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娱自乐存起来自己看的，也不发表～请大家绕道不要看啦，谢谢！】
过了小寒节气，大雪接连不断地下，京师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
薛婳知道薛暮的亲事不成了，很是觉得可惜，傍晚来找她下棋。
薛暮本来就不擅长棋局，薛婳让了她三子，还是走进了死胡同里。
夜色寒冷，两人围在火炉边下棋，最后还是薛婳放弃了，犹豫一下才下定决心说：“二姐，要不我陪你画画吧！”她的画技很是不佳。
薛暮哈哈笑起来，让宝蟾端一碗桂枝熟水进来给薛婳暖暖胃。
薛婳哼了一声：“我都还没有笑您呢，你倒是笑起我来了……”她还不是想逗二姐开心。
薛暮像哄孩子一样安慰她：“我知道，你喝了熟水就回去睡吧，我明儿还要早起应付那两个作精的呢。”
送走薛婳后，她提笔给罗掌柜写信说她要去新开的绸庄。
等到第二天，薛暮穿了件紫黑色石榴纹漳缎马褂，头上戴一支秋枫红叶缠花簪，周身再无饰品，打扮得很朴素。
薛暮先上了马车，一会儿后薛姮和薛暧先后来了，领着她们的是薛老夫人身边的顾家的，特地派给薛暧参考，上车之后给几位小姐行了礼，才催马车出发。
大兴是京畿重县，也是个十分繁华的去处，其中琉璃坊更是小姐夫人爱去的地方，里头有多家成衣铺、估衣铺、胭脂水粉、珠宝玉器的店铺，还会特地给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辟出干净敞亮的地方选东西。
不过薛暮陪薛暧来，也就是应个景，她要是真指手画脚地去帮薛暧选东西，她可反要嫌弃她多事的。
买好了金簪和木笄，还要去锦绣坊给薛暧置办衣裳。锦绣坊和琉璃坊不一样，那头都是大商铺绸庄，还有闻名遐迩的酒楼在。薛暧虽是薛家的嫡小姐，但这些东西她可是见都没见过，因此薛暮提议要来锦绣坊，她才没有当面反对下来。
罗永平新开的苏杭罗缎庄就在锦绣坊，薛暮一来锦绣坊，就笑着和薛暧说：“我听乔家小姐说过，苏杭的罗缎做得最好，衬得人颜色好极了。”
顾家的也觉得可以去看看，薛暧才应下来，大家就坐着马车到罗缎庄上。
罗永平作为大掌柜，本来不用亲自接待她们，但这可是薛暮吩咐过她要来的，因此早准备好了，换一件簇新的宝蓝色冬袄等在门口，又不动声色请她们进去喝茶。
薛暮环顾了一番，锦绣坊人来人往，这个铺子生意兴旺，往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少。
薛暧挑了两匹布，这一合计下来竟然就有六十七两银子。她示意顾家的帮她看看，就是她用钱不节制，这两匹布也着实贵了点，顾家的懂货，能帮她看看值不值得起。
顾家的看了一眼，小声回道：“从苏杭运来的罗缎是这个价，咱是没得讲，姑娘要是嫌贵，只要一匹就是，毕竟罗缎咱们府上还是不缺的。”
薛暧才捡了一匹茜红色月季花样的出来，三十八两银子，她不由小声和薛姮说：“这样的铺子，一年也不知道能赚多少，实在太贵了……”
薛姮眼皮动了动，这里头的东西她一件都拿不起，她可不是薛暧。
薛暧见薛暮似乎还依依不舍地挑着，不由笑道：“堂姐在这儿慢慢看，我和姮姐姐去外面多逛逛。”
薛暮拿着一匹鹅黄柿蒂纹的布左看右看，闻言就笑着让她们先去：“我多看看，随后就来。”
等她们一离开，罗永平就迎她去里头挑选，立刻让小厮上来薛暮喜欢的鲜牛乳煮红茶，垂着手恭恭敬敬地道：“二姑娘，您看这铺子如何？”
薛暮点点头，罗永平是个脑筋灵活的生意人，这些东西交给他没错。她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跟罗永平说：“我来找你也不是说这店铺的事。”
她是来谋划自己亲事的，既然要嫁，那她就要嫁一个她能掌控的人。
她和佟铱的亲事不成之后，父亲觉得很惋惜，已经在看他觉得合适的后生了。薛暮也想让罗掌柜和曹子衡暗中看着。
作罢了佟铱的亲事，她这边也得找合适的人，不能把主动权放在别人身上，可不能再让贾文那样的人有登门的机会。
罗永平听了吩咐，都暗自记下来，这些事交给曹子衡比交给他好，他打算和曹子衡商量着来。他虽然没有签卖身契，但也算是薛家的家奴，更明确的说，他就是薛昭和薛暮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薛二小姐以后嫁了个不好的人家，他们这些人也好过不了。
薛暮喝了口牛乳茶，打算等薛暧她们过来再走，罗永平便下去拿新罗缎庄的账本给她看。
另一头，薛姮和薛暧来到一家便宜大半的成衣坊，薛暧进隔间换衣裳，薛姮就坐在扶椅上看窗外，发现正有一辆青帷马车驶过干净的青石道，停在酒楼前面。马车车头挂着一盏犀花纹羊角琉璃灯，驾车的是一个高大的汉子。
薛姮立刻认出这是叶赫那拉家的马车，李姨娘给她单独请的先生邢简曾经把京师这些世家大族的特征、人物都跟她讲过一遍。叶赫那拉家的马车都用了犀花纹羊角琉璃灯，十分稀罕，但是叶赫那拉家不是在宛平吗，怎么会到大兴来？
这个来大兴的又究竟是谁？
她挑开蓝色细布的窗帘细看，马车停下来后，那汉子就撩开车帘，一个着灰色大氅，蓝色直裾的男子从车上下来。男子长相俊朗又儒雅，一双眼眸更是幽深不见底。他下来之后大汉立刻放下车帘，恭敬地请他往酒楼里去，一旁有个穿黄褐色程子衣的中年男子迎上去。
薛姮看得眼皮一跳，明相怎么会到大兴来？那穿黄褐色程子衣的男子她猜出，是常帮明相办事的卫指挥佥事江严，她想看得真切一点，又把窗帘挑开一分。
纳兰明珠却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隔着一条人流，往这边看了一眼。
薛姮立刻放下窗帘，明相出门一向不喜欢众人围拥，也不带侍卫。他那个马车夫胡荣是个练家子，能徒手劈断碗口粗的大树。但他堂堂阁老，户部尚书一品大员，会闲着无事跑到顺天府来喝茶？薛姮看了一眼，那酒楼面前还停着几辆马车，她招一旁的蝉衣过来吩咐几句，让她去酒楼打探一番。
蝉衣很快就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跟她说：“姑娘听奴婢细禀，这里的伙计和酒楼的伙计时常说话，人都混得熟。奴婢让伙计去问他们却不肯说，奴婢去看马车，作陪的是大兴的郑大人，还有好几辆看着不寻常的，奴婢猜测应该是京城里来的大官。”
大兴的郑大人应该是户部左侍郎郑蕴，薛姮觉得此事不太寻常。
但朝堂之上的事，和她倒也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即使她想和叶赫那拉家有关联，也不敢在这样拿不准的场合有所动作。
再一会儿她和薛暧回去，薛暧瞧了正在慢慢喝牛乳茶的薛暮一眼，笑着问：“二堂姐选了这么久，也不买一匹罗缎吗？”
薛暮连声称‘不必’：“我出门没带银子，还是算了吧。”
顾家的就笑着道：“您别客气，老太太说了，您和三姑娘的花销她都一并给了。”
薛暮说自己实在没有喜欢的，三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踱出绸庄。
纳兰明珠沿着酒楼楼梯而上，江严跟着他身后低声道：“张大人已经把事情吩咐好了，那司庾主事却不太听话，被郑大人调去了司度，若是东窗事发，即刻就能除去他。”
纳兰明珠颔首，淡淡道：“你和那司庾主事谈，若是泄密出去，即便是他的家人，也不要怪我们心狠……”
话还没说完，已经到了二楼楼台，早等候在旁的郑蕴拱手笑道：“明相贵客来迟，等候您多时了。”
虚手一指，请他先落入席中。
纳兰明珠淡笑道：“路上遇到犬子，多交代了几句，几位大人来了便先吃着，等我做什么。”
他解下大氅递给胡荣，席上的除了大兴几个官员，还有同样贵为阁老的文华殿大学士嵩祝，大家向纳兰明珠行礼。
嵩祝笑着说：“刚见明相楼下驻足，看了对面的缎铺，我瞧着门口可有两个出门游玩的世家小姐在。别说明相了，这样的青春好颜色，谁都想多看一眼。”
又叫小厮过来，让他下去问问是哪家姑娘：“能进了咱们明相的眼，肯定不一般，你们家的人，个个都跟不近女色一样。”
纳兰明珠摸着酒杯，沉声笑道：“嵩大人叫我明相我可担当不起，论年龄资历，嵩大人强过纳兰许多。”
这个嵩祝，除了好色的毛病别的都好，他家里姬妾通房多达三十几个。嵩祝一向和他不对盘，两人同在内阁谋事，有冲突在所难免。
嵩祝脸上笑容一僵，论年龄资历，他当然一点不差纳兰明珠，但是内阁之中他却要屈居纳兰明珠之下。他实在有点不甘心，要是纳兰明珠不是叶赫那拉一族的嫡系血脉，又是张廷玉的门生，他能这么年轻就进入内阁？
他随即又哈哈大笑，拍了拍纳兰明珠的肩道：“上次皇上听闻满朝文武皆称你为明相，也笑称了一句明相，可把大家笑个好歹，皇上如此器重你，实在难得啊。”
正说着，刚才派下去的小厮上来回话了：“禀嵩大人，说是顺天府薛家的三小姐和堂小姐。”
嵩祝就问：“哪个顺天府薛家？”
随即坐上就有人接话：“嵩大人不知，咱们顺天府薛家出美人啊，那可是远近闻名的。都察院都事薛大人的长女是宫里的薛嫔，三女更是难得的姿容绝色，可惜是庶出。国子监司业薛大人的嫡女还没及笄的时候，就和光禄寺秦大人的次子定了亲。”
嵩祝笑着问纳兰明珠：“明相要是看中哪个，不如就去薛家说一声，娶回去做妾还是可以的。”
纳兰明珠看了嵩祝一眼，笑了笑：“嵩大人多虑了，我不过是以为见到熟人，才多看了一眼，你可别含血喷人，我不喜好这些。”
嵩祝觉得他那一眼着实有些冰冷了。
他想了想，没觉得自己说的哪句话不对，纳兰明珠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好，但要是把他惹怒了，那也不是好过的，难不成他还真是看上了那薛家的小姐？
嵩祝留了个心眼，打算回去之后把薛家这两个小姐好好摸清楚。
酒过三巡，众人都十分酣畅。
纳兰明珠几杯酒却越喝越觉得清醒，他望向窗扇，外面阳光正好。
他起身朝窗扇走去，想吹吹风，江严连忙上前想扶他：“老爷……”
纳兰明珠看了他一眼，江严觉得十分惊心，小声问一句：“不如下官找房给您休息片刻？”
他摆摆手：“去叫胡荣过来。”
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下面就是无比繁荣的德众坊，林立的店铺茶楼，积雪铺满了房顶的街沿，阳光照得雪地格外刺眼。
刚才那家缎铺前面停了一辆马车，一众仆人簇拥着三个年轻女子上车，那个穿藕荷色杏花纹冬袄的少女落在最后面，抬手理颊边的发，笑着和身边的丫鬟说什么，手腕下滑下一只桃花玉镯子。
胡荣过来给他披上大氅，小声道：“刚不就是这姑娘在看咱们吗？您看她做什么？”
纳兰明珠笑着道：“她倒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上次在乌雅家，他随着乌雅家众人去看佟镭和万琉哈氏的新房，就听到薛姮评说自己的画：“画虽然大气，但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若是放在普通读书人身上，却显得太虚浮了，我看倒还不如一幅墨竹图来得清雅。”语气十分认真。
他是两榜进士，钦点的榜眼，如今又是武英殿大学士，两朝元老，从未曾听到过有人评说他的画作虚浮。他倒是不觉得生气，薛姮转身看到他，却被吓了一跳，却并未表现出熟悉之感。
想想也是，他们不过两面之缘，薛姮那个时候又还小，怎么会记得呢。
胡荣却疑惑地道：“您原先见过她？”
纳兰明珠的手指轻轻敲着窗沿，沉思了片刻。
原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深闺里，等着嫁人之后相夫教子，但恐怕她是不能如愿了。薛家要是离乱，哪里还谈得上安逸生活，政治斗争总是要有牺牲品的。原本觉得不应该管的，却又于心不忍。
实在不应该啊。
他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你去找纸笔过来。”
薛姮刚上马车，蝉衣收了轿凳，本来也要上去，却被一个人扯住衣袖，她回头看一眼，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大汉。
这人飞快把什么东西递给她，轻声道：“给你们家小姐……”
他好像没事人一样走开，这过程快得仿佛只是他闲逛了一圈，并没有做什么事。
这人是谁？他要把东西给三姑娘？
蝉衣望着那人的背影，肯定这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不俗。
她按了按手中的东西，觉得似乎是一张纸卷，便不动声色地纳入袖中。顾家的正在和赶车的马夫说话，吩咐他车要赶得稳妥一些，又给了一个银裸子的赏钱。
马车这才动起来，一行人跟着马车后面往薛家而去，蝉衣手按着这枚纸卷，手心竟然有些出汗。
过了小寒节气，大雪接连不断地下，京师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
薛婳知道薛暮的亲事不成了，很是觉得可惜，傍晚来找她下棋。
薛暮本来就不擅长棋局，薛婳让了她三子，还是走进了死胡同里。
夜色寒冷，两人围在火炉边下棋，最后还是薛婳放弃了，犹豫一下才下定决心说：“二姐，要不我陪你画画吧！”她的画技很是不佳。
薛暮哈哈笑起来，让宝蟾端一碗桂枝熟水进来给薛婳暖暖胃。
薛婳哼了一声：“我都还没有笑您呢，你倒是笑起我来了……”她还不是想逗二姐开心。
薛暮像哄孩子一样安慰她：“我知道，你喝了熟水就回去睡吧，我明儿还要早起应付那两个作精的呢。”
送走薛婳后，她提笔给罗掌柜写信说她要去新开的绸庄。
等到第二天，薛暮穿了件紫黑色石榴纹漳缎马褂，头上戴一支秋枫红叶缠花簪，周身再无饰品，打扮得很朴素。
薛暮先上了马车，一会儿后薛姮和薛暧先后来了，领着她们的是薛老夫人身边的顾家的，特地派给薛暧参考，上车之后给几位小姐行了礼，才催马车出发。
大兴是京畿重县，也是个十分繁华的去处，其中琉璃坊更是小姐夫人爱去的地方，里头有多家成衣铺、估衣铺、胭脂水粉、珠宝玉器的店铺，还会特地给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辟出干净敞亮的地方选东西。
不过薛暮陪薛暧来，也就是应个景，她要是真指手画脚地去帮薛暧选东西，她可反要嫌弃她多事的。
买好了金簪和木笄，还要去锦绣坊给薛暧置办衣裳。锦绣坊和琉璃坊不一样，那头都是大商铺绸庄，还有闻名遐迩的酒楼在。薛暧虽是薛家的嫡小姐，但这些东西她可是见都没见过，因此薛暮提议要来锦绣坊，她才没有当面反对下来。
罗永平新开的苏杭罗缎庄就在锦绣坊，薛暮一来锦绣坊，就笑着和薛暧说：“我听乔家小姐说过，苏杭的罗缎做得最好，衬得人颜色好极了。”
顾家的也觉得可以去看看，薛暧才应下来，大家就坐着马车到罗缎庄上。
罗永平作为大掌柜，本来不用亲自接待她们，但这可是薛暮吩咐过她要来的，因此早准备好了，换一件簇新的宝蓝色冬袄等在门口，又不动声色请她们进去喝茶。
薛暮环顾了一番，锦绣坊人来人往，这个铺子生意兴旺，往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少。
薛暧挑了两匹布，这一合计下来竟然就有六十七两银子。她示意顾家的帮她看看，就是她用钱不节制，这两匹布也着实贵了点，顾家的懂货，能帮她看看值不值得起。
顾家的看了一眼，小声回道：“从苏杭运来的罗缎是这个价，咱是没得讲，姑娘要是嫌贵，只要一匹就是，毕竟罗缎咱们府上还是不缺的。”
薛暧才捡了一匹茜红色月季花样的出来，三十八两银子，她不由小声和薛姮说：“这样的铺子，一年也不知道能赚多少，实在太贵了……”
薛姮眼皮动了动，这里头的东西她一件都拿不起，她可不是薛暧。
薛暧见薛暮似乎还依依不舍地挑着，不由笑道：“堂姐在这儿慢慢看，我和姮姐姐去外面多逛逛。”
薛暮拿着一匹鹅黄柿蒂纹的布左看右看，闻言就笑着让她们先去：“我多看看，随后就来。”
等她们一离开，罗永平就迎她去里头挑选，立刻让小厮上来薛暮喜欢的鲜牛乳煮红茶，垂着手恭恭敬敬地道：“二姑娘，您看这铺子如何？”
薛暮点点头，罗永平是个脑筋灵活的生意人，这些东西交给他没错。她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跟罗永平说：“我来找你也不是说这店铺的事。”
她是来谋划自己亲事的，既然要嫁，那她就要嫁一个她能掌控的人。
她和佟铱的亲事不成之后，父亲觉得很惋惜，已经在看他觉得合适的后生了。薛暮也想让罗掌柜和曹子衡暗中看着。
作罢了佟铱的亲事，她这边也得找合适的人，不能把主动权放在别人身上，可不能再让贾文那样的人有登门的机会。
罗永平听了吩咐，都暗自记下来，这些事交给曹子衡比交给他好，他打算和曹子衡商量着来。他虽然没有签卖身契，但也算是薛家的家奴，更明确的说，他就是薛昭和薛暮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薛二小姐以后嫁了个不好的人家，他们这些人也好过不了。
薛暮喝了口牛乳茶，打算等薛暧她们过来再走，罗永平便下去拿新罗缎庄的账本给她看。
另一头，薛姮和薛暧来到一家便宜大半的成衣坊，薛暧进隔间换衣裳，薛姮就坐在扶椅上看窗外，发现正有一辆青帷马车驶过干净的青石道，停在酒楼前面。马车车头挂着一盏犀花纹羊角琉璃灯，驾车的是一个高大的汉子。
薛姮立刻认出这是叶赫那拉家的马车，李姨娘给她单独请的先生邢简曾经把京师这些世家大族的特征、人物都跟她讲过一遍。叶赫那拉家的马车都用了犀花纹羊角琉璃灯，十分稀罕，但是叶赫那拉家不是在宛平吗，怎么会到大兴来？
这个来大兴的又究竟是谁？
她挑开蓝色细布的窗帘细看，马车停下来后，那汉子就撩开车帘，一个着灰色大氅，蓝色直裾的男子从车上下来。男子长相俊朗又儒雅，一双眼眸更是幽深不见底。他下来之后大汉立刻放下车帘，恭敬地请他往酒楼里去，一旁有个穿黄褐色程子衣的中年男子迎上去。
薛姮看得眼皮一跳，明相怎么会到大兴来？那穿黄褐色程子衣的男子她猜出，是常帮明相办事的卫指挥佥事江严，她想看得真切一点，又把窗帘挑开一分。
纳兰明珠却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隔着一条人流，往这边看了一眼。
薛姮立刻放下窗帘，明相出门一向不喜欢众人围拥，也不带侍卫。他那个马车夫胡荣是个练家子，能徒手劈断碗口粗的大树。但他堂堂阁老，户部尚书一品大员，会闲着无事跑到顺天府来喝茶？薛姮看了一眼，那酒楼面前还停着几辆马车，她招一旁的蝉衣过来吩咐几句，让她去酒楼打探一番。
蝉衣很快就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跟她说：“姑娘听奴婢细禀，这里的伙计和酒楼的伙计时常说话，人都混得熟。奴婢让伙计去问他们却不肯说，奴婢去看马车，作陪的是大兴的郑大人，还有好几辆看着不寻常的，奴婢猜测应该是京城里来的大官。”
大兴的郑大人应该是户部左侍郎郑蕴，薛姮觉得此事不太寻常。
但朝堂之上的事，和她倒也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即使她想和叶赫那拉家有关联，也不敢在这样拿不准的场合有所动作。
再一会儿她和薛暧回去，薛暧瞧了正在慢慢喝牛乳茶的薛暮一眼，笑着问：“二堂姐选了这么久，也不买一匹罗缎吗？”
薛暮连声称‘不必’：“我出门没带银子，还是算了吧。”
顾家的就笑着道：“您别客气，老太太说了，您和三姑娘的花销她都一并给了。”
薛暮说自己实在没有喜欢的，三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踱出绸庄。
纳兰明珠沿着酒楼楼梯而上，江严跟着他身后低声道：“张大人已经把事情吩咐好了，那司庾主事却不太听话，被郑大人调去了司度，若是东窗事发，即刻就能除去他。”
纳兰明珠颔首，淡淡道：“你和那司庾主事谈，若是泄密出去，即便是他的家人，也不要怪我们心狠……”
话还没说完，已经到了二楼楼台，早等候在旁的郑蕴拱手笑道：“明相贵客来迟，等候您多时了。”
虚手一指，请他先落入席中。
纳兰明珠淡笑道：“路上遇到犬子，多交代了几句，几位大人来了便先吃着，等我做什么。”
他解下大氅递给胡荣，席上的除了大兴几个官员，还有同样贵为阁老的文华殿大学士嵩祝，大家向纳兰明珠行礼。
嵩祝笑着说：“刚见明相楼下驻足，看了对面的缎铺，我瞧着门口可有两个出门游玩的世家小姐在。别说明相了，这样的青春好颜色，谁都想多看一眼。”
又叫小厮过来，让他下去问问是哪家姑娘：“能进了咱们明相的眼，肯定不一般，你们家的人，个个都跟不近女色一样。”
纳兰明珠摸着酒杯，沉声笑道：“嵩大人叫我明相我可担当不起，论年龄资历，嵩大人强过纳兰许多。”
这个嵩祝，除了好色的毛病别的都好，他家里姬妾通房多达三十几个。嵩祝一向和他不对盘，两人同在内阁谋事，有冲突在所难免。
嵩祝脸上笑容一僵，论年龄资历，他当然一点不差纳兰明珠，但是内阁之中他却要屈居纳兰明珠之下。他实在有点不甘心，要是纳兰明珠不是叶赫那拉一族的嫡系血脉，又是张廷玉的门生，他能这么年轻就进入内阁？
他随即又哈哈大笑，拍了拍纳兰明珠的肩道：“上次皇上听闻满朝文武皆称你为明相，也笑称了一句明相，可把大家笑个好歹，皇上如此器重你，实在难得啊。”
正说着，刚才派下去的小厮上来回话了：“禀嵩大人，说是顺天府薛家的三小姐和堂小姐。”
嵩祝就问：“哪个顺天府薛家？”
随即坐上就有人接话：“嵩大人不知，咱们顺天府薛家出美人啊，那可是远近闻名的。都察院都事薛大人的长女是宫里的薛嫔，三女更是难得的姿容绝色，可惜是庶出。国子监司业薛大人的嫡女还没及笄的时候，就和光禄寺秦大人的次子定了亲。”
嵩祝笑着问纳兰明珠：“明相要是看中哪个，不如就去薛家说一声，娶回去做妾还是可以的。”
纳兰明珠看了嵩祝一眼，笑了笑：“嵩大人多虑了，我不过是以为见到熟人，才多看了一眼，你可别含血喷人，我不喜好这些。”
嵩祝觉得他那一眼着实有些冰冷了。
他想了想，没觉得自己说的哪句话不对，纳兰明珠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好，但要是把他惹怒了，那也不是好过的，难不成他还真是看上了那薛家的小姐？
嵩祝留了个心眼，打算回去之后把薛家这两个小姐好好摸清楚。
酒过三巡，众人都十分酣畅。
纳兰明珠几杯酒却越喝越觉得清醒，他望向窗扇，外面阳光正好。
他起身朝窗扇走去，想吹吹风，江严连忙上前想扶他：“老爷……”
纳兰明珠看了他一眼，江严觉得十分惊心，小声问一句：“不如下官找房给您休息片刻？”
他摆摆手：“去叫胡荣过来。”
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下面就是无比繁荣的德众坊，林立的店铺茶楼，积雪铺满了房顶的街沿，阳光照得雪地格外刺眼。
刚才那家缎铺前面停了一辆马车，一众仆人簇拥着三个年轻女子上车，那个穿藕荷色杏花纹冬袄的少女落在最后面，抬手理颊边的发，笑着和身边的丫鬟说什么，手腕下滑下一只桃花玉镯子。
胡荣过来给他披上大氅，小声道：“刚不就是这姑娘在看咱们吗？您看她做什么？”
纳兰明珠笑着道：“她倒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上次在乌雅家，他随着乌雅家众人去看佟镭和万琉哈氏的新房，就听到薛姮评说自己的画：“画虽然大气，但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若是放在普通读书人身上，却显得太虚浮了，我看倒还不如一幅墨竹图来得清雅。”语气十分认真。
他是两榜进士，钦点的榜眼，如今又是武英殿大学士，两朝元老，从未曾听到过有人评说他的画作虚浮。他倒是不觉得生气，薛姮转身看到他，却被吓了一跳，却并未表现出熟悉之感。
想想也是，他们不过两面之缘，薛姮那个时候又还小，怎么会记得呢。
胡荣却疑惑地道：“您原先见过她？”
纳兰明珠的手指轻轻敲着窗沿，沉思了片刻。
原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深闺里，等着嫁人之后相夫教子，但恐怕她是不能如愿了。薛家要是离乱，哪里还谈得上安逸生活，政治斗争总是要有牺牲品的。原本觉得不应该管的，却又于心不忍。
实在不应该啊。
他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你去找纸笔过来。”
薛姮刚上马车，蝉衣收了轿凳，本来也要上去，却被一个人扯住衣袖，她回头看一眼，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大汉。
这人飞快把什么东西递给她，轻声道：“给你们家小姐……”
他好像没事人一样走开，这过程快得仿佛只是他闲逛了一圈，并没有做什么事。
这人是谁？他要把东西给三姑娘？
蝉衣望着那人的背影，肯定这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不俗。
她按了按手中的东西，觉得似乎是一张纸卷，便不动声色地纳入袖中。顾家的正在和赶车的马夫说话，吩咐他车要赶得稳妥一些，又给了一个银裸子的赏钱。
马车这才动起来，一行人跟着马车后面往薛家而去，蝉衣手按着这枚纸卷，手心竟然有些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