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日，几人都心照不宣地赶路。
萧远越发沉默，小姑娘也一日比一日消沉，无心懒得管他俩的事，忘山性子沉稳，大约知道行行和萧远谈崩了，不想开口戳破小姑娘的伤心事。
今日天气阴沉，他们走的是大道，比之前几天蜿蜒崎岖的山路好走多了，但行行宁愿他们走的是蜿蜒崎岖的山路，那样到达吴山涧的时间或许就会晚一点，那样她就能和萧远多待一会儿了。
小姑娘看着眼前的平坦的道路，不远处似乎有个大镇子，她能隐约看到高高低低的房梁，很是气阔，不像之前他们路过的山野小镇，让她想起了龙潜山庄。
不知洛珠和长帆哥哥怎么样了……义父……孟玉楼也不知怎么样了。
行行不由开口问道：“忘山姐姐，前面是什么地方啊？不会有什么江湖门派吧？”
万一有江湖门派，她和萧远岂不就是行走的悬赏金？听闻龙潜山庄已经放出龙斩令捉拿他们了。
忘山摇头：“前方不过是个贸易大镇，叫做通达镇，都是一些经商的商人，顶多有几家镖局，江湖门派踏足不了这里，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有危险。”
等到进入通达镇已是傍晚，几人正准备打尖住店，无心却说自己有私事要处理，明日一早他自会和他们在这家客栈前汇合。
行行这几日过得愁苦极了，只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耳朵瞬间竖得尖尖的，但料想无心也不会带她一起去办他的“私事”。
小姑娘下意识看向萧远，对啊，她和萧远这两天都没怎么说过话，那她这次拉上萧远一起行动，看看无心干啥去了，不就可以跟他多些二人相处的时间了。
而且，她确实不甘心自己还没向萧远说出口自己喜欢他这件事。
眼见无心一人就要走远了，行行立马想拉住萧远，谁知她手还没碰到萧远的手腕，萧远就看似巧合地躲开了她。
行行一愣，他和她何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他真的只是凑巧？
还没等小姑娘开口，萧远先道：“找我有事？”
行行只觉得刚才萧远有意识地躲她的举动，让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慌忙说了一句：“我去找无心，我明天跟他一起回来。”就快速追着无心刚才离开的方向去了。
小姑娘一边走一边不争气地抹眼泪。
他到底怎么了？
就算、就算他说把自己送去吴山涧后就回停云阁，也不用以这副冷漠的态度对待她吧？
就好像，他们根本不熟一样。
就好像，这一路上的患难与共都是她一个人臆想出来的一样。
就好像，他多自己厌恶极了……
她根本不知道无心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她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她甚至不太记得自己走过了哪些路，要怎么回去。
深秋的夜晚降临地非常迅速，小姑娘看着街道两旁的灯光一户户亮起，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抱着膝盖将脸埋住。
她原本以为龙潜山庄是她的家，后来她发现不是，但有个叫萧远的人拉住了她，将她从无家可归中拽了出来，她以为她今后或许就要留在停云阁，现在发现她也不是……
萧远要离开她，萧远要将她送回她该去的地方——吴山涧。
可那是哪里？
那里又会有谁在等待她？
吴山涧真的是她最后的归宿吗？
会不会还有下一个龙潜山庄、下一个停云阁、下一个吴山涧等待着她？
她对未来一无所知，她身边熟悉的人都一个个跟她走散了……
她只觉得害怕。
夜变得更深了，甚至下起了雨，她听见雨滴落在石板街上的声音，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淋湿。
行行好奇地抬头张望，就见一把大伞撑在她的头上，她回过头，萧远正沉默地站在她的背后，也不知他站了有多久了。
她看萧远没有要拉自己起来的意思，干脆自己站了起来，却因为蹲得太久，腿有些发软，险些摔倒。
小姑娘并没有摔倒，因为萧远牢牢扶住了她，待她站稳后才放开了她。
行行又想哭了，她背对着萧远，好让自己不去看他，故作轻松道：“不知道臭无心跑去哪里了……”
萧远低沉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你蹲在这里就能找到他？”
行行很会逞强，所以她说：“我就是休息一下。”
雨下得不大，但是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了污水，将小姑娘鹅黄色的鞋子打湿了，这鞋子还是当初逛中秋灯会时长帆哥哥送她的。
他送了她整整齐齐的一身，她很喜欢，到现在还穿着。
那些日子真好。
行行低头看着自己被沾上了污水的鞋子，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就连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行行不知道，但萧远知道。
小姑娘只听他道：“走吧，我们去找萧澈。”
这是个很大的镇子，但因为是夜晚又是下雨的原因，街上几乎没有人。
所以萧远很快就带她找到了萧澈。
无心站在雨中，没有撑伞。
无心的对面站了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少年人。
那个陌生少年年纪应该也不大，也许只有易川那么大，行行心想。
但那个陌生的少年显然是个不速之客，因为他的双手握着一把刀——一把又沉又大的巨刃，陌生的少年人得双手才能拿住。
萧远带着行行就站在两人的不远处。
这人是谁？他拿着双手刀出现在无心的面前要做什么？是无心的仇人吗？可是无心没有戴他的蚩尤面具，这人怎么会知道无心是谁？难道他们很早就认识？
浮现在行行的脑海中的，除了这些问题，同时还有那把巨刃的悲泣。
就像是这场雨一样，不大，但缠绵不断。
行行能从那把双手刀感到绵延不绝的悲怆和仇恨，似是已存在很多年了。
她被那悲伤和仇恨所席卷，颤抖着双唇问：“萧远，无心是不是碰到麻烦了？我能感觉出那把刀有杀意……”
萧远沉默不答，一双眼睛牢牢注视着萧澈。
那少年人缓缓开口，行行仿佛听见了哭声。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雨已将他全身打得湿透，看来他站在这里已很久了，有雨水不断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行行却觉得那不是雨水，而是少年人的泪水。
无心也被淋湿了，不知为何，行行觉得他看上去和那陌生的少年人一样悲伤。
“你还在这里，”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垂眸道：“你不该还在这里。”
陌生少年道：“是，你警告过我，但是我没有听。”
他说完，将双手握着的刀横举在身前，眼神缱绻，仿佛在看自己的爱人。
“这把刀，被磨得很亮，对吗？”
他问无心，他的声音很温柔，但不可思议的是，他温柔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
无心没有回答。
那少年继续诉说，缓慢而又深情：“三年前，从你杀了我全家之后，我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磨这把刀！磨我哥哥的这把刀！你知道为什么吗？”
行行几预窒息，她一直都忘了，一直都不曾刻意去想，无心是慈悲门的杀手，是慈悲门门主无量唯一的徒弟。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跟他的哥哥萧远不同，他手上的鲜血，有好人的，也有坏人的；有应该死的人，也有不应该死的人。
他没有选择，他是被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
而他却是那个一代大侠萧万钧的儿子，他得有多么痛苦？他得有多么绝望？
她以前总是站在萧远的立场去看待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这还是头一次，她站在了无心的立场上。
这让他怎么不恨……这让无心怎么能不恨萧远。
行行甚至不敢去望萧远，他之前对她说，无心吃了许多苦，他不怪无心恨他，想必他深切地知道无心有多绝望。
无心还是沉默。
或者，沉默就是无心的回答。
“我每一天都在磨这把刀，每磨一下，我就提醒自己一次，我是侥幸活下来的人，我身负血海深仇，我的哥哥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了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少年人说完，已双手持刀狠狠朝无心砍去。
但无心看起来根本没有动。
饶是行行都看得出来，这把刀——这把巨刃，不适合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人，他挥舞不动，这让他的动作变得很慢。
他这样，根本杀不了无心，根本报不了仇。
行行不忍去看。
但她能听见声音——
听见少年人一次又一次地挥刀怒吼，听见少年人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在地上，听见少年人跪倒在雨中的痛哭。
行行从未听过这么痛苦的哭声，像是一只野兽，那么原始，又那么震撼。
“当年你为什么要放过我？你明明知道我还活着！你明明知道！当年你究竟为什么要放过我？！我宁愿去死！我宁愿去死你听到没有？！”
少年人跪在无心面前，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行行觉得，或许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但无心没有给他这个答案。
行行只听见无心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我错了，我当初确实不应该放过你。”
他最后一个字说出口，那个陌生的少年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必死无疑，但他却笑了起来，那笑容看上去那么美好，那么满足。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站在行行身旁的萧远动了。
大伞落地的同时，萧远也已出刀，萧远的刀格开了无心拍向那少年人头顶的手掌，同时点住了那陌生少年的穴道。
无心转而攻向萧远，而萧远面对如狂风暴雨般的无心却突然不动了。
“无心，不要！”行行脱口而出。
无心的手掌就停在萧远胸前毫厘。
行行急忙跑上前去，但她面对面前的兄弟两，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无心收掌，看着萧远，戏谑地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不该杀这个人？”
萧远痛苦地望着他——望着他的弟弟。
他记得，他们兄弟两还是孩子的时候，被父亲一手托在一个肩膀上，他的弟弟萧澈永远都目光敬仰地看着他们的父亲，对着他们的父亲许诺，等他长大，一定要成为像爹爹那样的大侠，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但如今他的弟弟——被他弄丢了的弟弟，害他被他们的仇人所捡去，培养成了一个冷血的、无情的杀手。
他如何能让他的弟弟，那个总是嚷嚷着，长大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大侠的弟弟，当着他的面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一心求死的可怜人？
他不能。
作为他的哥哥，他不能。
所以即使他知道他的回答会惹怒萧澈，他还是说了。
“是，你不该杀他。你当年放过他，不就是因为你动了恻隐之心？因为你看到他……就想到了自己……对吗？”
无心笑得愈加讽刺，他残忍地看着萧远，缓缓开口。
“萧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痛苦，我很可怜？”
“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因为你不是我的哥哥，你也不是我父母的儿子。”
“萧屹，是我爹娘收养了你。”
“你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不是你的弟弟。”
他说完后，就从萧远身侧轻轻巧巧地走了过去，仿若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萧远越发沉默，小姑娘也一日比一日消沉，无心懒得管他俩的事，忘山性子沉稳，大约知道行行和萧远谈崩了，不想开口戳破小姑娘的伤心事。
今日天气阴沉，他们走的是大道，比之前几天蜿蜒崎岖的山路好走多了，但行行宁愿他们走的是蜿蜒崎岖的山路，那样到达吴山涧的时间或许就会晚一点，那样她就能和萧远多待一会儿了。
小姑娘看着眼前的平坦的道路，不远处似乎有个大镇子，她能隐约看到高高低低的房梁，很是气阔，不像之前他们路过的山野小镇，让她想起了龙潜山庄。
不知洛珠和长帆哥哥怎么样了……义父……孟玉楼也不知怎么样了。
行行不由开口问道：“忘山姐姐，前面是什么地方啊？不会有什么江湖门派吧？”
万一有江湖门派，她和萧远岂不就是行走的悬赏金？听闻龙潜山庄已经放出龙斩令捉拿他们了。
忘山摇头：“前方不过是个贸易大镇，叫做通达镇，都是一些经商的商人，顶多有几家镖局，江湖门派踏足不了这里，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有危险。”
等到进入通达镇已是傍晚，几人正准备打尖住店，无心却说自己有私事要处理，明日一早他自会和他们在这家客栈前汇合。
行行这几日过得愁苦极了，只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耳朵瞬间竖得尖尖的，但料想无心也不会带她一起去办他的“私事”。
小姑娘下意识看向萧远，对啊，她和萧远这两天都没怎么说过话，那她这次拉上萧远一起行动，看看无心干啥去了，不就可以跟他多些二人相处的时间了。
而且，她确实不甘心自己还没向萧远说出口自己喜欢他这件事。
眼见无心一人就要走远了，行行立马想拉住萧远，谁知她手还没碰到萧远的手腕，萧远就看似巧合地躲开了她。
行行一愣，他和她何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他真的只是凑巧？
还没等小姑娘开口，萧远先道：“找我有事？”
行行只觉得刚才萧远有意识地躲她的举动，让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慌忙说了一句：“我去找无心，我明天跟他一起回来。”就快速追着无心刚才离开的方向去了。
小姑娘一边走一边不争气地抹眼泪。
他到底怎么了？
就算、就算他说把自己送去吴山涧后就回停云阁，也不用以这副冷漠的态度对待她吧？
就好像，他们根本不熟一样。
就好像，这一路上的患难与共都是她一个人臆想出来的一样。
就好像，他多自己厌恶极了……
她根本不知道无心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她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她甚至不太记得自己走过了哪些路，要怎么回去。
深秋的夜晚降临地非常迅速，小姑娘看着街道两旁的灯光一户户亮起，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抱着膝盖将脸埋住。
她原本以为龙潜山庄是她的家，后来她发现不是，但有个叫萧远的人拉住了她，将她从无家可归中拽了出来，她以为她今后或许就要留在停云阁，现在发现她也不是……
萧远要离开她，萧远要将她送回她该去的地方——吴山涧。
可那是哪里？
那里又会有谁在等待她？
吴山涧真的是她最后的归宿吗？
会不会还有下一个龙潜山庄、下一个停云阁、下一个吴山涧等待着她？
她对未来一无所知，她身边熟悉的人都一个个跟她走散了……
她只觉得害怕。
夜变得更深了，甚至下起了雨，她听见雨滴落在石板街上的声音，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淋湿。
行行好奇地抬头张望，就见一把大伞撑在她的头上，她回过头，萧远正沉默地站在她的背后，也不知他站了有多久了。
她看萧远没有要拉自己起来的意思，干脆自己站了起来，却因为蹲得太久，腿有些发软，险些摔倒。
小姑娘并没有摔倒，因为萧远牢牢扶住了她，待她站稳后才放开了她。
行行又想哭了，她背对着萧远，好让自己不去看他，故作轻松道：“不知道臭无心跑去哪里了……”
萧远低沉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你蹲在这里就能找到他？”
行行很会逞强，所以她说：“我就是休息一下。”
雨下得不大，但是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了污水，将小姑娘鹅黄色的鞋子打湿了，这鞋子还是当初逛中秋灯会时长帆哥哥送她的。
他送了她整整齐齐的一身，她很喜欢，到现在还穿着。
那些日子真好。
行行低头看着自己被沾上了污水的鞋子，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就连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行行不知道，但萧远知道。
小姑娘只听他道：“走吧，我们去找萧澈。”
这是个很大的镇子，但因为是夜晚又是下雨的原因，街上几乎没有人。
所以萧远很快就带她找到了萧澈。
无心站在雨中，没有撑伞。
无心的对面站了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少年人。
那个陌生少年年纪应该也不大，也许只有易川那么大，行行心想。
但那个陌生的少年显然是个不速之客，因为他的双手握着一把刀——一把又沉又大的巨刃，陌生的少年人得双手才能拿住。
萧远带着行行就站在两人的不远处。
这人是谁？他拿着双手刀出现在无心的面前要做什么？是无心的仇人吗？可是无心没有戴他的蚩尤面具，这人怎么会知道无心是谁？难道他们很早就认识？
浮现在行行的脑海中的，除了这些问题，同时还有那把巨刃的悲泣。
就像是这场雨一样，不大，但缠绵不断。
行行能从那把双手刀感到绵延不绝的悲怆和仇恨，似是已存在很多年了。
她被那悲伤和仇恨所席卷，颤抖着双唇问：“萧远，无心是不是碰到麻烦了？我能感觉出那把刀有杀意……”
萧远沉默不答，一双眼睛牢牢注视着萧澈。
那少年人缓缓开口，行行仿佛听见了哭声。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雨已将他全身打得湿透，看来他站在这里已很久了，有雨水不断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行行却觉得那不是雨水，而是少年人的泪水。
无心也被淋湿了，不知为何，行行觉得他看上去和那陌生的少年人一样悲伤。
“你还在这里，”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垂眸道：“你不该还在这里。”
陌生少年道：“是，你警告过我，但是我没有听。”
他说完，将双手握着的刀横举在身前，眼神缱绻，仿佛在看自己的爱人。
“这把刀，被磨得很亮，对吗？”
他问无心，他的声音很温柔，但不可思议的是，他温柔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
无心没有回答。
那少年继续诉说，缓慢而又深情：“三年前，从你杀了我全家之后，我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磨这把刀！磨我哥哥的这把刀！你知道为什么吗？”
行行几预窒息，她一直都忘了，一直都不曾刻意去想，无心是慈悲门的杀手，是慈悲门门主无量唯一的徒弟。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跟他的哥哥萧远不同，他手上的鲜血，有好人的，也有坏人的；有应该死的人，也有不应该死的人。
他没有选择，他是被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
而他却是那个一代大侠萧万钧的儿子，他得有多么痛苦？他得有多么绝望？
她以前总是站在萧远的立场去看待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这还是头一次，她站在了无心的立场上。
这让他怎么不恨……这让无心怎么能不恨萧远。
行行甚至不敢去望萧远，他之前对她说，无心吃了许多苦，他不怪无心恨他，想必他深切地知道无心有多绝望。
无心还是沉默。
或者，沉默就是无心的回答。
“我每一天都在磨这把刀，每磨一下，我就提醒自己一次，我是侥幸活下来的人，我身负血海深仇，我的哥哥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了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少年人说完，已双手持刀狠狠朝无心砍去。
但无心看起来根本没有动。
饶是行行都看得出来，这把刀——这把巨刃，不适合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人，他挥舞不动，这让他的动作变得很慢。
他这样，根本杀不了无心，根本报不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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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觉得，或许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但无心没有给他这个答案。
行行只听见无心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我错了，我当初确实不应该放过你。”
他最后一个字说出口，那个陌生的少年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必死无疑，但他却笑了起来，那笑容看上去那么美好，那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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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伞落地的同时，萧远也已出刀，萧远的刀格开了无心拍向那少年人头顶的手掌，同时点住了那陌生少年的穴道。
无心转而攻向萧远，而萧远面对如狂风暴雨般的无心却突然不动了。
“无心，不要！”行行脱口而出。
无心的手掌就停在萧远胸前毫厘。
行行急忙跑上前去，但她面对面前的兄弟两，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无心收掌，看着萧远，戏谑地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不该杀这个人？”
萧远痛苦地望着他——望着他的弟弟。
他记得，他们兄弟两还是孩子的时候，被父亲一手托在一个肩膀上，他的弟弟萧澈永远都目光敬仰地看着他们的父亲，对着他们的父亲许诺，等他长大，一定要成为像爹爹那样的大侠，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但如今他的弟弟——被他弄丢了的弟弟，害他被他们的仇人所捡去，培养成了一个冷血的、无情的杀手。
他如何能让他的弟弟，那个总是嚷嚷着，长大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大侠的弟弟，当着他的面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一心求死的可怜人？
他不能。
作为他的哥哥，他不能。
所以即使他知道他的回答会惹怒萧澈，他还是说了。
“是，你不该杀他。你当年放过他，不就是因为你动了恻隐之心？因为你看到他……就想到了自己……对吗？”
无心笑得愈加讽刺，他残忍地看着萧远，缓缓开口。
“萧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痛苦，我很可怜？”
“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因为你不是我的哥哥，你也不是我父母的儿子。”
“萧屹，是我爹娘收养了你。”
“你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不是你的弟弟。”
他说完后，就从萧远身侧轻轻巧巧地走了过去，仿若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