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的花园不大,但却胜在精致,四周花团锦簇,高大的树木遮住日头。

    不知为何,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人,甚至连个使女小厮都未瞧见。

    云卿姿停下脚步,这不是回宴席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

    那使女闻言也停下脚步,见云卿姿面色微沉,忙解释道:“是有位郎君同婢子说邀娘子前去亭中,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郎君?莫不是花暮锦?但下一瞬云卿姿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若是花暮锦相邀,定不会派一个毫不相熟的人来。

    “谁?”

    此处便是回廊,再往前几步转角便能瞧见亭子,但云卿姿止住了脚步,不愿再继续往前。

    使女也慌了神,咬了咬牙:“婢子也不认识……只是来府中赴宴的,好像是跟着钱大娘子来的,姓黄?……婢子也记不清了……”

    她收了几两银子,也没来得及看清郎君是谁,只大概知道一点信息。

    她以为提到钱大娘子和姓黄便能让云卿姿想起什么,因为来人找到她的时候,那样子倒像是与云卿姿十分熟稔,她也是因为这个才应下的。

    “什么人你都不知道便敢带着我来,你不怕是歹人吗?”云卿姿此刻也有些愠怒。

    使女现下也慌了神,没想到云卿姿倒像是压根不识得那位郎君,又怕云卿姿去大娘子面前告她一番,忙低头认错:“三娘子,是婢子失察,只是方才是那位郎君说与您相熟,女婢这才……”

    听她解释,云卿姿虽然心中有气,但孩时勉强压下了火气:“回席吧。”

    什么钱大娘子,她听都没有听过,怕是谁想捉弄她一番罢了。

    话刚落下,她便转身要走 ,使女忙又上前为她带路,这回她可不敢再带着云卿姿去往别处了。

    二人还未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男声。

    “三娘子留步!”

    云卿姿闻言转过头,望着一张十分陌生的脸,她满眼探究。

    她暗暗打量了一番对面的男子,身上穿的料子都是极好的,身形消瘦,面色发黄,眼下的乌青极重,也不知是如何搞的。

    她只瞥了一眼身旁的使女,那使女便悄然凑到她耳边:“这便是方才命婢子办事的郎君。”

    黄瑀一脸痴迷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也不在意她们二人在他面前咬耳朵,方才他一直在亭中等云卿姿,却半晌不见她人影,便出来查看。他原是想等在转角处吓一吓她,若是能让她跌进怀里更好,却没想到,听到了她要走,他这才按捺不住出来。

    面前的小娘子面色冷冷,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两眼,更让黄瑀心中升起了一种占有欲。

    “三娘子勿怪,我是黄瑀啊。”他边说边朝着云卿姿面前走去。

    云卿姿微微退了一步,眉头蹙起。她想起来了,六月十一要与她相看的便是这位黄家小郎君,黄瑀。

    黄瑀的眼神不加掩饰,云卿姿被盯得心里发毛,只是冷冷开口:“郎君有何事?我们应当不认识吧。”

    黄瑀笑了一下,眼神微微发狠地看了一眼云卿姿身边的使女,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使女吓得往后退了退,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我们过两日便要相看,再过些日子你也就会成为我的妻子,怎么会不认识。”他又扬起笑脸,只是眼神愈发黏腻,叫人看了不舒服。

    云卿姿脸上带了愠怒,语气也染上了几分冷意:“郎君慎言!你我本就不相熟,又谈何相看,我家并未有半点消息说要与黄家相看,怕是郎君吃醉酒了。”

    她是给黄瑀留着一份脸面了,只盼着黄瑀能够说话规矩些,但黄瑀却以为她是害羞了。

    啧了一声,抬手便朝着云卿姿的脸摸去:“欸,这是常有的事,你怎的还羞涩了……”

    云卿姿吓得往后猛的退了一步,黄瑀的手扑了个空,他也不恼,只又抬起手,下一瞬,有什么东西飞来,正正地打在他的手背上,黄瑀吃痛,目光凶狠地扭头去望。

    不远处站着一位郎君,横眉冷眼。

    云卿姿也随着扭头去看,心中大喜,花暮锦回来了。

    花暮锦微恼,他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才到卫家不过一刻,听闻云卿姿朝着这处来了,他急忙寻来,却见黄瑀如此做派,他只恨不得剁了那登徒子的一只手。

    他行至二人面前,不动声色将云卿姿护在身后,黄瑀收回了狠辣的目光,转而换之的是带了些谄媚的眼神。

    “原来是世子殿下,是瑀眼拙。”

    黄瑀早就听闻花暮锦与云卿姿关系匪浅,又在下扬州之时望见他们二人共住一个楼船,当以他们二人在那时便暗通曲款。没想到母亲上月又告诉他要与云家三娘子相看,他还以为花暮锦玩腻了云卿姿,今日这才贸然接触她。

    却不曾想到花暮锦竟又出现,他又搞不懂了,瞧着花暮锦如此护着云卿姿的模样,倒像是二人旧情复燃了。

    想到这个可能,黄瑀更是不敢造次,只垂着头。

    花暮锦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只是冷冷开口:“若是不想死,便滚远些。”

    此话一处,黄瑀更是忙不迭地点头,抬头悄悄瞥了眼花暮锦身后的云卿姿,而后才离开。

    云卿姿也惊讶,没想到花暮锦竟会明晃晃的威胁人。

    一旁的使女更是大气不敢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非觉也跟着花暮锦过来的,此刻将她拎了出去,三娘子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想必定是这个使女领的路。

    不必花暮锦吩咐,他也要将这人拉去卫昭面前分说的。

    回廊处只剩下云卿姿,花暮锦二人。

    云卿姿望着风尘仆仆的少年,大概猜出他怕是才赶回来的,“你回来了。”

    对面的少年轻轻点头,来的路上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什么话都咽下去了。

    半晌,花暮锦才开口。

    “……身子好些了吗?”

    云卿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而后又笑道:“嗯,已然好全了,多谢殿下关心。”

    她这些日子在云府养的很好,在徐州病的那一场如今大好了,只是瞧着没有其他小娘子有活力罢了。

    花暮锦颔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已经在相看了?”

    云卿姿别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又道:“我原是早就该相看的,前些年因为家中无主母,去岁又因回姑苏,这才耽误了。”

    夏日炎炎,此刻早已是过了午时,回廊这边陆陆续续来了使女将竹帘放下。

    她复而回眸,望向面前人深不可测的眸子,语气波澜不惊,“殿下也是该相看了才是。”

    她的眼神带了些疏离,花暮锦觉得这目光有些叫他难受,顾不得什么,只开口:“你知我……”

    话还未说完,云卿姿身后便急急忙忙跑来一使女,打断了他的话。

    “三娘子!原来您在此处。”那使女朝着云卿姿行礼,又瞧见花暮锦,他时常来卫家,是以,卫家的下人多是认得他的,这个使女也不例外。

    “世子殿下安。”

    她对着花暮锦行了礼,便又扭头对云卿姿说话:“三娘子,温大娘子那边席已经撤了,大娘子找不到您,这才派我们寻您。”

    按照时辰,女眷那边的确已经撤席了,温大娘子寻她怕也是要回府了,但经过刚才黄瑀的一遭,她不敢再轻易跟着府中的下人走。

    方才花暮锦的话才说了了开头,她心里还惦记着:“殿下方才要说什么?”

    花暮锦咽了咽口水,将话也咽下去了。

    “…没什么,我送你过垂花门吧。”

    罢了,来日方长。

    他心里也担忧再出现方才的状况,便提出送她过去,云卿姿并未拒绝。

    一路上安静的出奇,花暮锦将她送至垂花门,云卿姿又与他道别。

    云卿姿走后,非觉也回来了。

    花暮锦望着她的背影,面色沉了下来,“找机会把他手剁了,哪只手碰的便剁了哪只手!”

    说得自然是黄瑀,非觉领命,他知道,花暮锦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替云卿姿讨公道,还为了震慑黄家一行人,黄亓那人阴狠狡诈,背地里的龌龊手段不少。

    “殿下,三皇子派人说有要事与殿下商量,约殿下今夜在怡华苑见面。”

    花暮锦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告诉三皇子,不去。”

    他只为官家办事,其他人概不想理。

    非觉顿了顿,为难道:“三皇子说…手上有关于云家的事,说不定殿下感兴趣…”

    “他怎会知晓我在查云家的事?手底下谁走漏了风声,给我仔仔细细地查!”花暮锦面色不虞,今日的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

    非觉还未提步,便叫花暮锦叫住了。

    “回话,换成藩楼雅间。”

    花暮锦虽不太相信三皇子手上当真有关于云家的消息,毕竟他的人查了云家大半年了都并未发觉半点不对,若不是云卿姿要查薛小娘的身份,他也不能将目光对往女眷。

    薛小娘背后的人深不可测,他去青州查了几月,半点眉目也未有。

    若说薛小娘只是为了在云府后宅立足,却又不可能将手伸的那么远,加上薛小娘的手段狠辣,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地方,花暮锦虽然回了京城,但也派人在外面四处搜寻消息。

    薛小娘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她的身边保不准有暗卫跟着,花暮锦也不敢轻举妄动,怕牵连到云卿姿。

    郢丘那处的动作也愈发的大了,听曹萑在信中所言,今日朝堂之上黄家与孟家更是沆瀣一气,俨然有些憋不住了,当即要务,便是要先控制住朝堂上的局面。

    今夜便要去会会三皇子,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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