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梅岚掐了掐掌心,早知这一日会到来,还是觉得难受不已。

    不过好在不是王春郦,一个身体娇弱的王妃,哪怕有太尉府撑腰,也立不了什么威风。

    晋穆陵一个劲地喝着酒,压根不管这是在讨论他的婚事。只是在定下来时,对着晋文帝谢了恩。

    不是她,谁当这个王妃都随便。

    皇帝此举,可谓是断了三殿下的助力。谢绍安可是纯臣,就算女儿嫁给了晋穆陵,也不会帮上什么忙。

    兰贵妃借着喝酒的动作,朝皇后望了过去。只见她神情端庄,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夸赞谢止蓉是个好姑娘,还赐下了不少东西。

    皇后好深的心机,简直太难对付了。晋文帝和兰贵妃的心思竟然不约而同地重合了。

    本以为这场宫宴,晋文帝达到目的就差不多要离席了,他却又提说起了一件事:“镇南王乃我晋朝亲王,如今身边却只有王妃一人,又尚未生育子嗣委实是朕考虑不周。朕今日便做主,将中书令的嫡女和御史大夫的嫡次女赐给镇南王做侧妃。”

    人选是晋文帝仔细考虑过的,镇南王的侧妃可不能再出自世家。瞧谢女就知道,明显是因家族利益和解旧怨了。官职也不可太高,正三品的中书令和次三品的御史大夫刚刚好,也不能给魏宴安什么助力。

    一来就是两个侧妃,只怕谢家要和镇南王起嫌隙了。

    谢夫人恨不得不顾礼仪,对着晋文帝破口大骂。她家阿宓可是为了晋朝才嫁入的魏家,不过半年有余,没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谢姮倒是不意外,皇帝真是费尽心思地给魏宴安添堵。但是她没想到自家母亲竟然站了起来,连父亲神色间都流露出几分诧异。

    “陛下可真是爱给人赐婚,今年小女才得陛下赐婚,不出半年,两位侧妃的位置陛下也惦记上了。陛下不如操心操心两位殿下的婚事。最好把四殿下的正妃侧妃也都定下来,一并过门的好,看看谁能先为陛下诞下皇孙。不然陛下如此上心宴安的婚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陛下的儿子呢”谢夫人冷冷一笑,神色是一派鄙夷:“还有金城公主马上就要和亲匈奴了,陛下这么担心子嗣问题,不如多给公主多备几个貌美的滕妾。如果难找,谢家大可代劳。”

    满座无人言语,有些沉默盯桌,有些面面相觑。王家和谢家他们都得罪不起,还是不要趟浑水的好。庾家对皇帝赐给三皇子的婚事十分不满,崔家和恒家则作壁上观。

    晋文帝一时有些气结,也下不来台。他没想到谢夫人敢在满朝文武面前对他如此大不敬,但他却不能拿她怎么样。

    兰贵妃的面色也不好看,这王妤简直是太过无礼,一点也不像个宗妇,这是把她的一双儿女都给骂了进去。她的金城和亲已经够可怜了,难道还要塞那么多滕妾吗?

    这时,谢庭之也跟着站了起来,语气清淡,不卑不亢:“陛下,臣的母亲只是一时情急,爱女心切。但臣认为其所言并无道理,臣妹此婚乃是陛下所赐,而如今不过半年,陛下又替王爷赐下两位侧妃。臣妹若有错处,倒也罢了。可她兢兢业业管理府中馈,实无过错。陛下此举,可谓不妥。”

    魏宴安也跟着道:“臣也并无娶侧室之意,王妃跟着臣在幽州受苦良多,又在臣出兵契丹之际,平息城内瘟疫。得此贤妻,臣不敢奢望更多,也不想耽误其他女郎。至于子嗣,属臣之过,与王妃离别过多。”

    晋文帝见有人搭台阶,他便顺着下了,硬生生道:“镇南王妃哪里有什么过错?是朕考虑不周了,毕竟镇南王夫妇正值新婚燕尔,此事就此作罢吧。”

    得,人家说是一片爱女之心,他难道还要和一个妇人计较不成。再说了,他要是想降罪王氏女,便等着皇帝昏庸无道,陷害忠良的谣言满天飞吧。王家本家在朝廷虽无高官,可架不住门生多啊,要真一人一句,都能逼得晋文帝下罪己诏。

    在场的贵女们有些心碎,世家嫡女虽不愿与人为妾,但庶女和官家之女却认为镇南王英姿天成,前途无可限量,是夫婿的不二人选啊。

    但是人家摆明心中只有王妃一人,不过也有人觉得,镇南王不过是顾忌和谢家的关系罢了。

    谢姮心里温热,看着母亲和兄长为自己出头的样子,就好像自己依然是从前那个在家人庇护下无忧无虑的少女。

    但听着这些尔虞我诈,谢姮始终是有些不耐,便借口说吃了酒有些闷,出去走走。

    “谢妹妹”谢姮走到御花园的池塘边时,一道温润的男声从身后响起。谢姮顿了顿身形,才转过头来,头上的步摇微微晃了晃,她神色疏离:“还请崔大人注意分寸。”

    崔居澜攥着手,白面郎君的脸上滑过一抹不甘:“你以前不是同我如此生分的,都是唤我二哥哥的。”

    谢姮不欲与他多谈,少时的那情分早就被崔家消磨殆尽了:“大人也说是从前了,如今我已嫁人,你也已经娶亲,就各自安好吧。”

    谢姮不怪崔居澜为了家主之位,退了与她的婚事。毕竟他也是迫于无奈,可现下还纠缠不休,就属实令人厌烦了。

    人还是不在眼前的好,还能靠着回忆美化那么一点。如今看着他故作深情的模样,谢姮就无比恶心。

    她抬脚就要走,却突然被崔居澜拉住了手腕。谢姮一时站立不稳,差点就跌到他怀里去了。

    “夫君”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柔的呼唤,谢姮甩开男人的手 抬眼望去,便知这就是桓嘉柔了。

    谢姮颇有些尴尬,即便不是她主动的。可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与崔居澜拉拉扯扯,行为暧昧,像是约着在此地私会一般。

    何况,她兄长还与桓嘉柔的兄长交好,这让她更加颜面无存,对着崔居澜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崔居澜平日里对桓嘉柔倒也算是给足了体面,可他今日被谢姮给伤了心,对着桓嘉柔的语气便不那么温柔了:“你怎么在这?你跟踪我?”

    桓嘉柔心里酸楚难言,但还是解释道:“夜深露重,妾身看见夫君衣衫单薄,便来送一件披风。”说着,目光便转向了谢姮。先前在晚宴上只是惊鸿一瞥,如今细细瞧来,镇南王妃的容貌竟与府中的妾侍苏月颜有七分相似,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

    原以为谢家与崔家不过是联姻而已,没想到自家夫君对谢家嫡女如此情根深种。她看着谢姮衣服上绣着的海棠,不由暗嘲自己的愚钝。

    桓嘉柔还以为喜欢海棠花的是崔居澜,还亲自拿着箩筐去别院采摘。想起当时小姑子崔嫔琳欲言又止的神色,才知道自己多么像个笑话。

    原来在床第之间,他一直叫的都是姮娘。

    崔居澜眉头皱了皱,温润的脸上划过一抹不耐。桓嘉柔拿着件披风不知所措,谢姮也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

    三人正在寒风中对峙着,谢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崔居澜神情立刻心疼了,桓嘉柔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镇南王妃,你可真让本宫好找”一道慵懒的女声响起,三人循着声音看过去,都立刻行了礼,原是懿德长公主。

    她身前的宫娥手提着一盏琉璃灯,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宫人。

    她目光只看向了谢姮,唇角带着几分笑意:“本宫听说幽州民俗独特,很是好奇,正想邀王妃长谈呢。”

    谢姮笑笑:“公主想听,臣妇自是乐意之至。”

    懿德带着谢姮走了,到了僻静的地方。她停下了脚步,抬起谢姮的下巴看了看:“早就听闻谢氏女冠绝京华,如今看来传闻不假。”

    谢姮只是摇摇头,淡笑道:“公主谬赞了,见了您臣妇才知道什么叫做雍容典雅,形似牡丹。”

    懿德眼尾微扬,轻轻地笑了笑:“小嘴真甜。这儿没人了,回去吧。”

    谢姮向懿德道了谢,便原路折返了。懿德当时很明显只是路过,那儿是从建章宫回钟粹宫的必经之地,只是谢姮也没想到懿德会替她解围。

    这位长公主的性子,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张扬跋扈,目中无人,高傲得用下巴看人。

    这是她二叔母林昭妍的原话,因着自家外甥对长公主的痴恋,她似乎颇有不满,不过这话也不止二叔母在说,全建康也都觉得这长公主不好惹。

    今日懿德替她解围,谢姮还是很感激的,不然要是被人瞧见,传出去那可是三个世家的丑闻了。

    最受人指摘的当然是私会桓氏夫婿的谢姮了,这世道对男人总是宽容的。她寻思着备份厚礼,下次入宫再献给懿德,就回了席间。

    她回来时,往对面瞧了一眼。崔居澜和桓嘉柔也重新落座了,只是两人间的气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夫人刚刚出去是遇上什么事了?”魏宴安给谢姮续上一杯酒,状若无意地问道。

    谢姮正满心不快,她只夹了箸菜吃:“王爷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是了”魏宴安剑眉一挑,神色压迫感十足:“本王也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喜欢王妃不要忘记自己身份。与旧情郎相会,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谢姮也来了脾气,不冷不热道:“多谢王爷提醒,妾身下次会小心行事。”

    魏宴安周身的气息瞬间寒气逼人,吓退了不少想要前来套近乎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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