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谢郎君这是敢做不敢认了?”懿德半点也不为他的态度生气,看他急了,心情反而更好看了,她凑近了谢庭之:“在你心里,为了家族,哪怕是自己,也是可以拿去算计的。”

    谢庭之沉默,他不否认这一点。

    其实,当初就算晋文帝在那场庆功宴上赐了婚,魏宴安也答应了。谢家也并非没有应对之策,谢家的大部分势力都做好前往陈郡的准备了。谢家人一走,天高皇帝远,晋文帝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再说,晋文帝巴不得他们远离朝廷,做他们的土皇帝,别来自己跟前碍眼。谢家不愿,找办法换一个世家就是了,反正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隔应魏宴安。

    但是谢庭之却不愿意走这一步棋,他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从小接受的理念就是无论什么都要为家族利益让步。

    他野心勃勃,正想一展宏图,又怎会愿意谢家在这时候迁回陈郡,退出势力角逐。何况,魏宴安刚刚击退契丹,在民间声望又盛。要是谢姮不嫁去幽州,怕是整个谢家都逃不过天底下人的口诛笔伐。嫁过去了,还能博个英雄配贵女的美名,让人佩服谢家的气度。

    出于家族利益的得失,谢庭之不仅阳奉阴违,暗中放缓了迁族的速度。更是将荣国公派去暗杀前去琅琊的人给截了下来,让晋文帝的圣旨顺利到了谢姮手中。

    事情已无可更改。

    荣国公为此大发雷霆,第一次对自己的长子动用了家法。虽说父子俩为这事起了很大的争执,但荣国公到底是将此事给瞒了下来。

    谢如晦并不想兄妹两人暗生嫌隙,他和夫人走了之后,总归还是要三个孩子互相扶持的。哪怕,家族到底是未能将谢姮给保下来。

    本来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但皇后对荣国公的确颇为了解,盯得很紧,打探到了内幕,又不知怎么被懿德公主得知了,还拿来威胁谢庭之。

    谢庭之不怕谢姮怨他恨他,哪怕是给他一剑,他也无话可说。可他不愿见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郎伤心,也不想让她知道喜欢的兄长是这样一个手段卑劣的人。

    谢庭之的心再冷,在亲妹妹面前也是会温热点的。

    谢庭之自认为还是有分寸,他不会推自己的妹妹入火坑。根据他的谋划,魏宴安是一个就事论事的人,哪怕不喜阿宓,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魏家老夫人,虽说讨厌世家,但也不是刻薄无礼之人。

    谢庭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他没法逃避一个问题,谢姮就是不愿嫁去幽州。她本该留在建康,嫁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享受着与闺阁时期并无二致的生活,而不需要卷入这场纷争,去经历那些对她而言惊心动魄的事情。

    所以,对于谢姮这个妹妹,谢庭之总是心有愧疚的。如今听懿德提起来,饶是他心机深沉,也不免有些恼怒了。

    “既然公主知道谢某为人,那就该明白我不会娶你”他语气十足冷淡,一点也不似平常的清俊斯文:“毕竟,皇家公主不过有名无实。何况,公主也不得陛下疼爱。 ”

    就差摆明说懿德是花瓶一个,娶她不会有丝毫助力,完全就是一无是处。

    懿德对谢庭之似乎脾气很好,换一个人和她这么讲话,她早该想办法使绊子,或者回敬过去了。

    可她此刻却依旧带着明艳的笑,上前一步,伸手就要触碰到谢庭之的喉结。

    “公主自重”谢庭之急忙闪躲开来,他以往接触的世家贵女,一个比一个矜持,还没见过懿德这样大胆的。

    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

    “你说得对,娶我对你对谢家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懿德缓声说道,语气却十分自傲:“可那又如何?本宫就是看上你了。”

    谢庭之再也忍不住冷笑,打算拂袖而去:“公主切莫说笑,我可不是会任由你摆弄的棋子。”

    懿德也笑了起来,前俯后仰的样子让谢庭之蹙了蹙眉:“谢庭之啊谢庭之,你与本宫都身在这局棋盘之中,为何你能执棋,本宫却不能呢?”

    “微臣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要是论谢庭之最不喜的女人类型,懿德绝对居于榜首,张扬高调,蛮不讲理,与他心中所想的贤良淑德的妻子相去甚远。

    除开她是皇家公主这个缘故,他也是不可能求娶她的。

    “这可由不得你,谁让一开始就是你先来招惹本宫的”懿德扬着下巴,眉宇间尽显张狂:“本宫要是放出风声,父皇有意要你联姻,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本宫抢人?”

    哪怕是什么世家贵女,她懿德也是不放在眼里的。除了谢姮和王春郦,还真没几个让她觉得还行的。

    见谢庭之不说话,懿德又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你们世家最重颜面,可本宫才不在意这些虚名。我倒要看看谁愿意为谢郎君豁出脸面,来和当朝公主相争。”

    懿德越说越发起劲了,她眼神打量着谢庭之:“不然你终身不娶好了,只可惜了这副俊俏的脸。”

    谢庭之终是眉头一蹙,清俊内敛的郎君脸上不由露出嫌恶之色,她怎这般轻浮?把他当豢养的面首了吗?

    懿德见谢庭之如此,知道他内心有所松动了:“还是你希望旧事再被重提?荣国公府和皇家的渊源可比其他世家深多了。”

    谢庭之脸色都黑了,他望向这个女人:“你若提此事,首当其冲的可是皇后殿下。”

    “那又如何?本宫就是疯惯了的,你不让我如意,那就谁都不会好过。”懿德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谢庭之盯了她半晌,最终才道:“公主殿下执意如此,那微臣自会去向陛下求个恩典。只是,希望公主日后别后悔才好。”说完,也不给懿德说话的机会,转头便离开了。

    懿德嗤笑一声,后悔?谢家就算是龙潭虎穴,那能和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比吗?

    懿德下这个决定倒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迫不得已。

    前几个月,在和王府,也就是晋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府上,举办了小皇孙的抓周宴。

    晋文帝只派了些赏赐去和王府,懿德闲着也是闲着,不想待在宫里,便去凑了个热闹。

    那小皇孙虎头虎脑的,也确实可爱。不过她对小孩子不感兴趣,看了几眼,便去转悠和王府了。

    这和王府修得也算气派,也亏她这皇叔聪明,没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结果懿德隔着一片花园听见了一群女郎在谈论金城和亲的事。她本不欲多管,却又听见她们话题一转,竟然开始编排她的母后,谈起了宫中都不敢提的事情。

    “据说皇后殿下和荣国公可是青梅竹马,当年谢家和庾家都到了议亲环节,却被王氏横插一脚,最后才没成。”

    另一位女郎小声反驳道:“这也说不准,万一是庾家反悔,就想让皇后殿下做那个位置呢。”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妄议皇后和朝中重臣,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坎的?懿德快步走到花园的另一侧道路,疾言厉色道。

    众人一看见懿德出现在了眼前登时腿都吓软了,灰溜溜地跪了一地。

    懿德双手抱臂,语气高扬,神情不屑:“怎么不进去讲了?让本宫也听听,是不是这么有趣。”

    在场父亲官位最大的少都护之女头磕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开口:“公主殿下,我等不该非议皇后娘娘。求您看在我们第一次的份上,就饶恕我们这次吧。”

    其他女郎也纷纷开口求饶,有些胆小的甚至哭出了声。

    懿德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心下有些厌烦,她虽与皇后关系紧张,可一国之母,也是不容非议的。

    但是法不责众,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懿德也不想替皇后苦心经营的声誉添一笔得理不饶人的名头。

    她侧头,发间的步摇微微动了动,对着身边的侍女道:“将在场的这些人,统统掌嘴三十。记得日后谨言慎行,否则不会是本宫最后一次教训你们。”

    一行人被拖走了,懿德并不想看那群女人被掌嘴的丑态。

    当初确实是王氏截了她母后的胡,荣国公对谢夫人的确是一见钟情,就算是受家法也要取消婚约,老荣国公和夫人轮番上阵,也不能改其心意,只能对庾皇后背信弃义了。

    她心中还是有气,不悦地说道:“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我母后用得着争?让了便是。不过看来谢女这番遭遇,也不过是兰因絮果,代她父母受过了。”

    “公主此番可谓是毫无道理,”谢庭之从假山里走了出来,行走间,玉佩发出金石相碰之声。

    装模作样,道貌岸然,表里不一。

    一看见此人,懿德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几个词,后来她觉得形容得非常准确。

    此刻懿德还不知道他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也没有发怒,只轻描淡写地道:“哦?此话怎讲?”

    谢庭之笑笑,清俊的面容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好听:“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便借天作筏子,迁怒他人,口出不逊,未免太过无理。”

    “你,你到底是谁?胆敢对公主如此无礼?”懿德身边的侍女生气地质问道。

    “微臣谢庭之,见过公主”说完,他朝着懿德行了个拱手礼。

    懿德:……

    饶是她,在背后讲人是非被正主抓个正着,面上也有几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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