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父正用自己那早已哽咽的嗓音说道,而易梦诗静静地听完父亲的叮嘱,她藏在扇子后面的容颜越拉越长,最后整个脸都冷下来,连最开始强装出来的笑意都收了回去。

    什么高嫁不高嫁,这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要她以后的日子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还要事事以他为尊,不违逆他,那还不如让她上天,上天都比这个容易。

    易梦诗这一刻的心情犹如被狗啃了一口,神色土黑,幸好她有扇子遮面,不然被别人看去她此时的表情,这就有些严重了。

    “岳丈大人,我并不觉得梦诗嫁给我就是高嫁,她有她的好,我们今日成了亲,那便是夫妇,夫妇本该是相互扶持、相互敬重的。”

    “啊,是是……想不到韩世子为人年轻,竟能有这番见解,真是难得!”

    易父收起了哽咽称赞道,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易梦诗轻皱眉头,觉得父亲对韩熠实在是太恭维了。

    这里根本就无人知晓他的真面目,易梦诗甚至对韩熠方才的保证都是持怀疑态度。

    “好了,你们也该启程了,韩世子,诗诗,你们快些动身吧,别耽误了拜堂的时辰。”

    “是,那岳丈大人,我便和梦诗走了,你们多多保重,我会经常带梦诗回来看望你们的。”

    “爹——”

    易梦诗不顾仪态,不舍地抱上易父。如果可以,她不想那么快就离开,不想这么快就嫁入襄国公府那凄凉之地,她只想陪在父亲身边,永远做个无拘无束的孩子。

    “我可以不走吗?”

    “傻孩子,你的夫君都在等着你了,你怎么还能说这种话?快快快,可别叫韩世子等久了,给人看笑话。”

    “可女儿真的不想走……”

    易梦诗环住父亲肩膀的手又紧了些,不停地和父亲撒娇。

    真是怪事,她平时都不怎么和父亲撒娇的,今日倒是想粘父亲久一点,更希望永远这样下去。

    “爹知道,爹都知道……可女子终有这么一日,你今日可不能任性啊……”易父疼惜地拍着女儿的背,男人那布满皱纹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湿润。

    他轻哄着怀中的闺女,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养了这么多年,宝贝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要让给别的男人。

    “孩子啊,高嫁的女子甚少有幸福的,毕竟那些高嫁后还受尽丈夫宠爱的女子只是少数,今后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了。”易父靠在闺女耳畔,轻声低语,他的声音极低,几乎只有他们父女俩才能听得到。

    易梦诗愣怔地解开环住父亲的双手,她看着父亲已生出老人斑的脸,父亲前世就说过这句话,她差点遗忘了。

    父亲一直都是关心她的,从未变过。

    “世子爷,世子夫人,吉时已到,二位该出发了。”

    喜娘一边挥舞手里那红色的薄丝手绢,一边用欢乐的笑声提醒新人。

    易父垂眸微泣,依依不舍地将易梦诗的手交给韩熠:“走吧……走吧……别耽误了吉时……”

    韩熠从易父的手上郑重地接下易梦诗,他深握着她的手,二人一道同易府所有人告别。

    “大姐姐你不要走——子荣不要你走——不要你走——”易子荣在一旁观望了好久,他一直不说话,可直到易梦诗即将离去,小少年没有忍住情绪,直接扑向易梦诗。

    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易梦诗也跟着难受,易子荣紧紧抱着她,头深深地埋在姐姐怀里,说什么也不要她走。

    “子荣听话,你姐姐该上轿了,听话……”易父也怀着同样的心情,他这边安慰易子荣,那边的易子恒也上来安慰弟弟,父子二人双管齐下。

    “子荣别难过,大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吗?”

    “真的,大姐姐过几日便会回来看子荣了,你可要乖乖的啊。”

    “嗯!”

    易子荣人小心思单纯,小小年纪的他并不清楚姐姐出嫁的含义。

    但易梦诗一个简单的话语,就能让他眉开眼笑。

    易子荣这才放心地松开自己的手,笑着让她离开。

    易梦诗从扇子所留出的余光下,瞥见易子荣那发自内心的笑,这笑容是多么干净,只需一眼便能打动人心。

    她随即收回视线,难过得合上双眼,努力克制自己已在边缘的情绪。

    他们离去时,易府的喜庆之感再度上升了一个高度。

    “起轿——”

    新郎一跃翻上马背,新娘也坐进了八人抬的喜轿里,众人只听见那高亢嘹亮的声音一起一落,再接着是欢快的奏乐一响,那宛若长龙的迎亲队伍也随之开始游动。

    沿途这一路皆是锣鼓喧天,行人遇上这支迎亲大队,都会下意识让出道,并放眼观看。

    韩熠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行在前头,他单手牵着缰绳,英姿俊朗,意气风发。

    易梦诗则是安静地坐在轿子里,她此时放下那柄团扇,目光闲时偶尔会望向轿帘的方向。

    她无声地坐在轿子里,眼神空洞,表情读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怨。

    他们这一路吹吹闹闹,好不容易才到了襄国公府。

    那声“落轿”在国公府门前高高响起,八人抬的喜轿才安然落地。

    随后那台轿子往前压低,轿门前的帘子被撩开,易梦诗轻缓地从里面走出来。

    今日襄国公府的门庭前一早便铺上了硕长的红绣毯,门前两旁还站满了前来祝贺的宾客。

    身着同色系喜服的新郎新娘肩并肩踏入府内,两边的宾客看着他们,谈笑声中都是对新人的祝福和赞美。

    “吉时已到,请新人行礼——”

    襄国公和永嘉长公主已坐在高堂之位上,而林氏和两个女儿只能站在一边观礼。

    礼官清了清嗓子,高扬三声礼词,待新郎新娘夫妻对拜完毕,那最后一声“礼成”,便也表示了这对新人已完成了这庄严的仪式。

    “新娘送回洞房——”

    易梦诗在一群侍婢的围拢下被送回了洞房,韩熠正想要跟上去,却被亲朋好友围堵。

    盛景贤和盛明炀兄弟俩一人一边搭上他的肩膀,满脸坏笑,他们这是打上他的主意了。

    韩熠今日大婚,心情不是只能用甚佳来形容。

    他放任这些兄弟随意欢闹,无所谓,反正他期待的是今夜。

    黄昏的势头正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散去,襄国公府内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一个个被点燃,火烛在大红灯笼内摇曳,抬眼望下去,整个府邸顿时沉浸在一片殷红的朦胧氛围之中。

    宴席上宾朋满座,杯酒交错,宾客们红光满面,欢声四起。

    而和外面欢畅的酒席格格不入的,是洞房中的安宁祥和。

    房内安然宁静,没有一点杂声,屋子内遍布朱红,每种红绸红缎上各有不同的纹路,正厅与卧室还隔着一扇麒麟送子屏风,喜榻顶上悬挂着红料子做的福袋,榻上的鸳鸯绣花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新人早生贵子。

    易梦诗被送进来后,陪同的喜娘和下人悉数退了出去,只剩下在房门前守着的两个婢女,还有她的贴身婢女白桃。

    她端正着身子坐在喜榻边,阴沉着一张脸,无聊摆弄。

    此时房中没几个人,正门与卧室又被一扇屏风隔开,易梦诗放飞自我,手上的团扇被扔到一边,将婚前所有学到的礼仪都抛到了脑后。

    白桃见她这样,好心劝过两句,但她不以为意,认为这点礼节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现在房中又没外人,她自己舒服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

    “白桃,我有点饿了。”

    “姑娘,世子爷回来前您可不能乱动啊!”

    “我是不能动,但你能动啊!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桌上有好几盘点心,你去给我端进来。”

    “啊,这……”

    白桃咬唇低眸,她的胆子可没那么大,哪敢坏了规矩。

    易梦诗瞥了眼她为难的神情,理解她的难处,自己也不强人所难,便提着身上那有千斤重的衣服起来……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呀?!”白桃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哆嗦,赶忙问道。

    “我说了肚子饿了嘛……”

    “那……那奴婢去就是了,您可别乱动啊!”

    “行了,这里又没人,别那么拘束,我去去就回。”

    易梦诗按下她的双手,让她稍安勿躁,自己很快就回来。

    白桃望着她一路走出屏风外,心惊肉跳的。

    这儿怎么没人了,房门那边不是还有守门的两个婢女吗?

    白桃这会儿有些后悔,刚刚她就应该勤快点。

    不过她没有想到易梦诗的手脚很快,几乎是一转眼就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嘴上叼着一块酥饼,两手上还各拿着一块,那样子看着极不斯文,白桃的心脏只差一毫就蹦出胸口了。

    “唔唔(拿着)——”

    “多谢姑娘。”

    易梦诗嘴里还塞着东西,话说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不过白桃跟了她这么久,就是听不懂她含糊的话,但也能从她的肢体动作读出意思。

    她们主仆二人躲在卧榻这边,像两只老鼠似的啃着食物。

    易梦诗吃到最后舔指抹嘴,她早上起来梳妆打扮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吃过,再不充饥,她就要饿昏过去了。

    “刚才忘记拿点水进来了,白桃,你去找点饮用的水来……”

    易梦诗刚吩咐完,一道疼痛刺入她的脑中,她眉头一紧,头昏脑涨……

    “姑娘您怎么了?”白桃立即扶上她,一脸担忧。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易梦诗撑着白桃的手,按着太阳穴,强作镇定。

    又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梦诗平静地处理着脑中出现的画面,都是前世她独守洞房之夜的心酸凄凉。

    为什么要想起来?

    为什么?

    易梦诗捂着额侧陷入往事的痛苦里,此时外头的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守门的两个婢女对着来人恭声道:“请世子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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