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后宫,淑妃又将皇上赏赐的金玉首饰拿出来炫耀了个遍。

    俪嫔心里酸到骂娘,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皇上日理万机,咱们做妃嫔的还是安守本分、绵延子嗣的好。”

    淑妃一皱眉,心想:“妃”跟你有关系吗?但又被话尾那句“子嗣”扎了心。她虽然凭借美貌顺风顺水,但谁心里都清楚,后宫的女人比院里换季的花草更新得还快,没有子嗣,皇恩浩荡如落花流水,终究长久不了。

    一整年的恩宠并都没能让她有孕,并且隐约要有衰减的趋势,盛极而衰最让人难以接受,淑妃的过度炫耀反而反映了她内心的惶恐。

    初春的寒峭立马变成了暮春的枯槁。

    “姐姐?”俪嫔叫得格外亲切,见到淑妃脸上难得的惆怅,她心里窃喜:时机到了。

    “妹妹有一计。这样……再这样……”

    画屏上的金丝绣花神鸟,眼底的亮光一闪而过。

    —

    仙魔界碑处,

    “尔等魔物胆敢上前一步,休要怪刀枪无眼!”白甲熠熠的仙族战士义正言辞道。

    “笑话!我们魔族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斗士,废话少说!让你们的主帅前来一战!”魔族战士人高马大,有种刻在骨子里的野蛮豪爽,天性好战好斗。

    “放肆!天凤上仙也是尔等卑劣蛮族想见就见的?”

    “区区女流之辈,莫不是在家看孩子呢?哈哈哈哈哈!”

    剑拔弩张之际,天边一道金光刺破万里无云的苍穹,陡然落于两军前,金光裹挟着灼热的烈焰将战场点燃,火光和热浪不分敌我地肆意流窜,方才气焰嚣张的战士感受到碾压级的压迫感,浑身寒毛直立严阵以待。

    三界皆知,天凤上仙乃天生灵妖族,又是天赋极强的纯质火灵根,她的不灭神火传说可烧毁一切,无论仙魔,都闻风丧胆。

    此刻,她只放出三分火力,半是逗人,半是暖场。

    “找我?”烈焰的中心懒洋洋走出一人,声音漫不经心,仿佛不是来迎敌,只是来点个卯。

    这人正是魔族此战的目的,求之不得能够与之交手的战神——天凤上仙!仙族无人不敬佩服从、魔族无人不渴望一战的三界最强者,印云烟!

    “正是,在下魔族太子乌拉尔,无意破坏两族安定,但求与战神一战!”乌拉尔身材颀长,五官深邃,皮肤黝黑,眉宇间异常的坚定,一看就是抱着生死觉悟来宣战的。

    “都退下。”乌拉尔挥手令魔族大军退回魔族地界,单手解开战袍,露出强健结实且疤痕遍布的胸膛。

    “哦?”印云烟同样朝身后的仙族摆摆手,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对手,目光毫不避讳,直勾勾盯着对方的胸肌,“我这么有名?魔族太子整这么大阵仗,都惊动了天道律,就为和我过两招?”

    “也行吧。”印云烟随即没骨头似的伸伸胳膊,露出一个妖异的笑。

    那确实妖异。都说仙族以无欲修行,七情六欲皆清静,久而久之,气质清冷冷若冰霜,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然而印云烟长相招摇,五官精致绝美,红唇不笑时也带点不正经的笑意,尤其是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看谁都像含着情,眼角一粒小小的朱砂痣与唇色相映,摄人心魄,美得令人心惊。

    这上仙甚至比魔族更邪性。

    乌拉尔倒下的时候,空白的脑海里是这么想的。

    “男孩子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胸口留那么多疤可是会没人要的~”印云烟双眼狭长,狡黠地轻笑。这人不笑时都透着一股不正经的味,对手给她笑得五迷三道,黑脸露了红。

    印云烟还没来得及稍显身手,突然右眼闪过一点金光,神情立马冷下去,转身就要走。

    乌拉尔急忙叫住:“上仙留步。”

    印云烟回眸一笑,“少陪,孤得去看孩子了,太子殿下慢走不送。”

    乌拉尔:???孩子?!!

    -

    四皇子的院里有一棵年逾半百的梧桐,无悲无喜,生死难辨地立在那儿。

    杂乱的树杈后匿着一只赤羽朱雀,看着喙如玄铁、爪如利刃,隐隐发着凶器的寒光,然而,这非笼中之物的神鸟却缩成了野麻雀的大小,威风不减,却煞气全无,居然……还挺萌的。

    朱雀垂眸沉思,目光落在树下不知何时睡熟的小团子脸。小团子脸上挂了片树叶,随着鼻息一扇一扇,始终没落下去。

    想来已经快六年了,他,竟也到了致学的年纪……

    朱雀陷入了回忆,琥珀色的眸光逐渐柔和。

    突然,梧桐稀疏的叶片发出不和谐的“沙沙”声,一道白影雷电般闪过,身后投来的巨大阴影将缩小的朱雀整个包裹住。

    一只锋利的兽爪泛着寒光,朝朱雀猛地抬起。

    朱雀从容地一歪头,“怎么也跟来了?”

    那只兽爪只是行礼似的轻轻放下,兽爪来自一只白猫,通体雪白,只有尾端一点晕染的墨迹。

    白猫垂头道,“主人,天道律有召。”

    “知道了,这边你帮我看着。”

    朱雀再没多一句话,旋即振翅冲向九天,像一把窜天烈焰。

    朱雀鸟正是印云烟的妖神本相。

    自从位列仙班,不,自从那仙陨落后,天道律频频下诏,将她忙得分身乏术,她只得忙里偷闲,偶尔来看那孩子一眼。

    所以,白猫在仙都不见主人,就知道她必然又屈尊降到了人间后宫。

    印云烟再回来已是几天后。

    是夜,白猫尽职尽责地立在四皇子的屋檐上,看着自家主人风尘仆仆地归来——仙官食人间香火,什么事儿都管,印云烟又是仙都唯一的妖仙武神,一口朱雀神火就足以让诸天神魔闻风丧胆,因而她接手的几乎都是穷凶极恶的邪魔妖煞,大战几日的疲惫可想而知。

    但印云烟脚不沾地,连自己的仙宫都没回,就再次光临人间皇帝老儿的后院——来窥探,一个孩子。

    白猫讪讪地想:身为仙官不禁人欲就算了,但四皇子还不到六岁呀!鸟性本淫!

    虽然他们妖修原身亦是飞禽走兽,但亲眼见自家主人意欲行禽兽之事,还是让禁欲系的白猫叹为观止。

    但白猫在腹诽自家主人不检点的间隙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点微弱的血腥味儿,她忍不住想问。

    朱雀看出她的意思,朝她不正经地一挑眉,“我家云尾知道心疼主人了~”

    云尾猫:“……”作为灵猫,被一只鸟调戏的感受真是一言难尽,但您起码变回人身再耍流氓呀喂!

    呸!变回人也别……

    “哈哈哈哈,都是小事!比起这个,跟我说说这两天的情况。”

    云尾一愣,人间的后宫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吗!但还是事无巨细地如实禀报。

    果然,淑妃膝下无子,当了四皇子的母妃。朱雀直觉头疼,护了他这么多年与世无争,若是再卷入没完没了的争宠事端,很容易沦为那毒妃的棋子,她有难以时时盯着,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已是入夜时分,飞檐边儿上,一鸟一猫在夜色中沉默着。

    突然,朱雀抓起块儿石子儿朝四皇子的窗户砸去,窗户纸立马破了个黑黢黢的洞。

    “……”

    云尾睁圆了猫眼,指指朱雀作乱的爪子,“您……为何用贵爪……”

    她顿了顿,想起以前四皇子屋漏夜雨无人修缮,还是她主人大爷似的卧在一旁,指挥她修好的。所以云尾一时摸不准朱雀是在整四皇子还是在整她。

    朱雀却义正词严地回怼道,“放肆!叼石子儿是乌鸦一干宵小的行径,本神鸟当然用爪。”

    云尾:“……”

    算了,物种不通,阶级不同,她还是闭嘴看着吧。

    半晌,什么都没发生,朱雀正欲捻起另一块石子儿,就闻到了什么。

    云尾随着朱雀逐渐严肃的眼神也屏息嗅着,“灯油味儿?”

    “不,是火味!”朱雀说罢就脱弓之剑一般俯冲出去,轻车熟路地进了四皇子的卧房,落地时已化成了人形。

    床榻上的小皇子正睡得熟,旁边的桌案上有一盏倒下的油灯,火焰像是学了鳞波微步,沿着流出的灯油一路飞踩出一条明亮的路。

    火光映着少年无瑕的睡颜,朱雀看了片刻,眉间一挑,缩回了正欲扶起油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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