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整,染了天边霞红色的夜色降至。

    皱家餐厅里,接连响起筷子与瓷碗不断摩擦触碰的清脆声音,也偶尔传来王安平与皱天凯的稀碎聊天声。

    杨孟西将一被厨师块煎的外焦里嫩的鱼肉吃进嘴里,脑海里不断思索着那句,她从与她一墙之隔的皱应口中听来的话。

    ——看着也没什么真本事,您不足为惧?

    又回忆起,电话那边一句‘当然,她一家都不过如此,晚上会有东西来取了他的命,放心吧。’

    成功让她留了下来,也成功让她有了今夜也不离开皱家的心思。

    杨孟西咽下鱼肉后,微微扯了扯嘴角。

    皱应。

    他查到了她这两天一直跟王安平到处转,知道王安平信任她,她也一定会来。

    只是对方是谁?为什么又要将她引到这个地方来……

    她要看看。

    “老王啊,你是怎么跟小杨大师认识的?”,皱天凯仰头喝了口酒,突然问起王安平。

    王安平刚吃下一口金钱蛋,被辣的额头出了一层汗,他擦了擦汗,瞥了一眼杨孟西,解释道:“是我家……”

    杨孟西瞧见坐在对面的皱应也看向王安平,眼里有着些好奇,还有被好奇挡在其下的阴暗与不屑。

    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出声抢了王安平的话。

    “我是王叔公司的工作人员呢,王叔找我帮了个忙,就认识了。”,杨孟西说完后,朝王安平眨了下眼。

    王安平这几天跟杨孟西去了好几个地方,也有了些默契,他当即领会到她不想将她是地府催收师的身份告诉他们。

    莫非,小杨大师的身份不能在没有欠钱的人面前提起?

    王安平也话锋一转,看向皱天凯,解释的更加详细,“是咧,小杨之前是我们集团下的子公司的员工,也是无意间遇见她还会这方面的,正好我有些问题想问问她,就这样认识了。”

    “不然你一问,我也不会将小杨大师给你不是?老皱啊,你得好好感谢感谢我。”

    这倒是实情,皱天凯重新拿起筷子,快速点点头,皱应前跟他提起,可以问问他身边的老友应该也信这方面的事,他一想也是,这个年纪大概都信一点,当即就去问了王安平。

    王安平也当即就给他介绍了一位,他原本还觉得王安平这人不靠谱,以为他介绍了一个跟皱应带回来的自称大师、样貌年轻,其实却什么都不太懂的人。

    但幸好他今天见识到了小杨大师的能力,不过小杨大师是在地府做什么的来着?他当时看见那厉鬼和食人花早就吓破了胆,根本没注意到她和另一人说的什么。

    “那小杨大师在公司是做什么的?”,皱天凯今天又是高兴又是害怕又是担忧,家里很久都没来过人吃饭,憋的久了,他总是忍不住想活跃活跃气氛。

    再多说说话。

    他到是一脸真诚。

    杨孟西淡淡笑了笑,轻声,“是在王叔公司做财务。”

    王安平也点头,“小杨工作能力也很不错。”

    话音一落,皱天凯脸上的表情顿了顿,坐在他身边的高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也换上了悲伤。

    “这……”

    王安平与杨孟西不知其中原因,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相互对视一眼,缄默下来。

    餐桌上突然安静。

    倒是一直没出声的皱应拍了拍高玉背后,突然开口,清淡的嗓音中掺杂些难过,“我弟弟之前在也是做财务的,只是可惜了……”

    皱应说完,轻轻一叹。

    都知道财务在公司里的分位有多重要。

    皱天凯喉咙滚了滚,又抿下一口酒。

    高玉则是轻轻摁了摁眼角。

    “年年之前在财务部做的很出色,公司里的几个大股东都说他经商的天赋比阿应还要高,不出几年就能在公司挑起大梁,到时就可以跟阿应一起打理集团,但现在……”

    “妈……”,皱应的眸色暗了暗。

    “轰——轰”。

    像是配合几个人的悲伤,炎热又干燥的傍晚突然响起了几声巨响雷声,那震击人心的重力,仿佛要把这天和地都劈开。

    倾盆大雨也接连而来,袭扫大地之上的一切。

    安静坐在杨孟西身侧的阎洲抬抬手,按照杨孟西跟他说的,让屋外的雨下的更大,让吹响皱家的风也吹的更大。

    做好一切,他转过身板板正正坐好,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餐桌上的菜。

    杨孟西放下筷子,目光不经意从皱家夫妇和皱应身上掠过时,她见到皱应眼底没藏住的不悦。

    她脑海里又响起她听皱年打电话时说的话与语气,猛地想到。

    皱天凯和高玉这两人,今天话里话外都在说皱年有多优秀,皱年在公司有多厉害,皱年令他们多骄傲,这是长久对皱年夸赞以来的下意识行为。

    她当时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劲,以为是皱天凯和高玉两人太过担心皱年,才一直频繁回忆起皱年的事迹。

    这才想到,他们完全没提到过皱应,即便皱应就坐在一旁,而皱应也似是习惯了一样,脸上挂着丝毫不介意,甚至是担忧弟弟的。

    再者今天她到皱家一见到皱应,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当时就觉得这人可能有点不对劲,她下午也听到他打电话时的声音,与跟她们说话时完全不同。

    像是变了一个人。

    而刚刚高玉提到让皱应跟皱年一起打理集团时,皱应的反应她也没错过,不悦之下还有怨恨。

    杨孟西这才想清楚,皱应他其实很介意,介意到让人来抽了皱年的魂魄。

    原来那些被衬托在皮囊之上的优雅被人识破后,暴露出来的都是阴暗。

    *

    “怎么突然这么大的雨了?看来今天天气预报不准啊。”,王安平听着屋外狂风暴雨的声响,摇摇头感慨一句。

    “这么大的雨路上应该不好走吧?”,皱应搭话。

    ———家里也不一定就是完全安全的地方,能让皱年变成这样,那也能让皱年变成其他样。

    皱天凯眼珠转了转,遂的想起杨孟西跟他说过的话,看了在座人一圈。

    “老王,你看外面这么大的雨,要不你和小杨大师就在我家歇一晚?这样大的雨路上怕是不安全。”

    王安平听他这样说,偏过头看向杨孟西,问她的意见。

    杨孟西轻微点点头。

    “其实我也怕咧,你家住在这半坡上,一不小心就滑坡,更何况我还带着小杨大师。那今晚就要打扰你们了,老皱咱们来几句棋怎样,很久没跟你下了,输了可不许不认账。”,王安平笑着调侃,他今晚要跟老皱好好谈谈公司里的事。

    “好啊。”

    这棋跟狂风暴雨一样,一下就下到了半夜还没停歇。

    客厅里,王安平与杨孟西坐在一侧,皱天凯与皱应坐在一侧,皱天凯跟王安平在棋盘上勇猛厮杀,杨孟西跟皱应则是安安静静坐在他们身旁看着棋局。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棋子落盘的声音在来回飘荡。

    直到王安平将最后一颗定胜负的棋子放下,皱天凯叹息一声。

    “啊!”

    高玉的一声尖叫让几人纷纷站起来,立即往楼上冲去。

    杨孟西走在最前面,入眼的即是一件树立起黑袍大衣。

    她视线再向下看去,躺在床上的皱年脸色越发的白,而守护在皱年身边的彩色食人花,被那穿着黑袍大人的人用一根墨斗线割成了两半。

    花脑袋和花叶子分开躺在地上。

    除了皱应以外的人,看着黑袍大衣和地上被的分.尸的彩色食人花,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

    “年年!”,高玉大喊一声。

    王安平紧紧拉住她,不让她往上冲。

    黑袍大衣人此时已经用墨斗线套在了皱年脖子上,皱年因呼吸不畅导致眼睛瞪大,脸上开始充血。

    杨孟西皱了皱眉,这黑袍大衣的背影,她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但皱年已经气少,她来不及多想就叫了声‘严洲’。

    严洲点点头,向钱移了一步,在手上形成一团黑雾后,像那黑袍大人攻击而去。

    黑袍大衣转过身,躲过这一击,拿着墨斗线跟阎洲过了两招。

    阎洲没将这大鬼放在心上,没几个鬼能攻击到他,但他现在是严洲,不管在阳间还是地府,他都还不能释放过多的功力,否则会被有心的人或鬼察觉。

    可在跟这大鬼过了两招后发现,只要他挨到这大鬼的肌肤,他就会冒出淡淡黄光。

    杨孟西看见他身上冒出淡淡的黄光与自己身上的黄光如出一辙时,僵了僵。

    为什么一个鬼也会冒出正气之身才有的黄光?

    阎洲蹙眉,停在原地,手上的黑雾越来越浓,黑雾形成一个小球,他大手一挥,那小球立即就到了黑袍大衣身上。

    “啊—”,黑袍大衣厉声嘶吼。

    接着从黑袍大衣伸出一只同样修长而惨白的手捂在被小球击中的肩上。

    他跪在地上,痛苦不堪,帽子浅浅挂在他头上,摇摇欲坠。

    而阎洲手中此时已经聚集了一个更大的小黑球,正要向黑袍大衣扔去。

    黑袍大衣也抬起了头,那能够遮住整张脸的黑帽落在他肩上,一张跟杨孟西六七分相似的脸露了出来。

    看清黑袍大衣的脸后众人愣住,但更为震惊的是杨孟西。

    她看着那张脸意识到什么后,垂在腿侧的双手开始剧烈颤抖,颤抖地不受她控制。她张了张唇,想说话,可喉咙也剧痛无比,本根说不出话来。

    杨孟西忽的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看着眼里只有痛意跟严洲倒影的黑袍大衣,低下头重重喘了口气,手指抓紧膝盖,再鼓起勇气看向对面同样跪着的人,红了眼眶。

    那人看向她,眼里也有了她的倒影。

    她喃喃,“哥哥。”

    阎洲手一顿,立即收了黑球。

    而皱应站在王安平身后勾了勾唇,在手机上打上几个字,按下发送。

    [他们兄妹俩见面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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