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殿中,一束金光直射到正中精雕细刻的祖师金像上,从香炉上腾升的袅袅青烟盘旋犹如如意祥云。

    代玉被人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又被硬生生地摁着跪了下来。

    高大的金像下面,三位宗门执事长老的脸都隐在了阴影之中。

    代玉方想抬起头,又被人摁了回来。

    只听从金像下传来波澜不惊的审判声:“休与山弟子代玉,外出猎妖,蓄意谋杀同门,你可知罪?若诚心悔改,本君可念在你是宗门大弟子的身份,饶你一命。”

    代玉轻哼一声,随即越想越荒谬,瞧瞧,多拙劣的谎言,就把这么大的脏水泼到了她的身上。

    代玉哈哈大笑:“我何错之有!事发之时,你们皆不在场!为何只听信一面之词!你们莫不是对我,对休与山,对我师父有偏见不可!”

    “休得胡言。”

    坐上的长老不怒自威,早已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说辞。

    “陆宗主便是这样管教弟子的么?代玉,你身为上阳宗大弟子,顶撞师长,罪加一等,宗主尚在闭关,宗内一切大小事宜皆有我长老殿代为执行,本殿罚你寒冰洞浣剑,直至被你所伤的弟子痊愈,你可领罚?”

    “呵。”代玉勾了下唇角,罚她在那种鬼地方待到祝余痊愈,这不是变相地要她的命么。

    她现如今看得清了,才明白长老殿狼子野心,一直与师父不对付,他们想要扳倒他,就会先他唯一的弟子,也就是代玉下手。

    他们罚她,辱她,心里臆想着把师父也这样踩在脚下。

    可惜了,她只是一介普通修士,她师父光风霁月,与这些人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

    “既如此,”代玉抬起眸子,笑了起来,“长老们不如将我逐出师门了去,也好过在寒冰洞里活活冻死。”

    为首的清徽长老终于变了脸色,“你这是质疑我们长老殿对你的责罚过重?”

    代玉耸了耸肩,对上他们隐在暗处的眼眸:“我,代玉,从今日起自愿脱离上阳宗,永生永世不再回来,亦不会在外以上阳宗名义行事令贵宗蒙羞。”

    这番话说出以后,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与其之后被人赶出去,不如早点做决断,起码主动权是在自己的手上。

    “你说什么?”

    代玉料想那几位长老定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知他们只是想让她不好受,越过宗主,直接将宗门大弟子驱逐出门这种事,可是要背负不少闲言碎语的。

    不过她并非想在这这种事情上争个胜负,代玉真的想要离开这里。

    “我,休与山弟子代玉,今日起,自愿脱离宗门。”

    代玉挣脱了束缚,站了起来,将腰上挂着的象征身份的玉佩摔到地上,那寻常跟着她四处猎妖无坚不摧的玉佩,此刻也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只一下便四分五裂。

    长老三人见她摔了玉佩,才意识到她说得不是气话,这逆徒是铁了心地要离开。

    “告辞。”代玉向上拱拳,利落地转过身,没有丝毫的眷恋不舍。

    殿中云雾绕梁,光影迷离,少女方才转过身便被一面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

    清徽长老道:“我上阳宗是你说走就能走的?给我跪下!”

    代玉膝盖一软,被迫压在了地上。

    三位长老踱步走来,“犯了错就想着离开宗门,你眼里还有宗规宗法吗!给我拖到寒冰室!”

    代玉甩开几双向她伸过来的手,再也掩饰不了眼中的恨意,“长老何故为难我小小弟子,今日,我定是要走出宗门的!”

    “哼,”清徽长老甩了甩袖子,眼中满是轻蔑,小小弟子,口出狂言,“今日你要是能走的出,我便让你走。”

    “当真?”代玉扯出一抹笑。

    “那是自然,在座弟子皆可作证,我还能诓你个小辈不成?”

    极好。

    代玉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长老定要信守承诺,我若是走得出,莫挡我去路。”

    朱红色的龙且枪闪现在少女的手中,枪身燃着熊熊烈火,炙热的风鼓吹起她的衣摆。

    她提枪在头顶旋转,热烈的火苗遍布大殿各处。

    龙且之火,水泼不灭,风吹则长,与枪主的生命共生共灭,此刻遍地火簇,越燃越烈,竟有合并吞没这长老殿的意思。

    清徽长老锁死了眉头,“代玉,你还想烧了我长老殿不成!”

    少女偏过头,露出狡黠的笑:“长老只与我赌了我走不走的出去,并未事先说好不得伤及宗门一草一木。”

    代玉破了面前无形的墙,双臂犹如展翅飞身而出。

    “你!”

    “清徽长老莫气,待我带弟子抓了这逆徒回来,定要好好责罚她。”

    淮之长老挺身站出,喝令:“众弟子听令,列阵,今日万不得让代玉走出上阳宗。”

    “得令!”

    霎时间,在代玉的面前出现了数不清的白衣弟子,他们手执长剑,动作整齐划一,阵法在她脚下犹如金莲一般朵朵绽开。

    代玉仰视,赤轮之上,帝台法相怒目圆睁,手向下指,似乎将她钉在了原地。

    法相遮云蔽日,带着神的威压,山下居住的村民误以为是神仙下凡,忙停下手中的事情,俯首叩拜。

    修仙者居住的仙府上升起了大片大片的青烟,原是天雷击中,误伤仙人府邸。

    神仙之事,凡人莫掺和,这火不救也罢。

    “啧,为阻挠我离开,竟这样大动干戈,看来我在长老们的心中多少还是占点位置的。”

    代玉咂了咂舌。

    她无法判断出自己今天能走出这里的概率是多少,但是今日她定要为自己的自由殊死一战。

    少女执长枪,傲然挺立,就算是面对着众多弟子结成的帝台之阵,也毫无惧意,相反,从她的眼睛中竟然还可以捕捉到一丝微妙的兴奋之色。

    阵法内旋起猛烈的强风,将众人的衣裙鼓鼓吹起。

    代玉眯起眼睛,挥舞着龙且冲了上去,火红色的烈焰像是她长长的尾巴,众弟子屏住气息,动作整齐划一地操纵着法相发起攻击。

    少女的身影在上古之神的力量下何其渺小,她灵活的跳跃,却依旧瓦解不了这传承几百年的守门阵法。

    铮——

    龙且被失手打落,霸道的力量震的代玉半边身子都在发麻。

    嗓子里涌出的一股腥甜被她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代玉调理气息,重新握着枪站了起来。

    清徽长老微不可微地勾了下唇,吵代玉所在的方向喊道:“我看你还是放弃吧,就算你再修行十年,也是破不了帝台之阵的。”

    代玉缓缓地转过了身,“我从未说过我要破了帝台之阵。”

    “即便如此,你也是走不出去的,念在你是宗主亲传弟子地份上,只要你回头,长老殿绝对不会追究你今日地所作所为。”

    “不了,”代玉用手指揩去了嘴角的血迹,“我去意已决,今日就算是宗主来了,我也非走不可。”

    代玉双手握枪,闭上了眼睛。

    霎时间,从她的脚下开始,火焰几乎绵延了整个阵法。

    火势熯天炽地,竟有将山头吞灭之意。

    这火就算是帝台法相也无法压灭。

    热烈的风卷裹大火,代玉赌上全身的修为和力量逼迫古代神器释放出最热情的火焰。

    身后的长老殿轰然倒塌,滚滚黑烟直升青天。

    看这架势,只要长老殿不松口,火就不会灭。

    几个长老的脸色铁青,奈何不论运用是吗术法都无法将这火熄灭。

    “陆岩这个老狗贼,看看你养了个什么好徒弟。龙且这般神器竟然也放心给她,这丫头我看是走火入魔了!”

    火光映照长老们的脸上,淮之气的咬牙切齿,“依我之见,既然已走火入魔,我便帮宗主清理门户,省得这逆徒日后杀师灭祖!”

    “慢着,”清徽拦住了她,“我看她还能撑多久。”

    全宗弟子皆被这漫天大火吸引了过来,而火势逼人,他们根本无法近身,就连帝台法相都像是被烫了一般,连连后退。

    “大师姐,你疯了!你难不成真想把上阳宗烧了不成!”

    “大师姐,回头是岸,只要你跟长老们认个错,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祝余师妹只是轻伤而已,师姐你何至于此啊!”

    烈火滚烫的温度将这些话都一并融化,代玉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过身,向着清徽所在的方向喊道:“即便已经这样了,长老还不放我走?”

    清徽眯了眯眼,“你可知你今日所作所为,我将你原地诛杀都不为过。”

    “我只求归还我自由。”

    代玉舔了舔干裂的唇,见他并无半分松动,便补充道:“不然就同归于尽吧。”

    说罢,火焰开始飞窜,火星溅到衣袍上,顷刻间化作长龙,将人包裹,淮之低头发现衣摆已经被烧了一大片,忙脱衣自救,结果火势迅速涨大,已经烧到了他的头发上,烫的他吱哇乱叫。

    清徽拧眉,迅速避开,厉喝:“代玉!你大胆!”

    代玉没有说话,操纵着火焰向几位长老袭去。

    几人被火龙追赶,上阳宗弟子想去帮忙却急得手足无措,他们根本进不去,而火龙地出现也顷刻间让列阵地弟子心思分散,帝台法相瓦解。

    代玉抓住时机,逃离了宗门。

    没有弟子想在这个时候追捕她,但是这不代表她灵力耗尽之后,长老不会派人来追她。

    代玉跑下台阶,转身望向高高在上的上阳宗门匾。

    鼓钟山四季常青,斜阳灿烂,却终将在今日要落下。

    如她已经落幕的上阳宗弟子生涯,这混杂着血与泪的地方,她不会再来了。

    她要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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