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青茴记事以来，这还是第一回离开草原，她趴在窗边，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色从漫野的绿，再到原野上稀疏的炊烟，最后是繁荣的城镇。
这些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边境到上京路途遥远，第二日的夜里，车队休作，他们歇在城中知府家，知府家有个小女儿，比陆青茴小几个月，长得粉雕玉琢，爱粘着陆青茴问城外的事。
陆青茴从小在军营长大，身边多是些晒得黢黑的毛头小子，头一次遇着这种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自然喜欢的紧。
她想听什么，陆青茴就和她说什么。
晚饭后，陆青茴靠在廊下的柱子边，听梁辰薇一颗一颗的数星星。
“姐姐，草原的星星会比这的星星亮吗？”
陆青茴想起之前有人说，草原的星星都比家里的好看，那会儿她躺在草地上编着草环，头也没抬的就答道，“都一样的，只是你心里作用罢了。”
明明看得都是同一片天，又怎么会有不一样的星星。
一个星期前，陆青茴刚跟沈校尉卷了裤腿下河，就让阿娘派来的人给喊了回去。
主营帐内的个个都本着张脸，没人吭声，这时恰好陆青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闯了进去，接着听到的就是一声叹息。
陆青茴吓得一缩脖子，敢情这是冲她来的？
陆夫人的声音算不上小，“你也看见了，她这样，回京就和关进笼子有什么区别，就不能再问问…”
回京？捕捉到了重要信息后，她目视着正位上的爹爹，又回头看了沈校尉一眼。
陆炳年道：“问谁？去问下旨的那位吗？还是说你打算继续把她留在这做没规矩的野丫头？”
一听这语气，陆夫人也火了，“野丫头！陆炳年你会不会说话，我只是想她再自由几年！”
这两人总是三天两头的吵架，和和气气说话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陆青茴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道：“不是说叫我有事吗？为什么我来了又晾着我？”
陆夫人压下脾气，尽可能的放软语调，“青青，圣上有旨召你阿爹回京，阿娘就是想问你能不能自己过段时间？”
陆青茴有些疑惑，这两人分明就是在商量要不要带自己走，“不带我走吗？”
陆炳年的玉扳指拍在桌上，语气不容商量，“青青与我们一起回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由徐副将代为管理，。”
出了营帐，陆青茴问沈校尉还去不去摸鱼，哪知沈校尉给了她一个白眼，“你这没心没肺的，都要走了还想着摸鱼。”
“那怎么做烤鱼啊？”他一脸正色，好像很不开心，陆青茴问，“你不就是京城来的吗，那地方好玩吗？”
沈校尉冷笑一声，没回答，也不顾陆青茴跟不跟得上他的脚步。
他走得太快，陆青茴追了两下就懒得追了，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在想，难不成那京城是什么魔窟，怎么这一个个都闭口不谈。
见她发呆，梁辰薇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姐姐，你去过灯会吗？”
灯会…应该就是聚在一起赏花灯吧，陆青茴摇了摇头，草原只有篝火会，是在将士凯旋时才会举办的。
每每那时，空气中飘着酒肉香，陆青茴总会被派去关押俘虏的帐子送吃食，前几次她还不解，问沈校尉为什么不自己去，后来慢慢，没人支使她也会自己去了。
陆青茴垂着眼睛，今天怎么老是想起那个人。
一定是自己的小马在他手上的缘故。
梁辰薇兴致勃勃的和她说着灯会的乐趣，末了，又试探性的提了一句，明日西街恰好有一场，陆青茴早看出她是什么心思，配合的给出反应，“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好想看看啊。”
梁辰薇一听她也有兴趣，眼睛都亮了一度，“那我明早就问爹爹让不让我们去。”
江都城依山傍水，陆青茴早就想出去看看，可来时陆夫人一再叮嘱她在外不可肆意张扬。
但若是梁辰薇开口提出，他们应该是会允许的。
不出所料，梁辰薇只是撒撒娇，屋里那几个大人就松了口。
傍晚，陆青茴总算是离了方方正正的院子，只是这自由的感觉，总有些怪异。
送她们来的马车停在一尊石狮子边，梁辰薇挽着陆青茴的手，开心的和她说着待会的安排。
陆青茴没心思听她说话，走两步就要停一下，几个来回后，轻轻捏了下梁辰薇的手，小声提醒，“有人跟着我们。”
梁辰薇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应该是我爹不放心，派来的侍卫，姐姐你别那么紧张，我们先去买盏灯吧。”
陆青茴对此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自在，想她十一二岁时，为了给阿娘找一株芍药花做生辰礼，纵马跑了数十里远，护卫也比不上这规模。
小贩摊子上，多是些荷花、兔子样式的灯笼，陆青茴的视线来来回回在这其中转悠，半天也没见着一个和自己心意的，她刚想作罢，抬眼就看中了灯笼架上最高的那个。
那是盏金鱼灯，内里暖黄色的烛火照射下，外皮上的蓝紫颜料呈一种渐变效果展现出来。
老板也发现了她的心思，故意卖关子，“姑娘，我这盏金鱼灯可是这店里的招牌，一年仅一盏，不做货物买卖。”
陆青茴扫了兴，连灯笼也没心思挑，刚想问梁辰薇待会去哪，就听老板继续道：“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你这姑娘好没耐心，我只说不卖便要走，”他笑，“我这金鱼灯是赢家筹码，你若赢了，我便送你。”
陆青茴问：“赌注是什么？”
“灯谜。”
又是没听过的词汇，陆青茴侧目，“辰薇，灯谜是何物？”
梁辰薇有些惊讶，转而一想，草原连灯会都没有，不知道灯谜也是情有可原。
她解释道：“就是老板给出谜面，你来猜谜底，不过……”
梁辰薇压低声音，“历年来，都属这家的最刁钻，不如我们往前看看？”
“前面会有一模一样的灯吗？”陆青茴问。
梁辰薇摇头，她也不知道。
“那不如试试，”她习惯性的把袖子挽起一截，手腕撑在桌子上，“失败了也没有损失。”
摊子边上围了些人，老板笑了一下，“您可听好，我这谜面仅七字，问，时逢中秋产于申，打一五言诗。”
陆青茴犯了难，脑子里把那条谜面拆了又拼，也没能找到一丝头绪。
梁辰薇拉了拉她的手，正当两人打算放弃时，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
“我能答吗？”
那声音懒洋洋的，陆青茴回头，就见着个带着张半遮面具的男子，一双含笑的狐狸眼正看着看着那盏灯的方向，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陆青茴愣了一下，那个眼神让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陆青茴有个小秘密，自从她及笄礼后，就时常会梦到同一个男人。
那人每每都缠着陆青茴带他去四处溜达，让陆青茴意外的是，旁人学起来极为困难的骑马射猎，他都不在话下。
陆青茴问他是什么人，他不答，而是反问陆青茴说，“知道了有什么用，你知道了就会来见我吗？”
那阵子陆青茴刚听过其他小孩讲过鬼故事，以为这梦里人就是她的阴桃花，吓得她几日夜里都没敢睡觉。
眼下的青黑盖不住后，陆夫人还以为她夜里又偷跑去玩，一整天都看着她不许打瞌睡，回来陆青茴实在受不了，晚饭时靠着桌角就沉沉了过去。
梦里，她又见到了那个人。
星河下，男人听了她的顾虑拍腿笑着，陆青茴气急跺了下脚，脸色通红，“你以后不许来我梦里！”
这人以前死皮赖脸的，不管她说了什么气话，下次照旧会笑呵呵的凑过来。
可这次不一样，他好像突然听进去了。
从听阿娘说回京直到现在的这么多天里，陆青茴都没再梦到过他。
太像了，眼神、声音，都太像。
横刀夺爱这样有热度的事，老板自然不会拒绝，陆青茴侧着身子往梁辰薇边上靠了些。
那男子也不客气，往前走了一步，手上珠串被风吹着，一下下撞在边上的栏杆上。
他听了遍谜面，拨了两颗珠子，缓缓道：“时逢中秋为明月，申代表海，这句时逢中秋产于申，说的可是海上生明月？”
周围人绕着他的答案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陆青茴不明白，“申为何代表海？”
男子多看了她两眼，而后没头没尾的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意思她笨。
梁辰薇道：“姐姐，申是春申江，在东部沿海。”
老板用长竿取下金鱼灯，递给那位男子，灯笼从陆青茴眼前飘过，离近看后，更漂亮了。
没拿到心心念念的东西，陆青茴有些不开心，但又不想扫了梁辰薇的兴，便随便挑了个月牙灯笼走了。
替代品总归是替代品，手里的月亮灯，陆青茴越看越丑，她回头看了一眼，可人群熙攘，她们早就不知道走了多远，别说找到一盏灯了。
长街中，有一条河左右横断了整条街，陆青茴捧着梁辰薇给她的河灯蹲在岸边，看水流里的烛光点点。
她刚伸了手想去放下，就被梁辰薇一把拦住了，“你不许愿吗？”
“我不信那些的。”
“不行不行，没有愿望的河灯飘不远的，你随便许一个也行。”
陆青茴无奈，在记忆里翻找着那些所谓的愿望，那盏灯被她捧了很久，愣是没想出自己有什么是没实现的。
哦不对，刚刚就有一个。
烛火在风里摇曳，莲花灯底部沾到水面，陆青茴松手，心底默念着，她早晚要赢了刚刚那个人。
还没飘远，属于陆青茴的那盏灯就碰上了另一盏，好在有惊无险，只可惜那一盏不知道从哪飘来的，被撞了一下就翻沉入了水里。
梁辰薇见此笑道：“姐姐，你许了什么愿啊，这么厉害。”
时间已经不早了，陆青茴提议要不要原路返回，梁辰薇看着还有一半没逛的小摊有些犹豫。
“前面有条路也能回家，我们走快点，逛完？”
一路走来，该见的都见过了，陆青茴也对街尾的小摊没了新鲜感，离开人群堆刚走两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后抓住梁辰薇的手就要往回走。
“嗯？我们不走这条路啊？”
陆青茴声音压低，“别说话。”
原先跟着她们的护卫没了踪迹，若是走散还好，可这会，身后分明多了几个陌生的脚步。
她们得赶紧回到闹市区。
梁辰薇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若是知道了情况后，害怕的乱了阵脚，也只是徒增了些不确定因素。
可梁辰薇也不是傻子，“姐姐，我们是不是有危险了？”
陆青茴的手心沁了汗，她也是第一次单独面对这种情况，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抓紧我，我会保护好你。”
两人已经很尽力的避开巷子口，逆着人流走本就费劲，陆青茴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生怕一下没注意就走散了。
她的视线放在来时路口的那块牌匾上，想着快些到达，危险就会消散，前段路的人流量已经稀疏了些，陆青茴回头看了眼梁辰薇，早秋的夜，她竟起了一头的汗。
“有力气吗？”此时距梁家马车仅百米的距离，她只能赌一把。
梁辰薇点点头，下一秒就被她拉着跑了起来。眼见那尊石狮子近在眼前，陆青茴刚要张口去喊，就被人用破布捂住了口鼻。
鼻尖还嗅到了一丝酸臭味，她没忍住想要骂街，可脑子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就这么直直的仰了过去。
这些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边境到上京路途遥远，第二日的夜里，车队休作，他们歇在城中知府家，知府家有个小女儿，比陆青茴小几个月，长得粉雕玉琢，爱粘着陆青茴问城外的事。
陆青茴从小在军营长大，身边多是些晒得黢黑的毛头小子，头一次遇着这种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自然喜欢的紧。
她想听什么，陆青茴就和她说什么。
晚饭后，陆青茴靠在廊下的柱子边，听梁辰薇一颗一颗的数星星。
“姐姐，草原的星星会比这的星星亮吗？”
陆青茴想起之前有人说，草原的星星都比家里的好看，那会儿她躺在草地上编着草环，头也没抬的就答道，“都一样的，只是你心里作用罢了。”
明明看得都是同一片天，又怎么会有不一样的星星。
一个星期前，陆青茴刚跟沈校尉卷了裤腿下河，就让阿娘派来的人给喊了回去。
主营帐内的个个都本着张脸，没人吭声，这时恰好陆青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闯了进去，接着听到的就是一声叹息。
陆青茴吓得一缩脖子，敢情这是冲她来的？
陆夫人的声音算不上小，“你也看见了，她这样，回京就和关进笼子有什么区别，就不能再问问…”
回京？捕捉到了重要信息后，她目视着正位上的爹爹，又回头看了沈校尉一眼。
陆炳年道：“问谁？去问下旨的那位吗？还是说你打算继续把她留在这做没规矩的野丫头？”
一听这语气，陆夫人也火了，“野丫头！陆炳年你会不会说话，我只是想她再自由几年！”
这两人总是三天两头的吵架，和和气气说话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陆青茴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道：“不是说叫我有事吗？为什么我来了又晾着我？”
陆夫人压下脾气，尽可能的放软语调，“青青，圣上有旨召你阿爹回京，阿娘就是想问你能不能自己过段时间？”
陆青茴有些疑惑，这两人分明就是在商量要不要带自己走，“不带我走吗？”
陆炳年的玉扳指拍在桌上，语气不容商量，“青青与我们一起回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由徐副将代为管理，。”
出了营帐，陆青茴问沈校尉还去不去摸鱼，哪知沈校尉给了她一个白眼，“你这没心没肺的，都要走了还想着摸鱼。”
“那怎么做烤鱼啊？”他一脸正色，好像很不开心，陆青茴问，“你不就是京城来的吗，那地方好玩吗？”
沈校尉冷笑一声，没回答，也不顾陆青茴跟不跟得上他的脚步。
他走得太快，陆青茴追了两下就懒得追了，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在想，难不成那京城是什么魔窟，怎么这一个个都闭口不谈。
见她发呆，梁辰薇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姐姐，你去过灯会吗？”
灯会…应该就是聚在一起赏花灯吧，陆青茴摇了摇头，草原只有篝火会，是在将士凯旋时才会举办的。
每每那时，空气中飘着酒肉香，陆青茴总会被派去关押俘虏的帐子送吃食，前几次她还不解，问沈校尉为什么不自己去，后来慢慢，没人支使她也会自己去了。
陆青茴垂着眼睛，今天怎么老是想起那个人。
一定是自己的小马在他手上的缘故。
梁辰薇兴致勃勃的和她说着灯会的乐趣，末了，又试探性的提了一句，明日西街恰好有一场，陆青茴早看出她是什么心思，配合的给出反应，“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好想看看啊。”
梁辰薇一听她也有兴趣，眼睛都亮了一度，“那我明早就问爹爹让不让我们去。”
江都城依山傍水，陆青茴早就想出去看看，可来时陆夫人一再叮嘱她在外不可肆意张扬。
但若是梁辰薇开口提出，他们应该是会允许的。
不出所料，梁辰薇只是撒撒娇，屋里那几个大人就松了口。
傍晚，陆青茴总算是离了方方正正的院子，只是这自由的感觉，总有些怪异。
送她们来的马车停在一尊石狮子边，梁辰薇挽着陆青茴的手，开心的和她说着待会的安排。
陆青茴没心思听她说话，走两步就要停一下，几个来回后，轻轻捏了下梁辰薇的手，小声提醒，“有人跟着我们。”
梁辰薇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应该是我爹不放心，派来的侍卫，姐姐你别那么紧张，我们先去买盏灯吧。”
陆青茴对此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自在，想她十一二岁时，为了给阿娘找一株芍药花做生辰礼，纵马跑了数十里远，护卫也比不上这规模。
小贩摊子上，多是些荷花、兔子样式的灯笼，陆青茴的视线来来回回在这其中转悠，半天也没见着一个和自己心意的，她刚想作罢，抬眼就看中了灯笼架上最高的那个。
那是盏金鱼灯，内里暖黄色的烛火照射下，外皮上的蓝紫颜料呈一种渐变效果展现出来。
老板也发现了她的心思，故意卖关子，“姑娘，我这盏金鱼灯可是这店里的招牌，一年仅一盏，不做货物买卖。”
陆青茴扫了兴，连灯笼也没心思挑，刚想问梁辰薇待会去哪，就听老板继续道：“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你这姑娘好没耐心，我只说不卖便要走，”他笑，“我这金鱼灯是赢家筹码，你若赢了，我便送你。”
陆青茴问：“赌注是什么？”
“灯谜。”
又是没听过的词汇，陆青茴侧目，“辰薇，灯谜是何物？”
梁辰薇有些惊讶，转而一想，草原连灯会都没有，不知道灯谜也是情有可原。
她解释道：“就是老板给出谜面，你来猜谜底，不过……”
梁辰薇压低声音，“历年来，都属这家的最刁钻，不如我们往前看看？”
“前面会有一模一样的灯吗？”陆青茴问。
梁辰薇摇头，她也不知道。
“那不如试试，”她习惯性的把袖子挽起一截，手腕撑在桌子上，“失败了也没有损失。”
摊子边上围了些人，老板笑了一下，“您可听好，我这谜面仅七字，问，时逢中秋产于申，打一五言诗。”
陆青茴犯了难，脑子里把那条谜面拆了又拼，也没能找到一丝头绪。
梁辰薇拉了拉她的手，正当两人打算放弃时，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
“我能答吗？”
那声音懒洋洋的，陆青茴回头，就见着个带着张半遮面具的男子，一双含笑的狐狸眼正看着看着那盏灯的方向，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陆青茴愣了一下，那个眼神让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陆青茴有个小秘密，自从她及笄礼后，就时常会梦到同一个男人。
那人每每都缠着陆青茴带他去四处溜达，让陆青茴意外的是，旁人学起来极为困难的骑马射猎，他都不在话下。
陆青茴问他是什么人，他不答，而是反问陆青茴说，“知道了有什么用，你知道了就会来见我吗？”
那阵子陆青茴刚听过其他小孩讲过鬼故事，以为这梦里人就是她的阴桃花，吓得她几日夜里都没敢睡觉。
眼下的青黑盖不住后，陆夫人还以为她夜里又偷跑去玩，一整天都看着她不许打瞌睡，回来陆青茴实在受不了，晚饭时靠着桌角就沉沉了过去。
梦里，她又见到了那个人。
星河下，男人听了她的顾虑拍腿笑着，陆青茴气急跺了下脚，脸色通红，“你以后不许来我梦里！”
这人以前死皮赖脸的，不管她说了什么气话，下次照旧会笑呵呵的凑过来。
可这次不一样，他好像突然听进去了。
从听阿娘说回京直到现在的这么多天里，陆青茴都没再梦到过他。
太像了，眼神、声音，都太像。
横刀夺爱这样有热度的事，老板自然不会拒绝，陆青茴侧着身子往梁辰薇边上靠了些。
那男子也不客气，往前走了一步，手上珠串被风吹着，一下下撞在边上的栏杆上。
他听了遍谜面，拨了两颗珠子，缓缓道：“时逢中秋为明月，申代表海，这句时逢中秋产于申，说的可是海上生明月？”
周围人绕着他的答案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陆青茴不明白，“申为何代表海？”
男子多看了她两眼，而后没头没尾的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意思她笨。
梁辰薇道：“姐姐，申是春申江，在东部沿海。”
老板用长竿取下金鱼灯，递给那位男子，灯笼从陆青茴眼前飘过，离近看后，更漂亮了。
没拿到心心念念的东西，陆青茴有些不开心，但又不想扫了梁辰薇的兴，便随便挑了个月牙灯笼走了。
替代品总归是替代品，手里的月亮灯，陆青茴越看越丑，她回头看了一眼，可人群熙攘，她们早就不知道走了多远，别说找到一盏灯了。
长街中，有一条河左右横断了整条街，陆青茴捧着梁辰薇给她的河灯蹲在岸边，看水流里的烛光点点。
她刚伸了手想去放下，就被梁辰薇一把拦住了，“你不许愿吗？”
“我不信那些的。”
“不行不行，没有愿望的河灯飘不远的，你随便许一个也行。”
陆青茴无奈，在记忆里翻找着那些所谓的愿望，那盏灯被她捧了很久，愣是没想出自己有什么是没实现的。
哦不对，刚刚就有一个。
烛火在风里摇曳，莲花灯底部沾到水面，陆青茴松手，心底默念着，她早晚要赢了刚刚那个人。
还没飘远，属于陆青茴的那盏灯就碰上了另一盏，好在有惊无险，只可惜那一盏不知道从哪飘来的，被撞了一下就翻沉入了水里。
梁辰薇见此笑道：“姐姐，你许了什么愿啊，这么厉害。”
时间已经不早了，陆青茴提议要不要原路返回，梁辰薇看着还有一半没逛的小摊有些犹豫。
“前面有条路也能回家，我们走快点，逛完？”
一路走来，该见的都见过了，陆青茴也对街尾的小摊没了新鲜感，离开人群堆刚走两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后抓住梁辰薇的手就要往回走。
“嗯？我们不走这条路啊？”
陆青茴声音压低，“别说话。”
原先跟着她们的护卫没了踪迹，若是走散还好，可这会，身后分明多了几个陌生的脚步。
她们得赶紧回到闹市区。
梁辰薇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若是知道了情况后，害怕的乱了阵脚，也只是徒增了些不确定因素。
可梁辰薇也不是傻子，“姐姐，我们是不是有危险了？”
陆青茴的手心沁了汗，她也是第一次单独面对这种情况，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抓紧我，我会保护好你。”
两人已经很尽力的避开巷子口，逆着人流走本就费劲，陆青茴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生怕一下没注意就走散了。
她的视线放在来时路口的那块牌匾上，想着快些到达，危险就会消散，前段路的人流量已经稀疏了些，陆青茴回头看了眼梁辰薇，早秋的夜，她竟起了一头的汗。
“有力气吗？”此时距梁家马车仅百米的距离，她只能赌一把。
梁辰薇点点头，下一秒就被她拉着跑了起来。眼见那尊石狮子近在眼前，陆青茴刚要张口去喊，就被人用破布捂住了口鼻。
鼻尖还嗅到了一丝酸臭味，她没忍住想要骂街，可脑子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就这么直直的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