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没有回答夜尊的问题,他只是收回了目光,一声不响地望向了别处,尽管他的双手并没有放开夜尊,仍是将他揽在怀里,而也正因如此,夜尊才对自己的言行依旧满怀着信心,明知沈巍心中不会快乐,也仍抓住他的手腕,执拗地说下去:
“你是知道的,哥,我和你不同,你爱海星,爱这片土地,你喜欢这里的生活,你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但我不行——即使我们两个都是在海星出生,可是我在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开心的记忆,不是失去父母沦为孤儿,就是穷困潦倒饥饱不定,一共和你没能相依为命几年就又失去了你,在那个反抗团中受尽折磨,每一天都如同活在地狱,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件比一件戳我的心……你说,我怎么会喜欢海星,怎么会喜欢海星人,又怎么可能愿意留在这里度过余生?即便你会陪在我身边,会对我不离不弃,可只要你还跟赵云澜那一伙人有瓜葛,我就没办法忘记过去的事情,更没办法跟他们和睦相处,更不要说我现在已是废人一个,海星也没有多少立足之地给我,你觉得,我住在这里,当真能有什么快乐可言吗?”
沈巍眼角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夜尊看不到,但哥哥皮肤上骤降的温度他还是感受得到的,而沈巍此刻的低落心情更是深深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再也不想掩饰自己内心那排山倒海的不平,哪怕明知他接下来的话注定会伤到沈巍,是伤透心的那种伤,他却也顾不得了!是的,顾不得了!
他不是不想对沈巍温柔相待,再怎么说哥哥也是这世上他唯一在乎的人了,他可以把任何人都视作沙粒芥子,对他们的死活不屑一顾,可对于哥哥他却必须另眼相待,否则当初在地君殿的那生死一刹,他为何要停下手中那刺向哥哥要害的冰锥?明明清楚沈巍不死那就一定会和赵云澜继续纠缠不清,他却还是下不了那个狠手,说到底,不还是对哥哥存着那一线希望,盼着能跟他回到儿时那兄弟相依的岁月,任凭桑田沧海如何变换,他们两人也不受影响,仍能在这天地之间寻一方小小角落,兄友弟恭地活着,就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仍是他的好哥哥,他也仍是他的好弟弟,父母若泉下有知,也会大感欣慰、也能闭得上眼了……
可是,如今,哥哥的心里就是被别人抢占进来了!不止赵云澜,还有那么多的海星人、地星人,都牵动着哥哥的心,霸占着他的关注,哥哥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了,可他既然没死,既然还活着,那就不能没有哥哥啊,而且他根本无法和他人共享沈巍的爱,对于他来说既然哥哥就是全部,那么他也必须拥有全部的哥哥,决不能允许他心有旁骛,就连让他留在这牵挂太多的海星,也是不行的!
沈巍沉默着不发一声,夜尊凄楚一笑,道:
“哥哥,我不妨直说了吧,其实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包括赵云澜的心思我也一清二楚,你们都以为只要对我好,给我宽容,给我体谅,假以时日就能融化我心头的坚冰,消除我对海星、对赵云澜的误会,让我和你一样爱上这里,并接纳你们的感情,像一个乖巧的弟弟一般和你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让你亲情爱情两不负,是吗?我猜得不错吧?”
沈巍还是没有回答,但夜尊能确定自己所言不虚,于是便又抓紧他的手,叫道:
“你有这种想法我可以理解,可事实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成为你们共同的好弟弟,我也做不到成全你们的爱情!我实话告诉你,哥哥,如果你不想我死,如果你还想我活下去,那便只有一条路,就是你陪着我回到地星去,然后和我一起封印在天柱之内,从此以后我们兄弟俩永远不老不死,也不会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打扰,就那样一直相依为命地过下去,和小时候一样亲密,却又不像小时候总是要忍饥挨饿、担惊受怕……”
夜尊越说便越免不了兴奋,原本在万年之中令他备受煎熬的天柱,此刻再想起来却只觉无比期盼,恨不能立刻便和沈巍一道归去,自此再不问世事,而沈巍也再不会被什么赵云澜、特调处、海星地星天下苍生等等无关之人缠上,只能一心一意地守候在他的身边,除了他之外谁也管不着……这不正是他日夜渴望的生活么?曾经痛恨的天柱,只要有沈巍陪着,那便是桃源再现,哪怕要他生生世世都困于其中,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沈巍一句话也不对他讲,连呼吸都静谧无声,显见是已被心痛和不甘包围,与他预想的毫无分别——这也的确让他的胸口感到了一些痛楚,毕竟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这个要求对沈巍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更明白这已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如果赌不赢,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总也好过眼看着沈巍和赵云澜双宿双飞而带来的精神折磨,而他既然还不甘心就这么死掉,那便只能豁出去逼沈巍一把,成败在此一举了!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夜尊的鼻腔也泛起了隐隐的酸意,一面把沈巍的手往自己的心口贴去,一面却又咬了咬牙关,毫不放松地道:
“我并不想惹你难过,只是我也没办法了!倘若不能拥有你全部的爱和照顾,那我宁愿一死,但只要你留在海星,留在赵云澜身旁,你的心就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又如何忍得?今天我必须把话跟你挑明,你若还在乎我的性命,那就设法打通地海两星的通道,带我回地星去,和我同入天柱,哪怕你把心留在海星,只要你的人留在我身边也是可以的;你若不肯,那就不必再管我的死活了,反正我若一心求死,你也是拦不住我的,对吗?面对一个死志坚决的人,纵然强如黑袍使,也是留不住的,这一点你不会不了解的吧?”
“我知道了。”
沉默许久的沈巍终于给了夜尊一句回应,倒让后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方意识到他哥是在答复他,只不过这答复并不能体现他哥的意思,于是他便想问个明白,可他正要张口,沈巍便又说话了,声音听上去很是平静,完全没有什么悲伤、无奈乃至绝望的味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哥,你的意思是——”
心里依然放不下的夜尊连忙出言发问,沈巍却轻轻捂了下他的嘴,依旧那么温柔而和善地道:
“弟弟,哥哥答应陪着你一起永封天柱,只是你也要答应哥哥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
因沈巍的回答而心生狂喜的夜尊脱口便问,只在话刚出口时不由生出了警惕,唯恐哥哥开出的条件有什么苛刻之处,让他难以应允,可沈巍给出的答案却让他又是一怔——就,这么简单的吗?
“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把和赵云澜之间的事情做个了结,然后我一定信守诺言,陪你回天柱去,今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了,你觉得如何?”
如听仙乐的夜尊几乎要从床上飘荡起来,若非有沈巍揽着他,没准他就飘飘悠悠地飞出窗子去了,对于沈巍这个处处都在理、完全不过分,且听上去对他绝对有利的要求,他凭什么不满口答应呢?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就等你几天,然后我们就走!”
……
买完菜的赵云澜开着车哼着小调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此刻他的心情蛮好,几个小时前的那点不快早已被他甩到了九霄云外,谁让他那天生乐观的基因也不是盖的,凡事就是容易向好的方面看,绝不让负面情绪长久占据自己的心,精神内耗这种事对他而言太难了。更不用说沈巍还在家里等着他,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不快乐?对于他这种失去过生命中最爱的人来说,能再一次遇到和自己心心相印的爱人,和他朝夕相见,每天一起吃饭睡觉,那就是最大的幸福,还有什么好奢求的?比起这个,其他的那点小矛盾小别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嘛,这就叫抓大放小!
赵云澜将车载音乐切了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跟着哼唱起来,这时他路过一片楼盘,是个新开发不久的项目,尚未全部建成,只在售楼处外看到大幅的成品效果图片,未来此处将是别墅区。而他立即想起要和沈巍一起买个独栋别墅、给夜尊和父亲都留房间的打算,眼前这处楼盘倒是可以考虑,除了地点偏僻些,其他的都符合他的要求,当然地点偏僻也不算什么大缺点,用来掩护夜尊的存在岂不正合适,不如回去和沈巍商量商量,有空带他一起来这里看房?哎呀呀,想想都美啊。
心头荡漾的赵云澜提高了嗓子,高唱一句“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收尾,正想加快速度早点回家见沈巍时,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一看来电者是大庆,赵云澜便吐槽了句“这死猫又怎么了”,一边接通电话,谁知大庆却在那头连珠炮似的道:
“老赵你在哪里呢?你快来单位一趟,我说的是光明路4号哈,咱特调处的旧址!你快点来,越快越好!还有,沈教授跟你在一起是吧?那你们就一起过来,速度速度啊!”
“你是知道的,哥,我和你不同,你爱海星,爱这片土地,你喜欢这里的生活,你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但我不行——即使我们两个都是在海星出生,可是我在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开心的记忆,不是失去父母沦为孤儿,就是穷困潦倒饥饱不定,一共和你没能相依为命几年就又失去了你,在那个反抗团中受尽折磨,每一天都如同活在地狱,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件比一件戳我的心……你说,我怎么会喜欢海星,怎么会喜欢海星人,又怎么可能愿意留在这里度过余生?即便你会陪在我身边,会对我不离不弃,可只要你还跟赵云澜那一伙人有瓜葛,我就没办法忘记过去的事情,更没办法跟他们和睦相处,更不要说我现在已是废人一个,海星也没有多少立足之地给我,你觉得,我住在这里,当真能有什么快乐可言吗?”
沈巍眼角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夜尊看不到,但哥哥皮肤上骤降的温度他还是感受得到的,而沈巍此刻的低落心情更是深深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再也不想掩饰自己内心那排山倒海的不平,哪怕明知他接下来的话注定会伤到沈巍,是伤透心的那种伤,他却也顾不得了!是的,顾不得了!
他不是不想对沈巍温柔相待,再怎么说哥哥也是这世上他唯一在乎的人了,他可以把任何人都视作沙粒芥子,对他们的死活不屑一顾,可对于哥哥他却必须另眼相待,否则当初在地君殿的那生死一刹,他为何要停下手中那刺向哥哥要害的冰锥?明明清楚沈巍不死那就一定会和赵云澜继续纠缠不清,他却还是下不了那个狠手,说到底,不还是对哥哥存着那一线希望,盼着能跟他回到儿时那兄弟相依的岁月,任凭桑田沧海如何变换,他们两人也不受影响,仍能在这天地之间寻一方小小角落,兄友弟恭地活着,就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仍是他的好哥哥,他也仍是他的好弟弟,父母若泉下有知,也会大感欣慰、也能闭得上眼了……
可是,如今,哥哥的心里就是被别人抢占进来了!不止赵云澜,还有那么多的海星人、地星人,都牵动着哥哥的心,霸占着他的关注,哥哥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了,可他既然没死,既然还活着,那就不能没有哥哥啊,而且他根本无法和他人共享沈巍的爱,对于他来说既然哥哥就是全部,那么他也必须拥有全部的哥哥,决不能允许他心有旁骛,就连让他留在这牵挂太多的海星,也是不行的!
沈巍沉默着不发一声,夜尊凄楚一笑,道:
“哥哥,我不妨直说了吧,其实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包括赵云澜的心思我也一清二楚,你们都以为只要对我好,给我宽容,给我体谅,假以时日就能融化我心头的坚冰,消除我对海星、对赵云澜的误会,让我和你一样爱上这里,并接纳你们的感情,像一个乖巧的弟弟一般和你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让你亲情爱情两不负,是吗?我猜得不错吧?”
沈巍还是没有回答,但夜尊能确定自己所言不虚,于是便又抓紧他的手,叫道:
“你有这种想法我可以理解,可事实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成为你们共同的好弟弟,我也做不到成全你们的爱情!我实话告诉你,哥哥,如果你不想我死,如果你还想我活下去,那便只有一条路,就是你陪着我回到地星去,然后和我一起封印在天柱之内,从此以后我们兄弟俩永远不老不死,也不会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打扰,就那样一直相依为命地过下去,和小时候一样亲密,却又不像小时候总是要忍饥挨饿、担惊受怕……”
夜尊越说便越免不了兴奋,原本在万年之中令他备受煎熬的天柱,此刻再想起来却只觉无比期盼,恨不能立刻便和沈巍一道归去,自此再不问世事,而沈巍也再不会被什么赵云澜、特调处、海星地星天下苍生等等无关之人缠上,只能一心一意地守候在他的身边,除了他之外谁也管不着……这不正是他日夜渴望的生活么?曾经痛恨的天柱,只要有沈巍陪着,那便是桃源再现,哪怕要他生生世世都困于其中,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沈巍一句话也不对他讲,连呼吸都静谧无声,显见是已被心痛和不甘包围,与他预想的毫无分别——这也的确让他的胸口感到了一些痛楚,毕竟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这个要求对沈巍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更明白这已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如果赌不赢,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总也好过眼看着沈巍和赵云澜双宿双飞而带来的精神折磨,而他既然还不甘心就这么死掉,那便只能豁出去逼沈巍一把,成败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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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尊的鼻腔也泛起了隐隐的酸意,一面把沈巍的手往自己的心口贴去,一面却又咬了咬牙关,毫不放松地道:
“我并不想惹你难过,只是我也没办法了!倘若不能拥有你全部的爱和照顾,那我宁愿一死,但只要你留在海星,留在赵云澜身旁,你的心就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又如何忍得?今天我必须把话跟你挑明,你若还在乎我的性命,那就设法打通地海两星的通道,带我回地星去,和我同入天柱,哪怕你把心留在海星,只要你的人留在我身边也是可以的;你若不肯,那就不必再管我的死活了,反正我若一心求死,你也是拦不住我的,对吗?面对一个死志坚决的人,纵然强如黑袍使,也是留不住的,这一点你不会不了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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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把和赵云澜之间的事情做个了结,然后我一定信守诺言,陪你回天柱去,今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了,你觉得如何?”
如听仙乐的夜尊几乎要从床上飘荡起来,若非有沈巍揽着他,没准他就飘飘悠悠地飞出窗子去了,对于沈巍这个处处都在理、完全不过分,且听上去对他绝对有利的要求,他凭什么不满口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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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澜将车载音乐切了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跟着哼唱起来,这时他路过一片楼盘,是个新开发不久的项目,尚未全部建成,只在售楼处外看到大幅的成品效果图片,未来此处将是别墅区。而他立即想起要和沈巍一起买个独栋别墅、给夜尊和父亲都留房间的打算,眼前这处楼盘倒是可以考虑,除了地点偏僻些,其他的都符合他的要求,当然地点偏僻也不算什么大缺点,用来掩护夜尊的存在岂不正合适,不如回去和沈巍商量商量,有空带他一起来这里看房?哎呀呀,想想都美啊。
心头荡漾的赵云澜提高了嗓子,高唱一句“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收尾,正想加快速度早点回家见沈巍时,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一看来电者是大庆,赵云澜便吐槽了句“这死猫又怎么了”,一边接通电话,谁知大庆却在那头连珠炮似的道:
“老赵你在哪里呢?你快来单位一趟,我说的是光明路4号哈,咱特调处的旧址!你快点来,越快越好!还有,沈教授跟你在一起是吧?那你们就一起过来,速度速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