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柳轻眉,谢姮轻舒了一口气。她并不是很认同柳轻眉的教育理念,完全对孩子的想法不管不顾,坚持自己设定的路途才是最好的。

    虽然谢姮很喜欢魏伯邑,这个孩子非常地乖巧懂事,但毕竟也不好插手的。

    谢姮吩咐秋鹭拿来纸笔,给大舅舅写了封信。恳请他引荐魏伯邑,平日里也多照应照应他

    她能做到也只有这些了。

    用了个午膳,再午休过后,谢姮便去了沈氏所在的佛堂。沈氏基本上就是待在她的那个小佛堂里,为魏家战死沙场的至亲祈福诵经。

    谢姮想着,虽然沈氏并不让她天天去请安,可作为儿媳,还是应该时不时地去问候的。

    至少面上不会出什么差错,还能够维持二人岌岌可危的关系。

    况且,她这次去平阳的事情,沈氏肯定也知道了。

    谢姮到的时候,沈氏正埋着头,专注地抄经。谢姮等了一会,见沈氏没有发觉她的到来,只好出声请安了。

    闻言,沈氏抬起了头,定定地看了她几眼,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道:“没有事的话,便来一起抄经吧。”

    谢姮不明所以,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没有派上用场。

    但她还是听从了沈氏的吩咐,坐在侍女临时布置的桌前,打算开始抄经了。

    她略微翻了翻那本佛经,文字并不晦涩,但佛理玄奥,平常人怕是很难参透其中的玄机。

    谢姮的胆子不算大,可她并不信鬼神之说。

    所谓来世,不过是死者临死前手中的稻草,生者在世时的一点寄托罢了。

    她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了经书的封面,原来是《地藏经》。

    谢姮自是有听过的,但她还从未有翻读过。

    《地藏经》认为人的生灭自无始劫以来皆轮回不已,福报的聚集和修行功德力的累积是他人无法替代的。

    看来她的婆母是相信世上有因果报应的。

    谢姮抬眸望了一样正在专心致志抄经的沈氏,视线又回到了经书上。尽管心中十分疑惑,她还是动手开始抄写了。

    就当是为将士们祈福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谢姮停下了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她又向沈氏那里望去,沈氏依然还在抄经。谢姮目光微凝,过了一会,她开口了:“母亲,抄了这么久,也应该歇歇了。累着身体可就不好了。”

    沈氏低头继续写着,落下最后一笔。她平静的目光落到了谢姮身上:“抄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感悟吗?”

    谢姮:“?”

    她没什么想法啊,她只是抄经书而已,对这些经理,她都似懂非懂的。

    沈氏像是随口一问,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只自顾自地说道:“《地藏经》最少应诵七遍,亡者得诵经一遍的功德。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所以读经能使我们明白关于业障的问题如何处理,以及如何修福修慧,广利有情众生。”

    谢姮:“......”

    谢姮面色渐渐从漫不经心变得木然。

    她本以为这次来还是被冷脸相待或者厉声训斥,但万万没想到会坐在这听沈氏讲禅。

    谢姮精通诗书,可对这些宗教什么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耳边是沈氏一直不停的说话声,谢姮听得昏昏欲睡,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正在这时,沈氏停下来了。谢姮努力地抬起眼皮,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沈氏微微叹了一口气,摆摆手 :“好了,你回去吧。”

    谢姮如蒙大赦,行了个礼便溜走了,瞧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刘妈妈看着谢姮快速消失的背影笑了笑:“您何必和夫人讲这些,她这个年纪又哪里会懂?”

    沈氏目光悠远,只淡淡说道:“年轻真是让人羡慕。”她回想起了自己初入魏府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

    有些烦恼,有些忧愁,但总归是平静无风的生活。

    直到那场战役,毁了她的一切。怨憎会,爱别离,人世间的苦难她通通经历过。

    她会和谢姮说这些,大概也只是有点孤单。

    经过这段日子,她对谢姮也算有些改观,希望她和宴安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吧。

    谢姮回到院子,还心有余悸。她宁愿沈氏对她一副冷脸的模样,也不想听那些禅理,这真是一种折磨。

    秋鹭一直站在外面的屋檐下,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从未见过夫人这么急匆匆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心。

    冬堇倒是没有跟着去,她一向都是十分心大的。只见她脸上带着几分神秘,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又有消息要讲了。

    果不其然,冬堇凑近了谢姮,拿手比划着什么。谢姮有气无力地倚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

    原来是马芙香昨晚上吊自杀了。对于这件事情,谢姮倒也并不没有太意外。

    从那天宴会谢姮就看出来了,三个儿女中,她是最不受宠的。哥哥是家族的继承人,而姐姐是家中的第一个孩子,都颇受宠爱。

    想来,好事轮不到马芙香,但有什么祸事,自然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很明显马芙香就是马府的弃子,嫁到李家后就再也没人管她了。

    李林峰与马家密谋暗害谢姮的事情败露,又岂能不迁怒于她?

    冬堇还在愤愤然说着:“那个李林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他带了一个青楼女子回府,由着她作威作福,活生生逼死了马芙香。”

    谢姮眉毛一挑,来了点精神:“青楼女子?”

    “是呀”冬堇见谢姮感兴趣了,说得也是越发来劲:“而且还是琼花楼的,叫什么莺歌,和那个祝依云关系很要好。”

    说着,她又撇了撇嘴:“物以类聚,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姮一顿,然后缓缓摇了摇头,目光透过菱窗,望向了远处。

    但怎么望,也是望不出这个院子。

    而李府的另一间院子中,画着妖媚妆容的女子正凄凄地哭着。她手里攥着男人的一片衣角,正低声地哀求着。

    李林峰不耐烦地扯扯衣角,见她不放,就一脚踹了过去。

    他见人哭得凄惨,也有几分动容,放缓了声音:“跟着中郎将大人有什么不好,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这个女人他早就玩腻了,既然蒋中郎要人,那他就做个顺水人情好了。反正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也没什么用处了。

    莺歌绝望地看着李林峰,知道事情已经是绝无回旋余地了。

    她后悔了。

    她不应该看见祝依云做了将军的外室,就心生嫉妒。而且祝依云那个贱人,还让妈妈为难她,让一个小婊子做了花魁。

    明明那个位置应该是她的,莺歌一气之下,就答应李林峰替她赎身的事情。

    可这烟花巷中哪有什么痴情的人啊,她最后也只不过落得一个抛弃的下场。

    莺歌知道,他嘴里全是该死的谎话。

    蒋中郎将算是很有权势,但幽州没人不知道,他家有悍妻。

    如果她就这么去蒋府,别说想什么荣华富贵了,只怕是会被正室磋磨致死,蒋中郎是绝无可能替她出头的。

    她会死,就像马芙香一样。

    那个昨晚在李府悄无声息死去的女人一样,一席铺盖裹了,就扔到了乱葬岗。

    明月高悬,月光照耀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竟显得有几分凄清。

    月光流转,洒在了一间破旧的屋檐上,从里面传来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却透着十足的寒凉。

    大约是久无人居,空气中都充斥着刺鼻的灰尘。

    一个满身血迹,头发遭污的女子正靠墙坐着。她双臂环抱着自己,身躯不停地颤抖着。

    突然她呜咽一声,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

    马芙香的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回想起出嫁后的这段日子,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在家中,她是无人问津的二娘子。到了李家,她是人人可欺的弃妇。

    新婚夜后,李林峰便把她关到了这个破败的屋子。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看起来非常脏乱。

    李家最下等的奴仆都不会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可李林峰把她关在了这里。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们都不让她出府,而马府也没人来看她。母亲明明说过不会让李家欺负她的,可现在他们都当没她这么个人了 。

    她每天都在受李林峰的欺负。

    他不顺心的时候,便拿着一根很细很细的鞭子,用力地抽打她。打得她皮开肉绽,也不许人给她疗伤。

    每天就给她吃点残羹剩饭,吊着她的命。他不想让她死,就想这样折磨着她,用最让人难堪的话语羞辱她。

    为什么她来世上一遭,需要承受这样的苦难?马芙香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她目光望向了房梁。

    或许,死亡才是她的归宿。

    不久之后,透过微弱的灯光,就只能看见屋内垂着的一双脚,在不停地摇晃着。

    天亮以后,送早饭的仆役踏入屋内,照旧想对着马芙香冷嘲热讽一番。

    “嘿,快起来吃赏你的饭吧”仆役直接将一个发霉发的馒头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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