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惊蛰，春雷始鸣，震百虫，万物长。
越过料峭早春寒，步入仲春忙农事，连同天气一并转晴，即使夜雨常悄然来袭，半夜或天亮前即停，为清晨增添芬芳。
晴天占据了大部分白日，上京城街头巷尾一扫潮湿气，处处生机盎然。
唯独一地例外——蔺府。
曲折回环的半壁廊之下，巧月领两名的侍从匆匆行过，这个所来的方向为蔺溪儿所居住的院落，一行人特地给她送今日餐食。
自盗圣风波以来，林姨娘被捕，老夫人甚少出院子，蔺府老仆从们均闭口不谈此事，只剩刚来府邸的两名新人难以压制好奇心，见巧月作为领头者走在最前方，拉开了一段距离，身后两名侍从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左侧侍从放慢步速，压低声音：“四姑娘平日活蹦乱跳，巴不得一天到晚找五姑娘麻烦，怎得突然日日躲在房中，三餐送进去也没吃多少。”
“说是病了。”
“这得生什么病啊，多日不见好转。”
“这哪知道，听说五姑娘自打大理狱回来便身体不适，或许不是病，而是中邪，莫非与林……”
这名侍从适时收音，口型说出二字，还没等旁边人的回复，脑袋蓦地撞上，痛呼一声：“啊！”
是时，该侍从定睛一瞧，巧月正站在面前一脸笑眯眯模样，就差直说“我全听见了”。
背后议论被抓现行，两人一下慌了。
巧月不仅是知春院的人，还是五姑娘的身边心腹。
以前各方多认为五姑娘性子软、好说话，不喜与府里人来往，不爱出门的标准世家闺秀，并且背后有个沈家作为靠山，倒也没什么人上赶着敢得罪她，后来五姑娘回了一趟临安江家，周遭气场反而大变。
两名侍从说不清是何种感觉，内心深知五姑娘不一样了。
若背后非议一事传了过去……想到这儿，两人连忙半蹲下，颤抖地解释：“巧月姐姐，我我我我们不是有意打听，饶了我吧。”
沉默片刻，巧月摇摇头，只说道：“勿作揣测，五姑娘还等着送药，赶紧走。”
“多谢姐姐！”
话音隐入天际浮散的云霞，偌大府邸须臾间变得空旷寂寥，满园盛开春花黯然失色，活活生了一股秋日的萧条之意。
待雨点渐起，化作断断续续的浪潮拍打在这片土地，一阵又一阵的落花落叶曼妙如舞，转眼间来到亥时末，整个蔺府陷入沉睡。
季节交替所带来的春困变得强烈，守夜的巧月打了好几个哈欠，脑袋差点儿撑不住，磕在桌子上。
她揉揉自己的脸，试图强撑起精神，手尚未抚上双颊，忽然停住，走到窗边盯住对面檐廊仔细瞧了瞧。
巧月嘀咕一声：“看错了？”
四处张望过后，她始终没找到这只鬼影的踪迹，心想：或许是一只野猫途径此处。巧月继续守在原地，谨慎留意周遭各种动静。
然而除了府外路过打更传来，未再有其他响动。
殊不知若视线越过绮窗来到花草盛开的院外，能瞧见那名无声“鬼影”正直直的蹲这间的房顶，风雨打在身体也岿然不动，与黑夜融为一体，凭借内力探听巧月的气息，判断屋内情形，伺机而动。
一檐之隔，头顶悬刀。
巧月茫无所知，又微微垂头打瞌睡，“鬼影”借机身形一闪瞬间抵达了蔺溪儿的屋檐。
这才是“鬼影”今夜之行的目标。
雨夜易掩盖各种声响，人的听觉会迟钝，对于练武之人而言无，可惜蔺溪儿是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世家姑娘。
想要防的是蔺府其他人。
“鬼影”从窗户翻进蔺溪儿的闺房，悄然而至床前，左手伸手掀开被褥，刚露出侧躺的少女，熟睡半张脸被洒落阴影覆盖，时明时暗，依据脸部的轮廓辨认出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确认无误，“鬼影”抬手抽刀，青光划过脸庞，毅然朝心门位置刺下，尖锐撕裂声划破宁静内室，意料之中的鲜血迸溅未出现。
夜风猛烈地拍打纸窗，满室白絮飞扬、盘旋、飘荡，迟迟不愿落下，化作春夜的银色。
“鬼影”发现锋利刃划破的是被褥而非心脏，即使视线受阻，听音辨位辩情形成为一名杀手多年的潜意识，几乎转势向前划去。
再次落空。
“鬼影”意识到：床上的人醒了。
不对。
院落主人蔺四姑娘该是个不懂武的普通姑娘，可惜内室光线黯淡，白絮遮眼，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行判断，今夜之行必须快刀斩乱麻。
“鬼影”想也没想，左手旋刀收住，身形作势要退。形是虚，刀却实，招式一变，刀锋横削而过，直击对方命门，这一招狠厉之盛完全不留生机，存心要致对方于死地。
黑暗之中金铁交鸣，嗡嗡作响，利刃停在半空。
千算万算没料到对方手中竟藏有抵挡的兵器，想必是早作好准备迎下一击。
这一刻，“鬼影”顿感蹊跷。
可交锋之间无意拉近二人的距离，那张脸逐渐显露，细看眉眼多了一抹狡黠。
此时，真真正正看清那张脸——蔺不言。
“鬼影”蓦地瞪大双目，使出全身的力气，双手猛地向前一抵，整个人以此借力向后连连退去。
看架势，打算临阵脱逃。
“想走？迟了。”
这只鬼，蔺不言等待多时了。
她轻反手扔出匕首划为黑夜流星，短刀直插入“鬼影”的左腿，整个人身形一愣，动作便慢了下来。
对于脱逃而言，莫说一招之差，哪怕一息照样会萌生万般变化。
趁此间隙，蔺不言抓住机会，猛然起身，吹响哨声，听嗖嗖声接连而起，三支箭镞破风而来，击窗纸，欲钉“鬼影”在原地。
“鬼影”的身法极其灵活，先缩身弯腰躲掉一支箭，起身顺手抽刀，挥臂力振，格的一响，第二支箭击在刀背，登时落地，“鬼影”不等站稳，刀反手一劈，第三支箭段成两截。
一阵响动听在蔺不言的耳边，识别此人武功在自己之上，尚不敢轻忽让人钻空子逃脱，翻身下床，拿出床沿的佩剑，舞动剑柄，使剑招缠住。
窗外箭矢时不时配合她的剑招抓鬼，虽悉数被其破解，“鬼影”依旧找不到机会脱身。
双方就此僵持不下。
直至蔺不言奋力抵挡，略感吃力时，她忽地笑道：“兄台来了，这般着急作甚。”
见其未应，她灵机一动，“莫非是阴沟老鼠见不得光，天亮便得躲回洞里，还是急着回去杀目标呢？”
激怒嘲讽之语，说破计划之行，“鬼影”半声未吭，如同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徒留一双眼，使人无法发现破绽。
可谓是心性坚定的杀手。
蔺不言只好另做打算。
这时，“鬼影”已察觉是个圈套，随手抓起旁边东西朝房门方向扔去，砰的一声，房门大开，雨声贯穿安静的内室，欲意扰乱听觉，趁机逃离。
他翻身凌空越过蔺不言，双脚蹬角柱，借力一跃，不动声色落地门前。
即将抽身。
四五支箭齐发步步逼退，“鬼影”的脚甚至没踏上门槛。
而箭镞射穿的声响变相给蔺不言提醒，她随即转身飞脚踢开桌子，挡住左边的空间，跟着挥剑进击，将“鬼影”行动路线框在正对门前的一方天地。
门外利箭阻挡，身后剑锋逼近，数招之后难免出现破绽。
蔺不言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一剑恰好从左边疾刺，对方急忙摆腰，剑锋转势从右直探要害，对方翻身右避，轻巧躲闪落地，却毫无防范正对大开的房门。
嗖的一声，两支箭镞穿透肩胛和手臂，即刻见血。
“鬼影”捂住肩膀，意识自己中计，可惜江心补漏，为时已晚。
蔺不言乘势挥剑直削，击落敌人兵刃，反握剑柄打在伤口处，随即倾身闪开。
紧接着，又是嗖一声，听破风之音，箭镞再次直插“鬼影”的双腿，顷刻丧失行动力，摔倒地上无法动弹。
抓鬼之行，尘埃落定。
蔺不言打算瞧瞧这只鬼的真面目。待她走到外室，屋檐雨帘如薄纱铺下，房门前的光源被来者挡住半边，她驻步，笑笑打了照面，“姜姐姐的箭法好准啊。”
姜霏收起手中兵器，忽视她的轻松惬意，抬脚走近，仔细扫过身上无伤口无大碍，旋即询问：“人呢？”
“喏。”蔺不言抬手一指，再度确定此人无还手之力，继而说道，“四姐如何？”
“别担心，巧月在那处，蔺不迟也赶回去，没信号说明计划成功，今夜的确只来了一人。”姜霏眉间忧愁尚未完全淡去，话音顿了顿又道，“反而怕赶不上这边，剩你独自应对。”
“即使如此，我也会拖上一拖，绝无放掉此人的可能。”蔺不言话音一转，“姜姐姐不想知道今夜暗杀者的真面目？”
姜霏道：“去看看。”
二人走了过去。
蔺不言蹲下身，方才流露的好奇消失无影无踪，她扯下鬼影面巾，“好久不见，沈管事。”
来者是沈全。
落到如此地步，作为一名暗杀者，如今局面沈全想过，只是他必须要知道天衣无缝的计划究竟哪里出错了。
他想不通。
沈全捂住心口，开门见山：“你去陈府找到了什么？”
“沈管家聪明啊。”完全没遮掩的打算，蔺不言取出桃花绣纹荷包，吊在空中，“眼熟吗？应该是陈斐的东西。”
“这……”沈全认出此物是女子亲手绣的荷包，以作又怕有诈，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继而斩钉截铁地说道，“单凭此物，你便猜到今夜之事绝无可能。”
“未卜先知我做不到。”蔺不言说道，“唯独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上元灯节时我与帝姬偶遇宣平侯等人，如果陈斐在待月楼，回陈府时间至少亥时后，又如何布局抓盗圣？”
没等到沈全的回复，听姜霏问道：“那日你可见到陈斐？”
“并未。”
“如何确认陈斐身处待月楼？”
“我听到了。”
“呵。”沈全冷喝一声打断。
听到此处，他权当两个小姑娘故作玄虚，诓言诈语，意欲套话，“陈府莫非剩他一人，必须得亲力亲为吗？”
“是啊，我也这般想。”蔺不言语气轻轻回应，“直到我从大理狱回来次日，宫里传了一道圣旨，我明白了。”
“接下来，你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杀蔺溪儿。”
沈全忽然全身绷紧，等待下一句话。
良久，未传来话音，他抬起头却不知何时她早已起身，偏头看向门外。
外面雨停了，朦胧春月挂枝头，庭下积水化作数个小水塘，聚拢月辉、周遭花草影子，好一番幽静之景。
若未见血，便更好。
刹那间，蔺不言与姜霏几乎同时出手，手中暗器朝两个方向发出，砰的一声，水中月碎成无数波纹，染成红月。
姜霏跨过门外，仔细检查一番，回头道：“死了。”
蔺不言瞥了一眼，转头问沈全：“还有后招吗？看来是没有了。”
事到如今，沈全恍然明白今夜之局从现在才开始，他忍住伤口阵痛又道，“你究竟……”
她目光平静，淡声打断：“那日四姐在场，目睹一切。”
越过料峭早春寒，步入仲春忙农事，连同天气一并转晴，即使夜雨常悄然来袭，半夜或天亮前即停，为清晨增添芬芳。
晴天占据了大部分白日，上京城街头巷尾一扫潮湿气，处处生机盎然。
唯独一地例外——蔺府。
曲折回环的半壁廊之下，巧月领两名的侍从匆匆行过，这个所来的方向为蔺溪儿所居住的院落，一行人特地给她送今日餐食。
自盗圣风波以来，林姨娘被捕，老夫人甚少出院子，蔺府老仆从们均闭口不谈此事，只剩刚来府邸的两名新人难以压制好奇心，见巧月作为领头者走在最前方，拉开了一段距离，身后两名侍从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左侧侍从放慢步速，压低声音：“四姑娘平日活蹦乱跳，巴不得一天到晚找五姑娘麻烦，怎得突然日日躲在房中，三餐送进去也没吃多少。”
“说是病了。”
“这得生什么病啊，多日不见好转。”
“这哪知道，听说五姑娘自打大理狱回来便身体不适，或许不是病，而是中邪，莫非与林……”
这名侍从适时收音，口型说出二字，还没等旁边人的回复，脑袋蓦地撞上，痛呼一声：“啊！”
是时，该侍从定睛一瞧，巧月正站在面前一脸笑眯眯模样，就差直说“我全听见了”。
背后议论被抓现行，两人一下慌了。
巧月不仅是知春院的人，还是五姑娘的身边心腹。
以前各方多认为五姑娘性子软、好说话，不喜与府里人来往，不爱出门的标准世家闺秀，并且背后有个沈家作为靠山，倒也没什么人上赶着敢得罪她，后来五姑娘回了一趟临安江家，周遭气场反而大变。
两名侍从说不清是何种感觉，内心深知五姑娘不一样了。
若背后非议一事传了过去……想到这儿，两人连忙半蹲下，颤抖地解释：“巧月姐姐，我我我我们不是有意打听，饶了我吧。”
沉默片刻，巧月摇摇头，只说道：“勿作揣测，五姑娘还等着送药，赶紧走。”
“多谢姐姐！”
话音隐入天际浮散的云霞，偌大府邸须臾间变得空旷寂寥，满园盛开春花黯然失色，活活生了一股秋日的萧条之意。
待雨点渐起，化作断断续续的浪潮拍打在这片土地，一阵又一阵的落花落叶曼妙如舞，转眼间来到亥时末，整个蔺府陷入沉睡。
季节交替所带来的春困变得强烈，守夜的巧月打了好几个哈欠，脑袋差点儿撑不住，磕在桌子上。
她揉揉自己的脸，试图强撑起精神，手尚未抚上双颊，忽然停住，走到窗边盯住对面檐廊仔细瞧了瞧。
巧月嘀咕一声：“看错了？”
四处张望过后，她始终没找到这只鬼影的踪迹，心想：或许是一只野猫途径此处。巧月继续守在原地，谨慎留意周遭各种动静。
然而除了府外路过打更传来，未再有其他响动。
殊不知若视线越过绮窗来到花草盛开的院外，能瞧见那名无声“鬼影”正直直的蹲这间的房顶，风雨打在身体也岿然不动，与黑夜融为一体，凭借内力探听巧月的气息，判断屋内情形，伺机而动。
一檐之隔，头顶悬刀。
巧月茫无所知，又微微垂头打瞌睡，“鬼影”借机身形一闪瞬间抵达了蔺溪儿的屋檐。
这才是“鬼影”今夜之行的目标。
雨夜易掩盖各种声响，人的听觉会迟钝，对于练武之人而言无，可惜蔺溪儿是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世家姑娘。
想要防的是蔺府其他人。
“鬼影”从窗户翻进蔺溪儿的闺房，悄然而至床前，左手伸手掀开被褥，刚露出侧躺的少女，熟睡半张脸被洒落阴影覆盖，时明时暗，依据脸部的轮廓辨认出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确认无误，“鬼影”抬手抽刀，青光划过脸庞，毅然朝心门位置刺下，尖锐撕裂声划破宁静内室，意料之中的鲜血迸溅未出现。
夜风猛烈地拍打纸窗，满室白絮飞扬、盘旋、飘荡，迟迟不愿落下，化作春夜的银色。
“鬼影”发现锋利刃划破的是被褥而非心脏，即使视线受阻，听音辨位辩情形成为一名杀手多年的潜意识，几乎转势向前划去。
再次落空。
“鬼影”意识到：床上的人醒了。
不对。
院落主人蔺四姑娘该是个不懂武的普通姑娘，可惜内室光线黯淡，白絮遮眼，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行判断，今夜之行必须快刀斩乱麻。
“鬼影”想也没想，左手旋刀收住，身形作势要退。形是虚，刀却实，招式一变，刀锋横削而过，直击对方命门，这一招狠厉之盛完全不留生机，存心要致对方于死地。
黑暗之中金铁交鸣，嗡嗡作响，利刃停在半空。
千算万算没料到对方手中竟藏有抵挡的兵器，想必是早作好准备迎下一击。
这一刻，“鬼影”顿感蹊跷。
可交锋之间无意拉近二人的距离，那张脸逐渐显露，细看眉眼多了一抹狡黠。
此时，真真正正看清那张脸——蔺不言。
“鬼影”蓦地瞪大双目，使出全身的力气，双手猛地向前一抵，整个人以此借力向后连连退去。
看架势，打算临阵脱逃。
“想走？迟了。”
这只鬼，蔺不言等待多时了。
她轻反手扔出匕首划为黑夜流星，短刀直插入“鬼影”的左腿，整个人身形一愣，动作便慢了下来。
对于脱逃而言，莫说一招之差，哪怕一息照样会萌生万般变化。
趁此间隙，蔺不言抓住机会，猛然起身，吹响哨声，听嗖嗖声接连而起，三支箭镞破风而来，击窗纸，欲钉“鬼影”在原地。
“鬼影”的身法极其灵活，先缩身弯腰躲掉一支箭，起身顺手抽刀，挥臂力振，格的一响，第二支箭击在刀背，登时落地，“鬼影”不等站稳，刀反手一劈，第三支箭段成两截。
一阵响动听在蔺不言的耳边，识别此人武功在自己之上，尚不敢轻忽让人钻空子逃脱，翻身下床，拿出床沿的佩剑，舞动剑柄，使剑招缠住。
窗外箭矢时不时配合她的剑招抓鬼，虽悉数被其破解，“鬼影”依旧找不到机会脱身。
双方就此僵持不下。
直至蔺不言奋力抵挡，略感吃力时，她忽地笑道：“兄台来了，这般着急作甚。”
见其未应，她灵机一动，“莫非是阴沟老鼠见不得光，天亮便得躲回洞里，还是急着回去杀目标呢？”
激怒嘲讽之语，说破计划之行，“鬼影”半声未吭，如同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徒留一双眼，使人无法发现破绽。
可谓是心性坚定的杀手。
蔺不言只好另做打算。
这时，“鬼影”已察觉是个圈套，随手抓起旁边东西朝房门方向扔去，砰的一声，房门大开，雨声贯穿安静的内室，欲意扰乱听觉，趁机逃离。
他翻身凌空越过蔺不言，双脚蹬角柱，借力一跃，不动声色落地门前。
即将抽身。
四五支箭齐发步步逼退，“鬼影”的脚甚至没踏上门槛。
而箭镞射穿的声响变相给蔺不言提醒，她随即转身飞脚踢开桌子，挡住左边的空间，跟着挥剑进击，将“鬼影”行动路线框在正对门前的一方天地。
门外利箭阻挡，身后剑锋逼近，数招之后难免出现破绽。
蔺不言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一剑恰好从左边疾刺，对方急忙摆腰，剑锋转势从右直探要害，对方翻身右避，轻巧躲闪落地，却毫无防范正对大开的房门。
嗖的一声，两支箭镞穿透肩胛和手臂，即刻见血。
“鬼影”捂住肩膀，意识自己中计，可惜江心补漏，为时已晚。
蔺不言乘势挥剑直削，击落敌人兵刃，反握剑柄打在伤口处，随即倾身闪开。
紧接着，又是嗖一声，听破风之音，箭镞再次直插“鬼影”的双腿，顷刻丧失行动力，摔倒地上无法动弹。
抓鬼之行，尘埃落定。
蔺不言打算瞧瞧这只鬼的真面目。待她走到外室，屋檐雨帘如薄纱铺下，房门前的光源被来者挡住半边，她驻步，笑笑打了照面，“姜姐姐的箭法好准啊。”
姜霏收起手中兵器，忽视她的轻松惬意，抬脚走近，仔细扫过身上无伤口无大碍，旋即询问：“人呢？”
“喏。”蔺不言抬手一指，再度确定此人无还手之力，继而说道，“四姐如何？”
“别担心，巧月在那处，蔺不迟也赶回去，没信号说明计划成功，今夜的确只来了一人。”姜霏眉间忧愁尚未完全淡去，话音顿了顿又道，“反而怕赶不上这边，剩你独自应对。”
“即使如此，我也会拖上一拖，绝无放掉此人的可能。”蔺不言话音一转，“姜姐姐不想知道今夜暗杀者的真面目？”
姜霏道：“去看看。”
二人走了过去。
蔺不言蹲下身，方才流露的好奇消失无影无踪，她扯下鬼影面巾，“好久不见，沈管事。”
来者是沈全。
落到如此地步，作为一名暗杀者，如今局面沈全想过，只是他必须要知道天衣无缝的计划究竟哪里出错了。
他想不通。
沈全捂住心口，开门见山：“你去陈府找到了什么？”
“沈管家聪明啊。”完全没遮掩的打算，蔺不言取出桃花绣纹荷包，吊在空中，“眼熟吗？应该是陈斐的东西。”
“这……”沈全认出此物是女子亲手绣的荷包，以作又怕有诈，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继而斩钉截铁地说道，“单凭此物，你便猜到今夜之事绝无可能。”
“未卜先知我做不到。”蔺不言说道，“唯独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上元灯节时我与帝姬偶遇宣平侯等人，如果陈斐在待月楼，回陈府时间至少亥时后，又如何布局抓盗圣？”
没等到沈全的回复，听姜霏问道：“那日你可见到陈斐？”
“并未。”
“如何确认陈斐身处待月楼？”
“我听到了。”
“呵。”沈全冷喝一声打断。
听到此处，他权当两个小姑娘故作玄虚，诓言诈语，意欲套话，“陈府莫非剩他一人，必须得亲力亲为吗？”
“是啊，我也这般想。”蔺不言语气轻轻回应，“直到我从大理狱回来次日，宫里传了一道圣旨，我明白了。”
“接下来，你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杀蔺溪儿。”
沈全忽然全身绷紧，等待下一句话。
良久，未传来话音，他抬起头却不知何时她早已起身，偏头看向门外。
外面雨停了，朦胧春月挂枝头，庭下积水化作数个小水塘，聚拢月辉、周遭花草影子，好一番幽静之景。
若未见血，便更好。
刹那间，蔺不言与姜霏几乎同时出手，手中暗器朝两个方向发出，砰的一声，水中月碎成无数波纹，染成红月。
姜霏跨过门外，仔细检查一番，回头道：“死了。”
蔺不言瞥了一眼，转头问沈全：“还有后招吗？看来是没有了。”
事到如今，沈全恍然明白今夜之局从现在才开始，他忍住伤口阵痛又道，“你究竟……”
她目光平静，淡声打断：“那日四姐在场，目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