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旧的吊顶电风扇吱吱呀呀抗议了几十年，终于在一个闷热阴天周一的大课间不堪重负地停止了沉重的叫唤。早已秃了顶的物理老张哎呀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皱起眉抬头看。
“就知道这个老东西早晚要罢工，我打二十岁来这个学校教学的时候，这玩意就得在这了。”
伴着老张刚落下的话音，雷声轰鸣，雨点落下。五月中，东岛这场迟来的梅雨季，终究还是落下了。
陈芸蹩着眉头批作业，心里也窝着火。雨落下，湿热的泥土味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她烦躁地点着桌角。那里早已脱了一层皮，指腹蹭在粗粝的裸露的木纹，她竟有一丝心安。
陈芸讨厌梅雨季，湿热的气息仿佛要钻进她的衣角，钻进她的脊梁，让她的脊梁通过一层密汗，紧紧地贴在衣服上。
她不免抬起头去看那些自告奋勇倒弄那个比张老师教龄还大的老家伙的那些人，正巧与张老师对上眼睛，这台罢工的电风扇正对她的办公桌，张老师便欲张嘴。陈芸便知道她大抵躲不了一场客套。
“耽误你办事了吧陈老师，我们这么搞也搞不好，修风扇的人下午才能来，啧，这么热的天，真是辛苦你了。”
“不碍事，折腾起来这么热的，你们要不先别弄了吧，我没关系的”
热浪阵阵涌来，张老师一张一合的嘴巴似乎也在她眼前变得模糊，她不知道自己又客套了什么，心里却与嘴上违背的希望他们可以快点弄好，或者弄不好就不要一直在她办公桌周围吵嚷了。
她像经历了一场扑朔迷离的答辩，同她答辩的张老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投入了修理电风扇的行列。
她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呢？陈芸无从得知，只得地低下头，重新看着眼前这一份刚刚让她火大的作业。
磨损的桌角带去的一丝烦躁很快又重新纠缠上来，陈芸再也承受不住似的猛地起身，瞥了一眼作业本上这个让人生气的名字，短暂的记下后不管不顾地向高三五班走去，不去看被她猛地大动作吓得动作停止的老张。
闷热的烦躁让她失去了温润，失去了理智，逆反地让她不愿再虚与委蛇。她也没有停下解释她莫名其妙的行径，径直在一众人顶着诧异披着陈芸是一个温柔礼貌的人印象里迈出了办公室。
预备铃刚好响起，这节并不是陈芸的历史课，可她还是卡着铃声叫了作业的主人出来，一改她沉着冷静的性格。
被叫到的少年正倚在教室半开的窗上看豆大的雨珠顺着露出一点尖尖的屋檐落下来。听到陈芸叫他，他转过来脸去看发声人，看到是平时除了课上读课本平时一声不吭的陈芸叫他，他很诧异的小幅度皱了皱眉，却还是迅速地从被他倚的吱呀响的旧木窗上起身，在全班都略带疑惑的目光中大步走了出去。
陈芸暂时不想回到喧嚷闷热的办公室去，于是她在走廊一处窗户停住脚，她微微打开窗户，转过身面对男生。
她没有训过任何一个学生，叫完后她就开始后悔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没有底气，她抱起了胳膊，一副火大的模样。却发现少年比她高出一头还多，这么近的距离，她得微微仰起头去看他。这不由让陈芸显得气弱很多。
陈芸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微怔在少年面前，她也不愿意屈尊抬头看他，好像赌气一般，又好像她才是那个犯错的孩子，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一样。
还是少年打破了沉默，主动出声询问陈芸是什么事情。
同时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太久的陈芸像是找到了台阶一样，整理好情绪，怒不可遏的质问少年为什么交了一份空白作业。
少年面露难色的抓抓头发，想要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巧上课铃催命一样响起，少年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撂下一句“我会尽快补给你的”就快速的向教室奔去。
风钻进白色校服的衣角，撑起少年骨感的框架。陈芸无奈地看着少年跑远，一时间心里想好的词语全都无从发挥，心里默默骂了少年数十句。
“李琛昀，李琛昀。”
02
李琛昀说要补交的作业在一个大课间陈芸出去打水的功夫，回来已经看见作业本的矩形边角整整齐齐的平行着办公桌放在正中间，李琛昀的名字也方方正正的叠在牛皮纸的封面。
是规整又让人难以再填怒火的字体，作业的主人再一次巧妙地避免了和陈芸正面冲突的可能。
陈芸再次逮到李琛昀已经是周三的历史课，她却没了想要较真的劲头。她暂时的“叛逆”也随着周一那场绵绵密密的雨一起浇在了地里，浇的她没有劲头，浇的她没有兴致。
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空气不湿也不闷，只是温度高的让人没有兴致，窗外翠绿的树木就这样参差地从开着的窗户跳进来，阴影浅浅地打在陈芸的侧脸，她也不管有几个人在听，眼一翻横竖看不见，她讲她的，权当别人不存在。
只是她也错过了李琛昀全程紧盯的眼，她要是肯抬眼看，便会不知道该形容那目光是像刀还是像火，比外面照射进来的太阳光还要直白，透过树的阴影去打在陈芸的脸。
李琛昀倒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他羞愧于一次因懈怠而没没能及时上交的作业，想要尽量在课堂上表现的积极。
这反倒让他显得另类，在陈芸枯燥无味的历史课上多的是低头看课本的，埋头记笔记的，支着课本却躲在后面偷偷睡觉的，陈芸一概不管。李琛昀便在这倒成一片的倒成一片的学生里显得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只是他这个“醒”没醒到点子上去，凭谁认真听课也不会瞪着大眼一动不动的只看老师，李琛昀这较劲一般的认真引得昏昏欲睡的同桌不免胆战心惊，不明所以地跟着挺直了腰板，却又实在难以忍住困意的开始“点头”。
这么一来二去，课李琛昀是没听明白一点，倒是瞧出那么一点意味来。树的影随着懒怠的几阵微风吹拂在陈芸脸上雀跃，她的脸便在暗淡和灿烂之间流转，她的身形便衬在拂面的风声里韵动，脚底却好似要同讲台较真而生根在这一片地上不肯挪动。陈芸抬起头扶正了那快滑到鼻尖的眼镜，一束有力炽热的光就透过眼镜上厚重的玻璃片打进她透明的没有一丝光的眼睛里。
陈芸心头猛地一震，慌忙移开了目光，避免再与那束光交汇。
那是要一下子将她看穿的光，要径直地打碎她其实并没有度数却厚重的平光眼镜，去穿过她透明的眼睛，把她的内脏剖出来看。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李琛昀有些心虚地抓抓头发，他不确定陈芸是否还在记恨他没有及时交上作业的这码事，对视上仅一刹那陈芸便飞速移开了视线，继续低下头保持她万年不变的讲课姿势。
李琛昀却看见她闪烁的眼睛，那是一双平静如一潭不会起任何波澜的死水却又会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深海，那双眼睛闪烁着避开不肯给人展示她的深邃与美丽，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却更加让人甘之如饴地跳进这深海里一探究竟。
想了这么一大篇，李琛昀没觉出一点不对劲来，这节课李琛昀再也没有第二次同陈芸对上目光，陈芸也是继续跟讲台死磕倒地，再也不肯抬起她高贵的头，一直到下课铃声急催尖锐地响起，同桌和早已反复谁来兴趣几次三番梦会周公的同学才如梦初醒般抬起脸来一起目送着陈芸抱着教具匆匆离开教室。
不转头陈芸也感受得到，打在她身上的那么多目光里，只有一束会直白热烈地烧的她浑身难受。
直至陈芸的身影消失在门框可供看见的走廊尽头时，李琛昀才堪堪回过神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自己对陈芸过分的关注。吊顶的老旧风扇却在此刻突然纷纷罢工，教室气温骤升接着立刻响起嘈杂地抱怨声来。这是老楼最习以为常的跳闸。
阵阵热浪顺着窗户冲进来，夏天就这样裹挟着少年躁动的心绪降临在这个风也惰怠的午后。
身前突然盖上一片阴影，李琛昀抬头去看，班花周文姝立在他的面前，举了一本数学题册说要找他问一道数学题，周文姝身上也映上了闪动的树影，他却不觉特殊。周文姝那细声细气的声音是要把他从那深水里强硬的拽出一般，像是没剪过指甲划在他的身上，挠的他浑身刺挠。
他不禁在心里拿去跟陈芸作比较。陈芸的声音是平静的，是波澜不惊的，是一潭死水投掷进一粒细小的石子的淡淡又层层的细波。
今天的天气算不上晴，却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一整天的好天气下来，夜晚的晚风终于凉爽了起来。
下了晚自习已经过了九点，李琛昀取了单车，在柔润凉爽的晚风里蹬着单车回家，晚风拂上他的脸颊，又从李琛昀的夏季校服衬衫里钻进去，在背后鼓鼓撑出一个包。
他临时决定更改了以往常走的路线，穿过喧嚷的夜市街，驶入安静的小巷，小巷的路灯有些昏黄，把他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又在他接近路灯的时候慢慢缩短，李琛昀觉得有趣，盯着地上的影子看，影子慢慢的变长变短，最后甚至变成了两个，李琛昀一愣，急刹住车，抬起头来看，才看见另一个影子的主人，明显也被他这个急刹吓了一跳的陈芸此时正站在路边有点费解的皱眉看他。李琛昀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只脚撑在地上，身体便偏向陈芸一侧，影子便短短的靠在陈芸的影子上，认真的重合在一起。
晚风依旧不依不饶的通过不算宽的巷子细密的吹来，吹动了陈芸零散的碎发，他看着，晚风也变打在他的脸上，好似陈芸细碎的发梢触碰到了他的脸颊，痒痒的，勾的他不禁伸手去挠那撮其实并不存在的东西，风就这样顺着他的指尖溜走。
逆着光，陈芸皱着眉分辨了许久才看出来人的模样，原来是李琛昀。
少年站在光里，周围铺着柔和的月光。
老旧的吊顶电风扇吱吱呀呀抗议了几十年，终于在一个闷热阴天周一的大课间不堪重负地停止了沉重的叫唤。早已秃了顶的物理老张哎呀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皱起眉抬头看。
“就知道这个老东西早晚要罢工，我打二十岁来这个学校教学的时候，这玩意就得在这了。”
伴着老张刚落下的话音，雷声轰鸣，雨点落下。五月中，东岛这场迟来的梅雨季，终究还是落下了。
陈芸蹩着眉头批作业，心里也窝着火。雨落下，湿热的泥土味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她烦躁地点着桌角。那里早已脱了一层皮，指腹蹭在粗粝的裸露的木纹，她竟有一丝心安。
陈芸讨厌梅雨季，湿热的气息仿佛要钻进她的衣角，钻进她的脊梁，让她的脊梁通过一层密汗，紧紧地贴在衣服上。
她不免抬起头去看那些自告奋勇倒弄那个比张老师教龄还大的老家伙的那些人，正巧与张老师对上眼睛，这台罢工的电风扇正对她的办公桌，张老师便欲张嘴。陈芸便知道她大抵躲不了一场客套。
“耽误你办事了吧陈老师，我们这么搞也搞不好，修风扇的人下午才能来，啧，这么热的天，真是辛苦你了。”
“不碍事，折腾起来这么热的，你们要不先别弄了吧，我没关系的”
热浪阵阵涌来，张老师一张一合的嘴巴似乎也在她眼前变得模糊，她不知道自己又客套了什么，心里却与嘴上违背的希望他们可以快点弄好，或者弄不好就不要一直在她办公桌周围吵嚷了。
她像经历了一场扑朔迷离的答辩，同她答辩的张老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投入了修理电风扇的行列。
她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呢？陈芸无从得知，只得地低下头，重新看着眼前这一份刚刚让她火大的作业。
磨损的桌角带去的一丝烦躁很快又重新纠缠上来，陈芸再也承受不住似的猛地起身，瞥了一眼作业本上这个让人生气的名字，短暂的记下后不管不顾地向高三五班走去，不去看被她猛地大动作吓得动作停止的老张。
闷热的烦躁让她失去了温润，失去了理智，逆反地让她不愿再虚与委蛇。她也没有停下解释她莫名其妙的行径，径直在一众人顶着诧异披着陈芸是一个温柔礼貌的人印象里迈出了办公室。
预备铃刚好响起，这节并不是陈芸的历史课，可她还是卡着铃声叫了作业的主人出来，一改她沉着冷静的性格。
被叫到的少年正倚在教室半开的窗上看豆大的雨珠顺着露出一点尖尖的屋檐落下来。听到陈芸叫他，他转过来脸去看发声人，看到是平时除了课上读课本平时一声不吭的陈芸叫他，他很诧异的小幅度皱了皱眉，却还是迅速地从被他倚的吱呀响的旧木窗上起身，在全班都略带疑惑的目光中大步走了出去。
陈芸暂时不想回到喧嚷闷热的办公室去，于是她在走廊一处窗户停住脚，她微微打开窗户，转过身面对男生。
她没有训过任何一个学生，叫完后她就开始后悔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没有底气，她抱起了胳膊，一副火大的模样。却发现少年比她高出一头还多，这么近的距离，她得微微仰起头去看他。这不由让陈芸显得气弱很多。
陈芸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微怔在少年面前，她也不愿意屈尊抬头看他，好像赌气一般，又好像她才是那个犯错的孩子，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一样。
还是少年打破了沉默，主动出声询问陈芸是什么事情。
同时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太久的陈芸像是找到了台阶一样，整理好情绪，怒不可遏的质问少年为什么交了一份空白作业。
少年面露难色的抓抓头发，想要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巧上课铃催命一样响起，少年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撂下一句“我会尽快补给你的”就快速的向教室奔去。
风钻进白色校服的衣角，撑起少年骨感的框架。陈芸无奈地看着少年跑远，一时间心里想好的词语全都无从发挥，心里默默骂了少年数十句。
“李琛昀，李琛昀。”
02
李琛昀说要补交的作业在一个大课间陈芸出去打水的功夫，回来已经看见作业本的矩形边角整整齐齐的平行着办公桌放在正中间，李琛昀的名字也方方正正的叠在牛皮纸的封面。
是规整又让人难以再填怒火的字体，作业的主人再一次巧妙地避免了和陈芸正面冲突的可能。
陈芸再次逮到李琛昀已经是周三的历史课，她却没了想要较真的劲头。她暂时的“叛逆”也随着周一那场绵绵密密的雨一起浇在了地里，浇的她没有劲头，浇的她没有兴致。
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空气不湿也不闷，只是温度高的让人没有兴致，窗外翠绿的树木就这样参差地从开着的窗户跳进来，阴影浅浅地打在陈芸的侧脸，她也不管有几个人在听，眼一翻横竖看不见，她讲她的，权当别人不存在。
只是她也错过了李琛昀全程紧盯的眼，她要是肯抬眼看，便会不知道该形容那目光是像刀还是像火，比外面照射进来的太阳光还要直白，透过树的阴影去打在陈芸的脸。
李琛昀倒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他羞愧于一次因懈怠而没没能及时上交的作业，想要尽量在课堂上表现的积极。
这反倒让他显得另类，在陈芸枯燥无味的历史课上多的是低头看课本的，埋头记笔记的，支着课本却躲在后面偷偷睡觉的，陈芸一概不管。李琛昀便在这倒成一片的倒成一片的学生里显得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只是他这个“醒”没醒到点子上去，凭谁认真听课也不会瞪着大眼一动不动的只看老师，李琛昀这较劲一般的认真引得昏昏欲睡的同桌不免胆战心惊，不明所以地跟着挺直了腰板，却又实在难以忍住困意的开始“点头”。
这么一来二去，课李琛昀是没听明白一点，倒是瞧出那么一点意味来。树的影随着懒怠的几阵微风吹拂在陈芸脸上雀跃，她的脸便在暗淡和灿烂之间流转，她的身形便衬在拂面的风声里韵动，脚底却好似要同讲台较真而生根在这一片地上不肯挪动。陈芸抬起头扶正了那快滑到鼻尖的眼镜，一束有力炽热的光就透过眼镜上厚重的玻璃片打进她透明的没有一丝光的眼睛里。
陈芸心头猛地一震，慌忙移开了目光，避免再与那束光交汇。
那是要一下子将她看穿的光，要径直地打碎她其实并没有度数却厚重的平光眼镜，去穿过她透明的眼睛，把她的内脏剖出来看。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李琛昀有些心虚地抓抓头发，他不确定陈芸是否还在记恨他没有及时交上作业的这码事，对视上仅一刹那陈芸便飞速移开了视线，继续低下头保持她万年不变的讲课姿势。
李琛昀却看见她闪烁的眼睛，那是一双平静如一潭不会起任何波澜的死水却又会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深海，那双眼睛闪烁着避开不肯给人展示她的深邃与美丽，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却更加让人甘之如饴地跳进这深海里一探究竟。
想了这么一大篇，李琛昀没觉出一点不对劲来，这节课李琛昀再也没有第二次同陈芸对上目光，陈芸也是继续跟讲台死磕倒地，再也不肯抬起她高贵的头，一直到下课铃声急催尖锐地响起，同桌和早已反复谁来兴趣几次三番梦会周公的同学才如梦初醒般抬起脸来一起目送着陈芸抱着教具匆匆离开教室。
不转头陈芸也感受得到，打在她身上的那么多目光里，只有一束会直白热烈地烧的她浑身难受。
直至陈芸的身影消失在门框可供看见的走廊尽头时，李琛昀才堪堪回过神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自己对陈芸过分的关注。吊顶的老旧风扇却在此刻突然纷纷罢工，教室气温骤升接着立刻响起嘈杂地抱怨声来。这是老楼最习以为常的跳闸。
阵阵热浪顺着窗户冲进来，夏天就这样裹挟着少年躁动的心绪降临在这个风也惰怠的午后。
身前突然盖上一片阴影，李琛昀抬头去看，班花周文姝立在他的面前，举了一本数学题册说要找他问一道数学题，周文姝身上也映上了闪动的树影，他却不觉特殊。周文姝那细声细气的声音是要把他从那深水里强硬的拽出一般，像是没剪过指甲划在他的身上，挠的他浑身刺挠。
他不禁在心里拿去跟陈芸作比较。陈芸的声音是平静的，是波澜不惊的，是一潭死水投掷进一粒细小的石子的淡淡又层层的细波。
今天的天气算不上晴，却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一整天的好天气下来，夜晚的晚风终于凉爽了起来。
下了晚自习已经过了九点，李琛昀取了单车，在柔润凉爽的晚风里蹬着单车回家，晚风拂上他的脸颊，又从李琛昀的夏季校服衬衫里钻进去，在背后鼓鼓撑出一个包。
他临时决定更改了以往常走的路线，穿过喧嚷的夜市街，驶入安静的小巷，小巷的路灯有些昏黄，把他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又在他接近路灯的时候慢慢缩短，李琛昀觉得有趣，盯着地上的影子看，影子慢慢的变长变短，最后甚至变成了两个，李琛昀一愣，急刹住车，抬起头来看，才看见另一个影子的主人，明显也被他这个急刹吓了一跳的陈芸此时正站在路边有点费解的皱眉看他。李琛昀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只脚撑在地上，身体便偏向陈芸一侧，影子便短短的靠在陈芸的影子上，认真的重合在一起。
晚风依旧不依不饶的通过不算宽的巷子细密的吹来，吹动了陈芸零散的碎发，他看着，晚风也变打在他的脸上，好似陈芸细碎的发梢触碰到了他的脸颊，痒痒的，勾的他不禁伸手去挠那撮其实并不存在的东西，风就这样顺着他的指尖溜走。
逆着光，陈芸皱着眉分辨了许久才看出来人的模样，原来是李琛昀。
少年站在光里，周围铺着柔和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