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之叹息一声,明明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却像个身外人一般,在这偏僻的小院落和自己的妹妹谈着心:“阿宓啊,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是男儿身,或许资质并不在我之下。你说得都没错,我今天的确是想要将这件事完完全全地告诉你。”

    “所以选了这里”谢姮看着自己纤手上的丹蔻,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这成为懿德长公主对付你的手段,她来告诉我这件事,我一定会非常生气。但你自己来说,就不一样了吧。”

    谢庭之笑笑,明明是大红色的喜服,却依然那么神清骨秀:“那你愿不愿意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兄长?”

    谢姮没有回答,她问起了另一件事:“九思现在到哪了?”

    谢庭之思索了片刻才道:“他昨天来信说快到寻阳了。”

    谢姮想了下回道:“那他怕是赶不上今晚的婚宴了。”说着,便越过谢庭之朝外走去。

    谢姮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她不知道那么疼爱她的哥哥,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呢?或许他一直都没有变,不过是当利益有冲突时,做出了取舍而已。

    但她不能怪他,自己兄长是谢家倾尽全力培养出的继承人,但与其他谢家子弟相比,他也失去了很多东西。谢家人,包括她自己,也都欠他。

    谢家需要一个无可挑剔的继承人,可没有人天生就是饱读诗书,还是智多近妖的。

    谢姮知道谢庭之有在打感情牌,也有卖惨的意思。不然按照他的性格,可不会讲这么多的话。

    是,她被说服了。换她是谢庭之,也会选择弃车保帅。

    这大喜的日子,她还能和他翻脸不成。自己这个兄长就是算准了这点。

    可是心里还是过不去啊,谢姮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主院。她暗笑自己蠢,母亲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儿?

    谢姮正打算往她的院子走,回去休息会,没想到,半路却遇见了崔居澜。她颇有些意外,崔居澜居然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谢姮面色变了,她疾言厉色,气势颇盛:“崔大人,你不清楚这儿是哪吗?是我谢家后院,你也不是什么市井莽夫,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遇到我也就罢了,冲撞了其他女眷,崔大人又要如何?”

    谢姮这一肚子火没地撒呢,撞上个不知死活的,说话自然也是一点情面也没留了。

    而崔居澜看着对自己横眉冷对的女郎,半年之前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眼见着天也变得太快了,他感到极为心痛,声音低落地让人似乎也跟着难过:“姮娘,难道我们那些海誓山盟的时日你都忘了吗?我是为了你才冒着被人戳脊梁骨,进了谢府后院的。我实在太想念你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他先前找崔嫔琳帮忙,让她约一下谢姮。谁知崔嫔琳竟给他来了招釜底抽薪,先是假意答应了他,再在今天反悔,派人告诉他早日死了这条心。

    崔居澜没有办法,只好趁人不备,溜进了谢家后院。他知道这种做法有违君子之风,可他实在太想见到谢姮了。

    午夜梦回,他总是能迷迷糊糊地瞥见纤妍明媚的女郎对他嫣然一笑,一如既往。

    谢姮深吸了口气,冷笑连连:“崔大人,话可不能乱讲。谁和你山盟海誓过,你这是凭空无人清白,小心我让家中随从把你打出去,让众人瞧瞧崔家二郎是什么品行!”

    怎么半年多没见,崔二已经是这幅样子了,他在说什么浑话。哪怕是两人定亲之后,那也是发乎情止于礼的,谁和他海誓山盟了?

    谢姮不想与他做过多纠缠,绕开人就想离开。崔居澜一时情急,竟然不顾礼仪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姮娘,你是不是喜欢上魏宴安了?那种从军队里爬上来的泥腿子,根本配不上你。他就是你脚下的泥。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和自家兄长一样君子端方,才华横溢的世家公子。姮娘,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姮一听,挣脱他的手,直接给了崔居澜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的脑子清醒清醒,言语之间毫不客气:“少往自己贴金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兄长比?我和魏宴安的事与你何关,轮不到你来管。他是泥腿子,那你是什么?离了家族,就一无是处的废物。”

    谢姮平息了一下心情,往后退了几步,才又对着崔居澜嘲讽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是有正妻的,难不成要我给你做小?”

    崔居澜压根不在意那耳光,自己做错事,被打也是自找的。但一听谢姮这么说,他神情焦急地辩解道:“姮娘,我一点也不喜欢桓嘉柔,都是我父亲逼着我硬娶的。我还给她下了避子药,时机成熟,我便会以无后的理由休了她,风风光光娶你进门的。”

    谢姮浑身发寒,她竟觉得眼前人有几分可怕。她以前居然被这人温润如玉的模样给骗了过去。想想桓嘉柔也是真的可怜,竟被枕边人如此算计。她一句话都不屑和这个厚颜无耻之人讲了,提起裙子,转身就要跑。

    崔居澜却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甚至想要轻薄于她:“姮娘,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能不喜欢我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你放开我”谢姮侧头避着崔居澜贴过来的脸,她开始后悔因为在娘家就放松了警惕,没带随从,才有了现下的处境,心里恐慌极了,她虚张声势道:“你敢对我做什么?谢家不会放过你的!”

    崔居澜不在意地笑笑,谢姮反抗的力道犹如蜉蝣撼树:“谢家能拿我怎样?把这件事说出去?姮娘,我们都知道,是谁受到的非议会更多。人人都会说你,水性扬花,勾引有妇之夫。”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说镇南王妃”伴随着一道低沉的男声,崔居澜被一脚踹到了园林的石头旁,吐出了口鲜血,明显伤得不轻。

    魏宴安轻揽着谢姮,把她拥在怀里,低声安抚:“没事吧。”

    谢姮将脸埋进了魏宴安的胸膛,男人甚至能感觉到她在哭泣。好一会,谢姮才放开魏宴安,摇摇头道:“我没事了。”

    和煦的阳光洒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他竣拔的身姿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谢姮第一次认为他不是晋朝百姓的救世英雄,而是独属于她的。像是天神下凡,稳稳地护住了她。

    魏宴安打量了一下她泛红的眼尾,心中不爽,拉起谢姮的手,走到崔居澜面前。

    那一脚的力度着实不轻,崔居澜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只能艰难地爬起来坐在石头前。

    谢姮侧过头不想看他,仿佛看一眼就会脏了眼似的。

    “姮娘”魏宴安捏着谢姮小巧的下巴转了过来,指指崔居澜的脸:“来,朝这踢,这口气自己来出。”

    谢姮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她用眼神询问着魏宴安:这样不太好吧。

    “怕什么?自有为夫给你做主”魏宴安笑着说道,瞥了眼不远处的假山:“况且,也没人看见。”

    谢姮转念一想,是这个道理。况且崔居澜的胆子大到居然敢轻薄她,想到这,谢姮就又来了气,抬起绣花鞋,对着崔居澜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就是狠狠一脚,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宴安看着崔居澜狼狈的模样,眼眸危险地眯起:“请崔大人离本王的妻子远一点,否则,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哈哈哈哈哈”崔居澜笑了起来,温润的面具裂开,显出内里的狰狞:“魏宴安,你和谢姮可是隔着几条人命的。怎么?你完全不在意你父兄的死了吗?”

    魏宴安并未被激怒,他淡笑道:“与其担心我的父兄,崔大人不如想想如何向自己父亲解释今天的事吧。”说完,踩着崔居澜的手,朝着谢姮的方向追去了。

    崔居澜吃痛地闷哼一声,眼神阴沉地看着魏宴安的背影。殊不知,也有人正愤恨地看着他。

    假山背后,桓嘉柔无力地靠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壁之后,她收回了视线,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崔居澜只是心头早就有了人,没办法再爱她,那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也不错。可桓嘉柔万万没想到崔居澜温和的表皮下竟是那样的一副歹毒心肠。

    停妻另娶,以无后为由休了她,真是好一出妙计。亏她注意到崔居澜无人邀请,却进了谢府后院,猜他是想见谢姮,想着要是被人发现,还可替他遮掩一番。

    谁知崔居澜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桓嘉柔再次睁开眼睛,里面的伤感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韧的决绝。

    君若无情我便休。桓嘉柔想起自己听见崔居澜说给她下了避子药,惊得差点脚滑,是魏宴安扶住了她,似笑非笑地说着崔夫人小心。

    心里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崔家不能拖累她和桓家,那是他们做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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