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水被拎着衣领丢进一旁渊水中，水中浸透着浓郁的灵力，承载她在水面漂浮。
“......”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忍。
周身湿冷的水让烦躁的火气恹了半边，她吐出两口水，摸着带了青紫掐痕的颈侧，思考与岸上的仇家同归于尽的可能性。
明明上一刻她还是那个被誉为天下大道朝一人的戮仙道君，修行无情道三百载，在仙门内卷死同门，仙门外干翻三界。
以妖魔血骨铺路，踏上大道最高处，转眼却在封神雷劫下丢了性命，醒来后她发现眼前局面好坏参半。
好在老天爷垂怜，没叫她去见阎王爷。
坏在老天爷降罪，让她重生成了仇家心魔。
刚醒来的云雁水睁眼，正对上一双冶艷昳丽的异瞳。
“我说过，再变成她的模样就杀了你。”
那仇家掐着她脖颈，目光堪比陵劲淬砺的刃锋。
她两眼一黑，还不如去会会阎王爷。
戮仙道君的仇家不计其数，最值得一提莫过于魔域魔主虞江生。
仙魔世代为仇，她与虞江生是命定宿敌，二人撞面向来是剑底见生死，天下扰攘百年之久。
战意凛冽时，她手中寒刃见光不见影，剑尖挑起落败者下颌，扬言要做魔宫之主。
现如今，她做了魔宫之主……的心魔。
岸上的虞江生长身玉立，玉白脖颈上的青紫额外显眼。他一双狭长异瞳不明喜怒，睨了她片刻，旋即消失在原地。
云雁水双手使劲洑水，她还未游至岸边与他一较高下，他已先一步退出神识海。
她气得吞了一口渊水，随着阴寒冷涩滑下肚，果然在脑海中瞧见退至境外的虞江生神色微滞。
心魔是魔族的心脏，二者通感。他们二人竟沦落到同生共死的地步。
方才他掐她多用力，自己身上也就越难受。
瞧见宿主暗沉的神色，云雁水忽然想开了。
笑吟吟问：“渊水好喝吗？”
虞江生不理会神识海内的嬉皮笑脸的心魔，他踏进了一处森森石室，周身阴寒气质将要与石室幽冷融为一体。四周堆砌着各式古旧书卷、法器或是仙草神药，唯有墙上通风处漏了几缕光亮。
他大步跨过四处散落的书卷，长指微屈，轻叩石壁。
石壁无声息侧开一个口子，内室的烛光倾泻，为他琢磨相貌渡上一层暖光。
片刻后石室再度回归阴冷，云雁水随他脚步入了里头内室，视野豁然开朗。
内室地面镶了个偌大的明玉圆盘，上头阵法纹路诡谲，各节点错落摆放着晶石火烛。
烛光煜煜，与剔透晶亮的明玉辉映，古阵间升起点点荧火，笼照整块玉盘。
虞江生撑臂从石阶翻身跳下，云雁水甚至能感受到衣袂翻飞间身侧擦过的风。
踏上玉盘，纵观全阵，她勉强看清玉盘纹路百折千回，雕刻了一朵彼岸花。
他置身于荧光间，叠起长袂，指间灵力化刃，划破血肉，为血路纵横的腕臂再添一道见骨血痕。
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腕被无形刀刃划过，疼得龇牙咧嘴的云雁水：“......”
她收回眼，奋力游到岸边，爬上岸打量仇家的神识海。
荒凉寂寥的土地一眼望到头，边上靠着的渊水平静沉寂，延伸到天际。
水面映出她凤眉明眸，芙蓉为面云作发，如描似削身材上挂着一套素白古朴道袍。
还是原本自己的模样。
魔为心魔赋予形态，魔想要什么，心魔便化作什么。
而虞江生铁定想要她死！
云雁水恨到咬碎后槽牙，他居然连心魔都化作了自己，这跟把她画像钉在靶上每日朝它扔飞刀有什么两样。用这个法子来激励自己，他也不嫌膈应。
她尝试运转体内灵力，最后只能在指尖噼啪炸出一朵小灵花。
云雁水用小灵花烘干了身上衣物，顿觉体内灵力干涸稀缺。现在的她没有灵根和神识海，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小点心。
前途无望。
腕间疼痛减缓，她闭眼，再次观察境外虞江生手下动作。
血液顺着纹路渗满整朵彼岸花后，他并不急着包扎，反而祭出一盏小巧铜铃悬于空中，指尖划动，在铜铃前画出一道金光法印。
铜铃寂然不动。
他抿紧唇，手下动作翻飞，接连画出多道法印。
它们挨个被打入阵中，血色彼岸花泛起点点金光萦绕在身侧，可铜铃依旧分毫未动。
她第一次见这诡谲古老的阵法，兴许和自己变成心魔有关。
看样子是失败了。她忍不住目光上移，瞧神识海外头比自己更急躁的魔。
不得不承认，仇家的脸，的确是世间第一等。
金瞳碧眸的猫满地都是，她捉来养过。而异瞳的魔全天下独此一只。
会吃人，养不起。
他那双异瞳金昭玉粹，碎金色右眼中鎏金明淌，华光倾泄；左眼瞳孔像枚偏蓝青玉，澄莹透澈。
肤白若瓷，一抹薄唇线条优美流畅，天生好颜色胜过女子悉心挑选的丹朱。它此刻紧抿着，云雁水难得从虞江生面色看出几分不安。
得了天下一绝的美貌，生得并不女气，为了完美贴合比寻常男修士都高出一截的个头，他面部线条算不上柔美，整体身形秀颀挺拔。
云雁水挑不出他形容一丝错，唯独长年没有笑脸，眸中凝着永冻寒冰，偏生那双眼望过来时眼尾上翘微勾，勾魂摄魄。
难怪他能胜过一众仙女妖女魔女，被评为天下第一美人。
美人面若冷玉，挥袖收回毫无动静的铜铃，再次把自己关进幽暗的内室。
魔自闭了。
她观察半晌，得出结论。
云雁水常年在琢玉峰修行，卷得日夜不分。很少有这般无所事事的闲工夫。
外人眼中的戮仙道君性子张狂，除了修炼便是和妖魔对砍。
如今她没了修为，没了剑，只能和妖魔干瞪眼。
境外的虞江生坐如青松，唯有翻书和提笔写字的动作，美人再美也经不住一动不动枯坐着。
云雁水腿麻眼酸，起身沿空寂的水与土跑上一圈活动筋骨。
这破地方，荒凉得好比三百年前的三桑。那是人间边界，百里远处便是魔域。
她曾随药谷弟子到那处剿灭恶兽蜚，完事后药谷师兄递给她一只布袋子。
云雁水摇摇布袋子中的花籽，第一次正视米粒大的东西暗藏的强大力量。
它们被播撒到了三桑，不日后发出了绿芽，然后出叶开花，轮回流转生生不息。三桑由凄苦荒凉之地化作绿水青山。
受此启发，她的神识海也曾水软山温，一片葱蔚烟润之气，都是亲手种下的草木。
纵使后来被无穷无尽的封神阶替代，也胜过虞江生的山陬海澨百倍千倍。
云雁水暗自思索着，未留神撞到一面透明墙。她凑近透明墙，和合上书卷起身换书的虞江生眼对眼。
屈指敲敲面前透明墙，挨了他一个白眼。
这里应该是神识海的内壁，它的一面边界。
云雁水仗着心魔身份有了底气，指向虞江生身后，那面墙放的都是一些干草奇花，她指尖正对着的是一盒种子。
他不言语，大步跨到书架另一边。
云雁水根本没抱希望，下一刻晶盒却从天而降，砸得她眼冒金星。
“歇歇、你啊。”她嗓子嘶哑，发出的感谢意味不明。
神识海外的那方晶盒仍在原处，神识海内凭空出现一方分毫不差的。
这是虞江生用灵力幻化的虚物，只要他意念一动，什么都能出现在神识海。
就是嘴上不答应也没关系。
虞江生抽出另一卷古籍，自云雁水渡劫之日起，他已将自己关在此处半月之久，从惶恐不安，到歇斯底里，最后平淡不甘地接受了云雁水的魂飞魄散。
以生渡生无用，那便招魂。
长指翻开书页，飞溅的灰尘呛得喉鼻干涩，难受得让神识海内的心魔连声咳嗽。她咳至俏脸通红，回头见虞江生丝毫未受影响，低声恼他装模作样，爱端魔尊架子。
今日的心魔真是胆大包天。
虞江生抿直唇线，以往它总是混混沌沌一团，只有他念她念到红眼时，偶尔化作她的模样。却也是冷漠空洞的一个，徒见皮囊，未有血肉。
他望向神识海，心魔正背对着他双手刨地，哑着嗓子喋喋不休地骂神识海连把锄头也没有
一把小锄头从天而降，砸得她倒地不起。
心魔瘫软在地上，冲身后的他竖了个大拇指，真心赞扬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心魔的意识来自于宿主。
虞江生收回目光，她仍旧是心魔对他记忆中云雁水的复刻。
只是执念更强，心魔幻化的本领欲长而已。
或许这些日子，他确实念她恨她到过分痴狂。
“......”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忍。
周身湿冷的水让烦躁的火气恹了半边，她吐出两口水，摸着带了青紫掐痕的颈侧，思考与岸上的仇家同归于尽的可能性。
明明上一刻她还是那个被誉为天下大道朝一人的戮仙道君，修行无情道三百载，在仙门内卷死同门，仙门外干翻三界。
以妖魔血骨铺路，踏上大道最高处，转眼却在封神雷劫下丢了性命，醒来后她发现眼前局面好坏参半。
好在老天爷垂怜，没叫她去见阎王爷。
坏在老天爷降罪，让她重生成了仇家心魔。
刚醒来的云雁水睁眼，正对上一双冶艷昳丽的异瞳。
“我说过，再变成她的模样就杀了你。”
那仇家掐着她脖颈，目光堪比陵劲淬砺的刃锋。
她两眼一黑，还不如去会会阎王爷。
戮仙道君的仇家不计其数，最值得一提莫过于魔域魔主虞江生。
仙魔世代为仇，她与虞江生是命定宿敌，二人撞面向来是剑底见生死，天下扰攘百年之久。
战意凛冽时，她手中寒刃见光不见影，剑尖挑起落败者下颌，扬言要做魔宫之主。
现如今，她做了魔宫之主……的心魔。
岸上的虞江生长身玉立，玉白脖颈上的青紫额外显眼。他一双狭长异瞳不明喜怒，睨了她片刻，旋即消失在原地。
云雁水双手使劲洑水，她还未游至岸边与他一较高下，他已先一步退出神识海。
她气得吞了一口渊水，随着阴寒冷涩滑下肚，果然在脑海中瞧见退至境外的虞江生神色微滞。
心魔是魔族的心脏，二者通感。他们二人竟沦落到同生共死的地步。
方才他掐她多用力，自己身上也就越难受。
瞧见宿主暗沉的神色，云雁水忽然想开了。
笑吟吟问：“渊水好喝吗？”
虞江生不理会神识海内的嬉皮笑脸的心魔，他踏进了一处森森石室，周身阴寒气质将要与石室幽冷融为一体。四周堆砌着各式古旧书卷、法器或是仙草神药，唯有墙上通风处漏了几缕光亮。
他大步跨过四处散落的书卷，长指微屈，轻叩石壁。
石壁无声息侧开一个口子，内室的烛光倾泻，为他琢磨相貌渡上一层暖光。
片刻后石室再度回归阴冷，云雁水随他脚步入了里头内室，视野豁然开朗。
内室地面镶了个偌大的明玉圆盘，上头阵法纹路诡谲，各节点错落摆放着晶石火烛。
烛光煜煜，与剔透晶亮的明玉辉映，古阵间升起点点荧火，笼照整块玉盘。
虞江生撑臂从石阶翻身跳下，云雁水甚至能感受到衣袂翻飞间身侧擦过的风。
踏上玉盘，纵观全阵，她勉强看清玉盘纹路百折千回，雕刻了一朵彼岸花。
他置身于荧光间，叠起长袂，指间灵力化刃，划破血肉，为血路纵横的腕臂再添一道见骨血痕。
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腕被无形刀刃划过，疼得龇牙咧嘴的云雁水：“......”
她收回眼，奋力游到岸边，爬上岸打量仇家的神识海。
荒凉寂寥的土地一眼望到头，边上靠着的渊水平静沉寂，延伸到天际。
水面映出她凤眉明眸，芙蓉为面云作发，如描似削身材上挂着一套素白古朴道袍。
还是原本自己的模样。
魔为心魔赋予形态，魔想要什么，心魔便化作什么。
而虞江生铁定想要她死！
云雁水恨到咬碎后槽牙，他居然连心魔都化作了自己，这跟把她画像钉在靶上每日朝它扔飞刀有什么两样。用这个法子来激励自己，他也不嫌膈应。
她尝试运转体内灵力，最后只能在指尖噼啪炸出一朵小灵花。
云雁水用小灵花烘干了身上衣物，顿觉体内灵力干涸稀缺。现在的她没有灵根和神识海，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小点心。
前途无望。
腕间疼痛减缓，她闭眼，再次观察境外虞江生手下动作。
血液顺着纹路渗满整朵彼岸花后，他并不急着包扎，反而祭出一盏小巧铜铃悬于空中，指尖划动，在铜铃前画出一道金光法印。
铜铃寂然不动。
他抿紧唇，手下动作翻飞，接连画出多道法印。
它们挨个被打入阵中，血色彼岸花泛起点点金光萦绕在身侧，可铜铃依旧分毫未动。
她第一次见这诡谲古老的阵法，兴许和自己变成心魔有关。
看样子是失败了。她忍不住目光上移，瞧神识海外头比自己更急躁的魔。
不得不承认，仇家的脸，的确是世间第一等。
金瞳碧眸的猫满地都是，她捉来养过。而异瞳的魔全天下独此一只。
会吃人，养不起。
他那双异瞳金昭玉粹，碎金色右眼中鎏金明淌，华光倾泄；左眼瞳孔像枚偏蓝青玉，澄莹透澈。
肤白若瓷，一抹薄唇线条优美流畅，天生好颜色胜过女子悉心挑选的丹朱。它此刻紧抿着，云雁水难得从虞江生面色看出几分不安。
得了天下一绝的美貌，生得并不女气，为了完美贴合比寻常男修士都高出一截的个头，他面部线条算不上柔美，整体身形秀颀挺拔。
云雁水挑不出他形容一丝错，唯独长年没有笑脸，眸中凝着永冻寒冰，偏生那双眼望过来时眼尾上翘微勾，勾魂摄魄。
难怪他能胜过一众仙女妖女魔女，被评为天下第一美人。
美人面若冷玉，挥袖收回毫无动静的铜铃，再次把自己关进幽暗的内室。
魔自闭了。
她观察半晌，得出结论。
云雁水常年在琢玉峰修行，卷得日夜不分。很少有这般无所事事的闲工夫。
外人眼中的戮仙道君性子张狂，除了修炼便是和妖魔对砍。
如今她没了修为，没了剑，只能和妖魔干瞪眼。
境外的虞江生坐如青松，唯有翻书和提笔写字的动作，美人再美也经不住一动不动枯坐着。
云雁水腿麻眼酸，起身沿空寂的水与土跑上一圈活动筋骨。
这破地方，荒凉得好比三百年前的三桑。那是人间边界，百里远处便是魔域。
她曾随药谷弟子到那处剿灭恶兽蜚，完事后药谷师兄递给她一只布袋子。
云雁水摇摇布袋子中的花籽，第一次正视米粒大的东西暗藏的强大力量。
它们被播撒到了三桑，不日后发出了绿芽，然后出叶开花，轮回流转生生不息。三桑由凄苦荒凉之地化作绿水青山。
受此启发，她的神识海也曾水软山温，一片葱蔚烟润之气，都是亲手种下的草木。
纵使后来被无穷无尽的封神阶替代，也胜过虞江生的山陬海澨百倍千倍。
云雁水暗自思索着，未留神撞到一面透明墙。她凑近透明墙，和合上书卷起身换书的虞江生眼对眼。
屈指敲敲面前透明墙，挨了他一个白眼。
这里应该是神识海的内壁，它的一面边界。
云雁水仗着心魔身份有了底气，指向虞江生身后，那面墙放的都是一些干草奇花，她指尖正对着的是一盒种子。
他不言语，大步跨到书架另一边。
云雁水根本没抱希望，下一刻晶盒却从天而降，砸得她眼冒金星。
“歇歇、你啊。”她嗓子嘶哑，发出的感谢意味不明。
神识海外的那方晶盒仍在原处，神识海内凭空出现一方分毫不差的。
这是虞江生用灵力幻化的虚物，只要他意念一动，什么都能出现在神识海。
就是嘴上不答应也没关系。
虞江生抽出另一卷古籍，自云雁水渡劫之日起，他已将自己关在此处半月之久，从惶恐不安，到歇斯底里，最后平淡不甘地接受了云雁水的魂飞魄散。
以生渡生无用，那便招魂。
长指翻开书页，飞溅的灰尘呛得喉鼻干涩，难受得让神识海内的心魔连声咳嗽。她咳至俏脸通红，回头见虞江生丝毫未受影响，低声恼他装模作样，爱端魔尊架子。
今日的心魔真是胆大包天。
虞江生抿直唇线，以往它总是混混沌沌一团，只有他念她念到红眼时，偶尔化作她的模样。却也是冷漠空洞的一个，徒见皮囊，未有血肉。
他望向神识海，心魔正背对着他双手刨地，哑着嗓子喋喋不休地骂神识海连把锄头也没有
一把小锄头从天而降，砸得她倒地不起。
心魔瘫软在地上，冲身后的他竖了个大拇指，真心赞扬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心魔的意识来自于宿主。
虞江生收回目光，她仍旧是心魔对他记忆中云雁水的复刻。
只是执念更强，心魔幻化的本领欲长而已。
或许这些日子，他确实念她恨她到过分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