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温热,光辉洒满红砖绿瓦之上,京城闹市一片繁华,茶馆、酒楼、当铺,随处可见的烟火之气。

    一路向着女娲庙,人群繁密,车马来往,行人各有目的,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漫游闲晃。

    前往女娲庙的人,无外乎是来祈福求祷的,当然,也有另有目的之人。

    “公子您快看,方姑娘果真带着易姑娘来了!”竹书的眼睛转得比主子还快,他一眼就看见不远处那急匆匆的几抹身影,开心地指着他们,对一脸淡然的秦梓生说道。

    白衣少年只听到“易姑娘”三个字,上一刻还平淡的心神,这一刻便开始剧烈紧张。

    他本还对着眼前花池里的静水发呆,随即满怀期待地看向竹书所指的方向。

    “梦诗……”他喃喃着她的名字,凝视着她不断靠近自己的身姿,心里骤然生出一阵莫名的惆怅。

    易梦诗在远处也看到了他的身影,他和平常一样,仍是那随风而舞的简易白衣,只要一眼,即使他在人群之中,她依然能分辨出他的模样。

    方有思牵着他要的人,两个女孩一路小跑上来。

    “秦公子,我可把梦诗带来了。”

    “有劳方姑娘,梓生感激不尽。”

    秦梓生无论对谁,都是谦恭有礼的态度,即使是对自己的挚友亦是如此。

    他皎洁的眼瞳如珍珠一样好看,他此时的眼中正倒映着她们的影子,可他的心里只有一人。

    易梦诗早已停稳了脚步,可她突然面对秦梓生,居然说不出任何话。

    不久前,他们见面的时候还能聊上很多话的,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谁都不主动。

    方有思翘起右边的眼眉,默默在心中叹息道,这两个木头。

    她都亲自把人带来了,难道他们不是应该好好把握机会,互相吐露心声吗?

    “咳咳——老样子啊,我先带走你们的随从,你们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可别白费我的一番苦心。”

    方有思放开易梦诗的手,并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意思是让她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然后方有思便惯例带着三个下人,像极了照看小鸡的母鸡,他们步步远去,将这个地方留给了他们。

    这里是女娲庙中一处僻静的花池边上,此处人烟稀少,有的,最多也就是庙中之人,外人几乎没有几个。

    他们在此相见,聊上几句心里话,也不会有旁人来打搅。

    “恭喜你,与韩世子喜结连理……”

    她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死扣,易梦诗瞪圆双瞳凝望着他。

    这些日子她听过太多的贺语了,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贺语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亲耳听到他对自己说这句贺语,原来是这么刺耳,真的好讽刺。

    “多谢……秦公子贺言……”

    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在此时失控,也忍着泪水不要轻易落下,可她的哽咽,却出卖了她。

    秦梓生想守护她最后的倔强和尊严,看破却不说破。

    只是他们的关系,竟退化到,她唤他“公子”这种程度的生疏。

    说实话,他受不了,一点也接受不了,更接受不了她如今已是他人的未婚妻。

    他们才刚说上一句,氛围还尚未转好,就又陷入一阵死寂。

    谁都在意彼此,他们明明靠得很近,却感觉相距千里。

    “你最近还好吗?你们家……你父亲他……有没有为难你?”易梦诗其实是想问他的近况,他上次说过要分家,这么大的事,秦宰相肯定不会同意。

    “我一切都好,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了,如今不用,以后也不用了。”

    “梓生——”

    易梦诗激动地唤了他的名字,但立即发现自己失仪,她连忙捂住嘴,快速收回只出现了一时的激动情绪,再度消沉下去。

    她不知道,她这一声呼唤让他有多欢悦。

    可呼唤名字的这种亲密之举,他怕是以后再也享受不到了。

    尤其是她的呼唤。

    “抱歉秦公子,我失仪了。”

    “易姑娘别这么说,我们即使有缘无分,但在我的心中,易姑娘还是我的挚友,永远都是。”

    “真的吗?”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易姑娘会永远是我的知己,我永远不会忘记。”

    不知怎的,易梦诗的心情渐渐明朗了许多,如果不刻意去想他们错过的缘分,只单纯地记得他们仍可以做挚友,易梦诗的心里就好受不少。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解开了她苦恼多日的心结。

    “多谢你秦公子,我现在感觉好很多,多亏你的开导,谢谢!”

    “我什么都没做,易姑娘不必这么客气,以后若还有机会,不知我还能否与姑娘煮酒烹茶、谈天论地。”

    “或许吧……那便要看天意了……”

    易梦诗没有正面回答他,她不想轻易许下承诺,世间之事不确定因素太多,如果随意给了他承诺,万一无法实现,那到头来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之后他们也就再聊了一会儿,全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时辰流逝得飞快,他们似乎感觉还没有相处多久,天色就已不早了。

    方有思掐着点回来,她虽好奇易梦诗和秦梓生究竟聊了什么,但这种八卦不兴扒,她就是再无聊,也不会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挚友的痛苦上。

    更何况易梦诗和秦梓生都是她的挚友,看他们如今有种形同陌路的感觉,她自己也不好受。

    “梦诗,你看着比来之前好多了。”

    “是吗?我来之前是何样的?”

    “就像这样的……”

    方有思用两根手指扒着自己两边眉毛,做出一个难看的鬼样。

    易梦诗先是呆住,才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此生能有他们这两个知己,她真的很知足了。

    “扑哧——瞧你这样……哈哈哈……”

    “哈哈哈……好笑吧?哈哈哈……”

    易梦诗开心,她就开心。

    方有思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她们与秦梓生分开后,她便陪着易梦诗回易府。

    待她们回到易府之时,夕阳正正好已落下,易子恒怕方有思一个女孩回去不安全,先是留了她在府中用膳,之后才备好轿子送她回方家。

    入夜,晚风已和盛夏时的不同,风气中逐渐能感受到丝丝寒凉。

    日夜的温差过大,易梦诗躲在房中,她已披上中厚的外衣,如此才觉得舒服些。

    “姑娘,这是吴叔让我给您的。”

    易梦诗眼眸一转,接下白桃举在眼前的三本红色册子,她翻开来看,里面页页都是物件的名称。

    “吴叔说,这本是姑娘的嫁妆,这本是襄国公府的聘礼,这本是各方送过来的贺礼,要您过目一下。”

    白桃点着每一本册子,仔仔细细地说道,女孩怕自己说错,那就不好了。

    易梦诗一页一页地看着,每一本的每一页都记录得满满当当,这好像和前世一样,不多也不少。

    不过……

    易梦诗翻开记录着襄国公府聘礼的红本时,忽然有种错觉,这本挺厚的,前世也是这么厚吗?

    她没什么印象了,毕竟都过去这么久的事,哪里还记得这些微妙的差距。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每一样都是成双成对,意寓成双的美意。

    易梦诗无心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她以前就见过,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新鲜的。

    她每本都大意扫了几眼,就当是已阅了。

    “还有姑娘,这个,吴叔说这盒子里的东西需要您亲自过目。”

    “为何?”

    “奴婢不知道,吴叔只说您打开就知道了。”

    易梦诗放下手上的那三本册子,接过白桃捧过来的盒子。

    这盒子她前世没有见过,怎么现在会有了呢?

    她不禁好奇,取下盒子上的金扣,然后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信,她拿起那封信,信的下面是一对鎏金点翠蝴蝶珍宝金钗。

    这封信的封面写着“易姑娘亲启”,每个字的横竖撇捺都落得极其有神。

    这是秦梓生的笔迹。

    易梦诗不由自主地拆下那封信的信口,翻出里面的信,她正要看,猛然间停下了动作。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犹豫了,是不敢看还是不想看,似乎两者都有,也似乎不是这样。

    最终她纠结了许久,还是抵不过心头的执念,她想要知道,他究竟写了什么。

    白桃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易梦诗低头默读着那封信,她跟着主子这么久,多少能猜到这礼物和这封信是谁送的。

    “梓生……”

    易梦诗呢喃着他的名字,紧紧捏着手上的信,皱拧着眉头,抚摸了几圈那盒子里的金钗,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这是他的告别信,他写这封信给她,便是在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收起来吧。”

    “那,是收在易府的库房呢?还是一起带去襄国公府?”

    易梦诗微张着唇瓣,沉思片刻,睁开紧闭的眼睛,道:“一起带去。”

    “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易梦诗连同那封信一起收好,连信带盒都交给了白桃。

    白桃双手捧好那盒子,转身去忙了。

    隔日晌午时分,易子恒从军营回府,他回到府上,正好看见易梦诗陪着易子荣在院子里玩耍。

    “啊!大哥哥回来了——”

    易子荣是第一个看见哥哥的,他兴奋地抱着小球,飞跑着奔向易子恒。

    “哎哟,一只小猪崽扑向我喽。”

    “嗯嗯——子荣不属猪!”

    “嗯,你不是猪,你是小猪崽!”

    易子恒抱着如猪崽般的弟弟,兄弟俩玩闹起来。

    “你回来了?今日这么早?”

    “没事就回来了,对了梦诗,你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易子恒放下弟弟,让易子荣到一边去玩,他还有事要和易梦诗单独说。

    兄妹两人围着院子里的大理石圆桌而坐,易子恒定了定神,然后道:“抱歉梦诗,哥哥可能无法等到你出嫁那日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嗯,军务在身,不得不走。”

    易梦诗能理解,毕竟这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

    “那哥哥万事当心,我们都会在京城等你回来。”

    “还有件事,我在想是否要告诉你。”

    “哥哥既都说了‘还有件事’,你若不说的话,那不是故意吊我的胃口?哥哥也太不厚道了吧!”

    易梦诗嘟囔着,眼神幽怨地盯着易子恒。

    易子恒有些迟疑,但还是不想让她错过这个消息:“我听说那位秦二公子要离开京城了,好像是被秦宰相赶出家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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