时间很短,每次都会忍着剧痛和她说:“别怕,我不会死。”说完又晕了过去。

    往复多次,但他的伤势却好像越来越重,血水已经开始变黄流出,这样的伤口不缝针根本是好不了的,因为伤口已经发炎,所以高烧从未停止,任何药吃了都没有用,即便是止疼药,也只能缓解片刻疼痛。

    再一次醒来时,他精神似乎好了一点,阮玫伊仿若看到了希望,紧紧握着他的手。

    “别怕,我说个故事给你听。”洪皓钧眼窝深陷,面容憔悴,嘴角却带着淡淡的微笑:“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家里很穷,但爸爸、妈妈都对他很好,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突然有一天,村里的恶霸看中了他家的地,要以很便宜的价格买,他爸爸妈妈不同意,结果活活被恶霸打死了,还把他和弟弟妹妹都扔下了山谷,弟弟妹妹都被摔死了,只有他被一棵树接住,侥幸活了下来。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想着怎么报仇,结果却中了坏人的计,还被逼着看管他们偷拐来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的血从他嘴里和鼻里涌出,阮玫伊惊恐地托住他的头,取过纱布按压着他的鼻唇。

    “别说话了,求求你别说了,你好好休息好不好?洪?”阮玫伊的声音颤抖,眼泪不断涌出。

    洪皓钧虚弱地伸出手,为她擦泪:“叫我钧。在这个世界,我没什么留恋的,除了你。所以我想告诉你这个故事,这个世界上我只想你记住这个故事。”

    “我不会忘记,我永远不会忘记。”阮玫伊紧紧握着他的手。

    洪皓钧的眼尾微微翘起,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一天,那些坏人绑来了一个小女孩儿,她求男孩帮她逃走,她还说她的爸爸很有钱,还可以帮男孩全家报仇。男孩相信了她,但在送她回家的时候,那些人蛇追了上来,男孩为了让她成功逃走,就去引开那些坏人,最后被抓住了还被打个半死还被扔进了乱葬岗。男孩又活了下来,因为他要报仇,他又伤又病终于走到城里,去找小女孩,却根本连紧邻她家的东湖都靠近不了。后来更听说她爸爸将她送到外地读书去了。”

    “小女孩这么坏,不守信用,那个男孩有没有恨她?”阮玫伊红着眼睛问他。

    洪皓钧微微点头,虚弱地笑着:“当然有,男孩每日每夜都在想着如何报复她,可是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先活下去。在他病得快要死掉的时候,他遇到了一生中最大的贵人,西魅堂主媚姐。她帮他杀了那群恶霸,还栽培他,教他读书识字、枪法拳脚,还让他负责西魅堂所有的夜总会。没有媚姐,就没有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阮玫伊哽咽着说着,泪珠成线滴滴落落。

    “傻瓜,哭什么?你说什么对不起?离开西魅堂是我自己的决定,只要我能活下来,她的恩情我就一定会报。”

    洪皓钧抚摸着她的面庞,接着说道:“男孩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没法见到女孩了,谁知女孩的爸爸突然去世了,女孩就被几个叔父推上了她爸爸的位置。女孩的爸爸生前得罪了很多人,家里的产业也很大,很多人都对女孩虎视眈眈想要害死她,侵吞她的财产。男孩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在意,因为他觉得是女孩不守信用的报应。谁知机缘巧合,女孩竟选了男孩做她的保镖,男孩也知道了女孩失约的原因,因为她当年受伤所以失忆了,尽管如此,她却依然保留着男孩当年给她的信物,所以男孩瞬间就释怀了。他不再怪她,只想好好保护她,让她平安快乐地活着。”

    阮玫伊含泪点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你一定要养好身体,你……”

    可她话没说完,洪皓钧又呕出一大口血,含糊地说着:“傻瓜,我肯定会好起来的,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保护神吗?保护神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死?等我好了,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好,好,我们,我们永远在一起。”阮玫伊哽咽着泣不成声,但洪皓钧却慢慢阖上了眼睛。

    突然间,一道极亮白光升上天空,瞬间乍亮宛若白昼,刺得纪风铃和白熛几乎睁不开眼,再次睁眼时,纪风铃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白熛飘在窗前,神色落寞。

    “小白,我们,回来了?”纪风铃有些怔然,突然想起最后看到的场景:“对了,洪皓钧怎么样了?他死了么?”

    白熛微微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到。不过他的伤那么重,很难说。”

    “如果洪皓钧已经死了的话,就是说,把我和尹承谦绑来这里的人就只有阮洁伊了?可是她为什么要绑架我们,还要我和尹承谦重演当年阮玫伊和洪皓钧的往事?” 纪风铃虽然理智上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是一场戏,但当她亲眼见过当年的发生的一切时,仍然觉得心口好似堵了了一块巨石,压抑难解。

    “叩叩叩”有人轻轻敲门。

    纪风铃和白熛对视一眼,看向窗外,天色刚亮,是谁这么早?

    刚一开门,是尹承谦,还没等纪风铃说话,他“嘘”了一声,将一包东西塞到了纪风铃怀里,然后转身离开了。

    纪风铃定睛一看,是一包热腾腾的米糕点心,不过此时的她却没有任何胃口了。

    整个上午,纪风铃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阿兰,今天我要做什么?”纪风铃小心翼翼地望着阿兰,再也没有昨日的任性。

    “很简单。”阿兰笑眯眯地打开了话匣子:“先和阿洪去吃午饭,然后去带着一些玩具去孤儿院,然后陪那些孤儿玩一整天。”

    “就这么简单?”纪风铃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简单。” 阿兰想起了什么,郑重其事说道:“这回你应该不会再擅自改剧情了吧?”

    纪风铃赶紧摇头:“不改不改,绝对不改。”

    圣心孤儿院里,大约有一百多个孩子,大多是全国各地父母双亡或者因身有残疾而被抛弃的孩子,这里应该也是唯一一个让纪风铃很震撼的地方。

    “纪风铃,你看这些孩子是不是群演?哪儿找来这么多的……”白熛放眼望去,有一半的孩子的的手脚甚至面部五官竟然都是残缺不全,不可直视。

    为了拍一场戏,不至于这么残忍吧?纪风铃有些难以置信。

    院长看着纪风铃惊异的眼神,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轻声说道:“我们这里有很多孩子都是被拐来或者偷来的,那些坏人伤害他们,让他们致残后去乞讨,从而成为那些坏人赚钱的工具。”

    “怪不得他们的伤口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天生的。”白熛还发现许多孩子身上满是伤口,断肢处有伤疤,或被挖眼割鼻,惨不忍睹。

    “还好镇海集团愿意收留他们,给他们一方安宁净土。” 院长的唇边浮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纪风铃:“镇海集团?你是说镇海集团一直资助养育这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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