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这样盯着人家?都盯很久了……”

    易梦诗为他整理仪容,遂与他靠得很近,感受到他那直勾勾的目光时,她难免会害羞。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看过你……想好好看一看……”

    他想看清楚,她全心全意爱他时的模样。

    简直是个幸福美满的小女子,笑容一直都挂在她脸上,娇娇清纯,还略带羞涩,甚是可爱。

    他前世真的都没有在意过她,原来他所追寻的、所向往的,其实都曾经拥有的。

    那本该是独一无二为他的笑容,现在就在他眼前。

    这个笑容曾经只属于他一个人,但是自从有了秦梓生,这便不再是他的专属了。

    且她只会对秦梓生这样笑,却从不会在他面前展露这样的笑颜。

    “那妾身日日都这样,您不就日日都看到了?”

    “你会永远都对我笑吗?”

    “当然会啊!妾身永远都会对世子爷这样笑的。”

    女人的眼里倒映着他的模样,眼里心上全是他。

    他恍惚了片刻,知道这些其实都已经不存在了,但他还是不想那么快面对现实。

    至少让他多停留一会儿,他还想与她多相处一点,就算只有一点点……

    “好了,都已经整理好了,您快些走吧。”

    “不能再多留一会儿吗?”

    “可几位世子都在等您了,您再不去怕是不妥……好了快走吧。”

    她右手轻轻拍上他的肩膀,提醒他快些走,不然可就晚了。

    可韩熠不想走,他又不是这里的人,何必想那么多。

    他只想多看她一眼,多陪在她身边一会儿。

    “世子爷!”她再次催促,也已经开始往外推他了。

    “那你要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妾身当然会在这儿等您了,不然妾身要去哪儿?”

    “真的?你保证哪儿都不去?”

    女人瞪圆双目,忽的就笑出了声。

    “世子爷放心走吧,妾身会一直在这儿等您回来的。”

    她虽笑着,但话语很是认真,对他保证道。

    韩熠不舍,可在她一再的催促下,他还是离开了。

    他一步三回头,望着她那抹欢悦的笑容,抿抿唇,皱眉转身。

    而他刚出房门,下一刻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房内。

    犹如是一个循环,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自己前一刻明明是往外走的,结果现在又回到了房里,甚是神奇。

    韩熠定眼,正好看见她一个人坐着,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现在的她和方才出门前的她感觉不一样了,她只顾盯着手上的东西看,全然没在意他已经回来了。

    “梦诗,我回来了——”

    他悠然地呼唤着,正满心期待地走过去,她真的哪儿都没去,一直都在这里等他。

    可他才靠近,却看见她抬眼之时,眼里露出一丝惊慌,然后立即藏好手中之物,似乎不想被他发现,接着她拿起桌案上的刺绣,假装认真地做着绣活。

    即便她藏得很快、装得很好,但他还是看到了那样东西。

    那是秦梓生送她的,是他们之间的情物。

    韩熠怔了一时,心头和脑门一震,已然察觉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易梦诗已经不是刚刚那个易梦诗了,现在这个易梦诗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您今日回来得挺早……”女子低头专注着自己手上的刺绣,随口问道,都没有抬起头看过他一眼。

    韩熠有种窒息的感觉,胸口一起一伏,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

    “你在绣什么?”他强忍着身体里传来的痛,缓缓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没什么,就是随便玩玩,打发时间。”

    他瞄着她手上的刺绣,那应该是一个香囊,她正在香囊上面绣兰花。

    兰花,是秦梓生送给她的花,也是秦梓生喜爱的花。

    韩熠的目光从那兰花上收回来,转而望向她。

    她绣得极是认真,明明她的夫君就在身旁,她却看都不看一眼,甚至都不送一个笑容过来。

    这种落差感,韩熠宛如是由天上堕入了深渊,全身上下拔凉拔凉的,之前还沸腾的血液也在逐渐凝固。

    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区别,他现在才深刻体会到。

    韩熠攥紧了拳头,眼眶内有些湿润,却努力地控制自己。

    他无声地别过脸去,拳头上都攥出了数条青筋,膝盖上的衣物也被他攥出无数条褶皱。

    男人沉痛地闭上双眼,喉间因痛苦加剧而来回滚动。

    “看清楚了吗?这便是现实!”

    一瞬间,时空恢复正轨,他回到了那间破庙。

    他此时正靠在一块废墟上,整个人失魂落魄,黯然伤神。

    孟氏便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一点都不同情他,反而觉得这是他自作自受。

    “前世你亏欠她那么多,今生何故来纠缠她?你根本就不配!而你只会带给她灾祸,你无法给她任何幸福。”

    女人蔑视了他最后几眼,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寺庙,任由他在此哀痛自责。

    韩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但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夜空中的弯月早已挂了出来。

    所有人都很担心他,今日城中来了很多搜查的官兵,正是在搜索他的下落。

    幸好他回来了,不然他们坐立难安。

    “公子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可担心坏了!”看到韩熠没事,白桃欣喜若狂。

    “夫人呢?”

    “夫人正在里面,还等着您一同用膳呢!”

    白桃指了指里面,欢喜道。

    韩熠木讷地望着里头,只看到易梦诗撑着脑袋在饭桌上小憩,样子很是疲惫。

    “夫人,公子他……”

    “让她睡会儿。”

    然而韩熠的好心,还是没能如愿让她多休息一下。

    易梦诗还是听见了白桃的呼唤,睁开了双眼。

    这么睡还是不大舒服,所以她还是能感知外头动静的。

    “您终于回来了!有没有什么事?可是遇上官兵了?”

    她一起身,便焦急地问道,面露担忧。

    “是遇上了,不过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易梦诗捂着胸脯,自言自语,“饭菜都凉了,我先拿去热一热……”

    “不必忙,就这么吃吧……对了,这是猪肉铺,这里起码有五斤,够我们吃很久了。”

    他把那荷叶包的肉放在她手上,易梦诗看了眼,便交给白桃拿去存好。

    但她坚持要热一下饭菜,便端起盘子回了厨房。

    “您怎么进来了?”

    “桌上有三盘菜,你一个人只能拿两盘,这最后一盘我便拿过来了。”

    易梦诗正准备要去拿第三盘菜的时候,转身却看到他端着菜盘进来。

    这或许是他这位金贵的世子爷第一次进厨房吧,他进来时的样子扭扭捏捏,很不自然。

    加热饭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可易梦诗一直在厨房里等着,他也陪她一起等。

    “厨房狭小又烟雾重,您不习惯吧?要不先出去,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我陪你等……”

    “可是……”

    易梦诗是想他出去等的,可他不但不走,而且样子也极是奇怪,这会儿不知怎么的,突然抱上了她,易梦诗一头雾水。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易梦诗单手环过他的腰,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背部,他回来后就甚是奇怪。

    “对不起……”

    他的语气卑微,连音调也很小,还夹杂着浓浓的鼻息,许是他抱着她的关系,他的鼻子还蹭着她的肩膀。

    易梦诗来回抚着他的背,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她道歉,以为他是累着了,所以精神不振,随口一说的。

    “好了……好了……”她一边抚摸着他,一边柔声安慰。

    家变之后他们一直都在逃亡,他的精神和身体一定都有压力,会难受也是正常的。

    易梦诗理解他,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然而她只当他是压力太大,心头郁结所致,才会出现虚弱的一面。

    但事实并非如此,在她的背后,是她看不见的、他的悲痛和愧疚。

    他的眼眶一片湿润,他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前世场景,原是他对不住她。

    前世他亏欠她那么多,几乎欠了她一世,他今生到底是哪里来的脸要她跟着自己?

    他应该才是那个最不配的人!

    韩熠独自反思自己前世的样子,回来之后人一直都不在状态。

    他晚膳的时候也没吃几口,整个人都是蔫蔫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易梦诗有些担心,怕他会不会是哪儿不舒服,万一生了病就不好了。

    她盘算着明日去请一个靠谱的郎中来,可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只能请秦家帮忙了。

    “您怎么还没睡?”易梦诗坐在床边计划着明日去找方有思的时候,眼前骤然暗了下来,她一仰头,韩熠正默默地杵在她身前。

    她淡然起身,问了一句。

    “这个……是你的……”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置于掌心。

    易梦诗只观察了一下,便认出那荷包。

    那是秦梓生送给她的,她还记得。

    “这东西怎么会……”

    “那时从你手上夺过来的,虽然我命人烧了,但事后忽然反悔,于是拾了起来,但可惜没来得及,还是烧了一些。”

    躺在他手上的荷包有些部分被烧没了,有些部分虽留下,但也烧出了黑色的边角。

    “这是我唯一拾回来的,其他的要么都烧没了,要么也扔了……”

    他神色平淡,但眼底隐藏着对此事的愧疚。

    易梦诗安静地看着那部分烧焦的荷包,正在韩熠以为她会愤怒或伤心地痛骂他一顿的时候,只见她摸上那荷包,放在自己手里。

    她微笑道:“这个东西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对不起他而已,说来,这还是他小娘送给他的,他一出生就戴在身上了,可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

    易梦诗的微笑后面也变成了苦笑,继续道:“回头我重新做一个送还给人家吧,只是不知道人家收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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