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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姮回海棠轩歇息,画眉端了一小筐鲜嫩的莲蓬进来,说是西山月的驾娘采回来送给各房的。

    画眉亲手剥了莲子喂给薛姮吃,洗得刚刚好,吃起来干脆清甜。

    薛姮吃了莲子,吩咐画眉:“前些天外祖母送来的那件紫藤色水纬罗常服袍放在箱笼里一直没拿出来,眼看着明天的日头好,你替我拿去浆洗吧。”

    画眉长得小巧可爱,做事十分妥当,但她是大夫人派过来的,薛姮心里还有些忌惮。大夫人除了让画眉过来照顾她,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画眉应诺去内室找常服袍,蝉衣看着她的背影转弯不见了,才跟薛姮说:“人奴婢帮您看好了,是马房的管事,一直没有娶亲,这些年马房的营生好,手里攒得几个钱,正想讨一门媳妇呢!”

    薛姮“哦”了一声,喝茶润了口问:“既然是管事,应该也有三十岁了吧,怎么还没娶亲?”

    蝉衣笑了笑:“此人好色,往日一有时间出府,多半就是去了烟柳巷子,人又不端正,也没几个钱,可不是没有姑娘肯嫁吗?我看宝蟾姐姐嫁过去,日子一定好得很,不过二姑娘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薛姮看了她一眼:“所以你也就是个丫鬟了。”

    对于大夫人来说,她习惯掌控四房和五房里这些嫡女庶女的生活,谁要是忤逆了她,她可会觉得你不把她放在眼里。而且五房手底下的人,大夫人早有忌惮,能让薛暮的丫鬟嫁给府里的人,大夫人肯定喜欢。

    况且她宝蟾又是什么好货色了?除了是薛暮的贴身丫鬟,她哪里是拿得出手的?宝蟾今年已经要十八了,长得又一般,还有功夫在身,谁娶谁倒霉!

    蝉衣不懂姑娘的意思,不过姑娘说的总是对的。

    薛姮转身对着铜镜,蝉衣帮她拆了发髻,蝉衣从奁子里拿出一个小盒,懒懒地垂下手拨弄,里面放着的都是黄、红、蓝三色的花钿,样式不如薛暧那盒精致。

    翠钿贴靥轻如笑,玉凤雕钗袅欲飞。

    花钿这样美丽多情的东西,秦公子都送给了薛暧,而且样式极尽精巧。

    薛姮看着镜中的自己,她长得比薛暧美多了,而且比薛暧更知书达理、聪明体贴。要不是薛暧有个薛家嫡女的身份在,这样的婚事能落到她身上去吗!

    薛姮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年熙,年熙那样的身份,也不知道哪个世家嫡女能配得上,世家嫡女不行……说不定以后还能相了公主呢。

    而秦公子这样的人,也只会是薛暧的,在薛老夫人、大夫人和乌雅氏眼里,她只能配个穆知翟罢了。

    薛姮瞧着自己笑,难不成她出生比她们低,就一辈子都要比她们低不成?

    梳洗过后画眉也从外面进来,两人服侍着薛姮就寝了。

    第二日薛姮特意等到天色微黑,去裴令馆找薛暧。薛暧刚得了一对羊脂玉镇纸,这些天刻苦练字,正好能拿自己抄的经书给大夫人看看。

    大夫人对薛暧最宽厚,虽然吃过晚膳,却仍旧让黄莺上了薛暧最喜欢的广寒桂花糕。

    薛姮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薛鼎臣管理茶叶米行铺子的大管事出去了。

    “想不到□□事如今也来和大伯母请安了。”薛姮笑着和大夫人说:“可是给您送穿用的东西来?”

    大夫人就笑笑:“是我找他过来的,□□事不是有个秀才儿子吗,听说还考了国子监读书。□□事家境殷实,这儿子一表人才,我想许黄莺给他做妻。”

    薛姮听了十分高兴:“这是黄莺的造化啊,也是□□事儿子的福气,能娶您的贴身丫鬟。”

    黄莺听得脸色通红,她心里对这件亲事很满意,既不缺钱又不缺面。而且□□事是薛鼎臣的管事,又还是在薛家眼皮子下面,量他雷家的人也不敢欺负了她去。

    薛暧也向黄莺笑嘻嘻地说了几句,拉着大夫人道:“黄莺姐姐这是有归宿了,二堂姐身边的丫鬟还没个婆家呢。”

    这些话都是薛姮说过给她听的,薛暧觉得有理,一股脑说给大夫人听:“那丫头年纪大了,长得又不好看,我看很难嫁得好,倒不如您帮堂姐这个忙,在咱们家里找个靠得住的许配,毕竟那丫头也不能伺候堂姐一辈子呀。”

    大夫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她想把黄莺嫁给□□事,不就是想在薛鼎臣那里放自己的人吗?顺天府薛家的很多事她看着不舒服,却一直没说,是想要慢慢整顿的,薛暮身边那个丫鬟如果嫁府里的人,她的人就能拿捏薛暮的丫鬟。

    薛姮看了一眼大夫人,笑着说:“暧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咱们府上还有个没娶亲的管事,似乎是马房的管事,手里又有些钱,如今正是想讨个媳妇的时候。”

    大夫人不动声色地合上茶盏,事情能这么巧?薛暧刚说让宝蟾许薛家的人,薛姮就能张口报个人选出来,这薛姮怕是早早就瞧好了吧!

    五房的几个女孩儿一向貌合神离,她心里清楚得很。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样,大夫人想了想,就让黄鹂去喊这个管事齐磊过来。

    齐磊听说是大夫人找他,一炷香功夫不到就过来了,大夫人在花厅了看了此人,又问了几句话,心里大致把齐磊的情况了解清楚,齐磊却是跪下磕头后才离开。

    大夫人觉得这个齐磊也就一般,年岁有点大,长得也不精神,好就好在是个管事身份,而且身边没人,手头又有钱。女子嫁人,管男子的长相和岁数做什么,能养家才是要紧的。何况宝蟾又不是拔尖的好,她这样的长相和年龄,要不是薛暮的贴身丫鬟,那就连一般的丫鬟都不如。

    大夫人觉得这门亲事完全可以定下来。

    裴令馆里,得了一大包松子糖的小丫鬟看到齐磊出来,连忙扔下笤帚跑去西山月报信。

    良姜听她把事情说清楚,又给了她一包酥香的盐炒花生,小丫鬟得了东西欢天喜地的走了。

    良姜却出了西山月,去找薛家相熟的婆子、媳妇和丫鬟们,动用人脉把这齐磊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

    她回来跟姑娘说:“薛姮前脚进去,大伯母后脚就找了齐磊过来。”

    薛暮道:“她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薛姮刚得了一点地位,就敢这样处处算计她?那可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她那点破事自己还能有不清楚的。

    她手里有薛姮不少把柄,等她把宝蟾的事处理过去了,再来好好收拾她。

    蔡嬷嬷听了也很担忧:“宝蟾要是嫁了这个人,那才是毁了呢,一个月跑七八次烟柳巷子,哪里是个能嫁的?”

    宝蟾站在薛暮身后,听到这些她只是咬紧嘴唇。

    薛暮当然不会让宝蟾就这样嫁了,齐磊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宝蟾?就算去找薛老夫人求情、当面忤逆大夫人,她也不会让宝蟾就这样嫁给齐磊的。但如果忤逆了大夫人,恐怕她们也讨不着好,最好还是得想个计策,让大夫人自己放弃这门亲事。

    宝蟾过了许久,低声道:“要是实在不行,奴婢还是嫁了吧……”

    她这几日都在想这件事,自己那样坚持也是让姑娘为难,没了自己,姑娘还有别的丫鬟,但姑娘要是为了她和大夫人作对,能讨着好吗?

    薛暮摇摇头:“你绝对不能嫁,这事不止为你,也要为我自己,我们不能让她拿捏住了。”

    一旦长房能拿捏她了,那以后就是无止境的掌控,薛暮心里很清楚。

    既然不能在宝蟾身上做文章,只有打那个齐磊的主意。如果齐磊私下有什么中饱私囊的事,或者做了什么不利于薛家的事,那他自然不能再娶宝蟾了。

    良姜听了吩咐便去打听了。

    大夫人第二日找薛暮过去,果然提到了宝蟾的亲事:“我帮黄莺挑了个婆家,是你爹爹那个□□事的秀才儿子。我想着黄莺都嫁了,总不能让宝蟾还找不到婆家,昨晚上相看了咱们府上马房的管事齐磊。虽然岁数大了,但是身边没人,手头又有些钱,宝蟾要是嫁过去,那就是享福的太太命。”

    薛暮简直都要气笑了,哪有刘氏这样蛮不讲理的?□□事的秀才儿子考了国子监,府里一直有许多丫鬟想着嫁他,现在倒好,一下子就把黄莺嫁了,却想把宝蟾指给府里好色的老男人,刘氏这事也干得出来,是当她没脾气吗?

    她重重把茶碗放回桌上,大夫人嘴边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薛暮缓缓道:“这事提得突然,我都没见过那齐磊什么样子,您选的人,人品自然放心,但是少不了还要看我们宝蟾的心意。她伺候我这么多年,总要依着她的喜好,不然此事先别急着定下来,等看过齐磊再说。”

    大夫人这才重新笑起来:“相人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不过是过日子罢了,既然你要看,那我明日就找他过来。”

    大夫人心里还有话没说出来,一个丫鬟而已,主子让她嫁谁她就嫁谁,她还能忤逆主子不成?她能感觉到薛暮对此事的抵触。

    薛暮回到西山月,真是气得不得了,平了口气,才跟蔡嬷嬷吩咐:“你去找赖嬷嬷,问她□□事是不是真同意这门亲事。”

    大夫人想把黄莺嫁给□□事的儿子,目的肯定不单纯,且看他是怎么和□□事说这门亲事的。

    赖家的第二日就回了话,说□□事也和她抱怨过此事,那秀才儿子本来都瞧上邻家的姑娘了,正准备叫媒人去提亲的时候,偏偏大夫人要让黄莺嫁过去。

    黄莺是个怎样的品行,他们又不清楚,不过□□事是薛家的家奴,不好拒绝罢了。

    薛暮也猜到□□事估计不是自愿的,毕竟他那个秀才儿子是个自己极有主意的,原先自己给他儿子指过亲,听闻之后也都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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