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习习,却吹不散人心头的愁绪。乾清宫外,明月昭昭,群星不能夺其丝毫光辉。

    魏宴安望着天边的那轮清月,手上却摩挲着那个穿着黑衣的陶瓷小人,正是谢姮丢掉的那个。

    他低头看着,眉色冷凝,长指点了点那张又冷又萌的脸颊,将腰间的玉佩随手拿了下来,把那个娃娃给挂了上去。

    魏思等魏宴安平复好了心绪,才上前禀报道:“他们现下都卯足了劲对付谢家,连带着王家也跟着受了牵连,觉着王家和他们不是一条心。王家和谢家是唇寒齿亡,他们不会出大力。可哪怕是群老鼠,聚在一起,啃完头大象也只是时间问题。”

    魏宴安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问道:“春日宴皇后定的什么时辰?”

    魏思有些不解了,陛下对这件事应当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想着最近那个总是和他摆脸色看的女人,他斗胆问道:“明日申时,陛下打算去看看吗?”

    “皇后说她是红颜祸水”魏宴安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朕总不能真让她担了这名头,哪怕是做个昏君也使得。”

    魏思看着魏宴安向着乾清宫走去的背影,摇摇头心想,陛下这是心里不舒坦了。

    魏宣去做了光禄使,差事繁忙,这个夹气板那就只能他当了。

    太清池是皇宫里难得清净贵雅的古代,历代朝代更迭,这皇宫里的宫殿不知翻修重修了多少次,也就这块地方,浑然天成,没人动过。

    夏日是宫中妃嫔的纳凉的好去处,春秋之日那自是摆宴的地方。等各家女郎在内侍的指引下,走到这处宝地,那才都缓了口气。

    宫女们都在上着各类糕点,酿酒,来去纷纷。众女郎都寻了自己的手帕交,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参加过几次宫宴,但这太清池我还真没来过。没想到风景竟如此之好,瞧着颇有古韵呢。”

    “那当然了”另一个贵女接话道:“这儿的太清池可是别有一番玄妙,听说这池水喝了,还能让人长生不老呢。”

    “这种话,你也信?哪来的蠢丫头?”众人笑闹着,却听一声高呼:“皇后殿下到!”

    贵女们都半跪着,向谢姮行着礼。眼瞧着皇后齐紫色的衣摆从眼前略过,各贵女心头这滋味可谓难以言喻。

    这不久之前,哪怕谢家门楣高些,她们还是同样的身份。如今,谢姮早是她们只能仰视的存在了。明明是相差不大的年纪,她们却要给她行礼问安了。

    齐紫也称帝王紫,只有帝后二人穿得。这种染料取自海边难以捕捞的骨螺,因此稀少昂贵。

    谢姮本就喜欢紫色,当了皇后,吃穿用度更上一层楼了,也算是一个好处了。世家也不是寻不到,只是依着规制,不能用罢了。

    “都起来吧”谢姮坐到了位置上,才淡淡地把人叫起了。众人谢过,自己照着席位落座了。

    谢姮笑着说道:“诸位女郎不必拘谨,本宫深宫寂寥,平日里也无人说说知心话。今日也不过是请大家来一同赏这春日美景。”

    有那会来事地说道:“能陪皇后说说话,也是臣女们的福分。”

    “瞧,这嘴可真甜,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那女郎抬起了头,谢姮一看便笑开了:“这是林家的女郎吧?长得也标志,和本宫那叔母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美人儿。”

    林湘枝不像她姑母,一张嘴得理不饶人,拎不清是非还爱挑事。她眉眼弯弯,:“多谢皇后殿下夸奖。不过臣女见过几次殿下,才真真觉得什么叫圣女临凡,肃雍端方。”

    谢姮只是淡淡笑了笑,便让她坐下了:“同本宫说话,也不用站起来。都轻松自在一点。本宫早就听闻庾家有女,芳名远播,是本宫左边这位吧。”

    那女郎确是庾家的,生得天资丽容,她扶了扶步摇,娇声道:“回皇后殿下,臣女庾商羽,担不得殿下的夸赞。依臣女看来,殿下才是颇有林下风致,清心玉映。”

    不同于林湘枝的满心奉承,庾商羽这话才算是说到了谢姮的心坎上。比起别人言不由衷地夸她端庄雍容,谢姮还是更喜欢这番话。

    庾家虽然不会教子,但养出来的女儿却还不错。眼前这个比不上前朝的庾皇后,但在这群女郎里仪态和素养也算是出挑了。

    不过谢姮可没忘记今日举办这场春日宴为了什么,她扬声问道:“卢氏女何在?”

    卢家来了两姐妹,分别是大房和二房的,她们都上前朝谢姮见了礼。

    谢姮没怎么关注卢家二房那位,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卢家大房的那位女郎。她伸手,抬起了卢鸢暮的下巴,露出一张漂亮但没什么特色的脸蛋,对着秋鹭说道:“瞧瞧,和这花儿似的小姑娘一比,本宫是人老珠黄了。”

    卢鸢暮盯着谢姮手指上长长的护甲,都快被吓哭了,生怕谢姮戳她眼睛里来。

    一听这话,人更是吓得身子一瘫,想撅过去了。这人老珠黄的话是她在聚会上和一众小姐妹说的。她原话是:这谢皇后都人老珠黄了,本该就给年轻貌美的让让位置。怎么还霸着陛下不放了?

    可这,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一同聚会的女郎们,纷纷变了脸色。虽然她们并未口出狂言,可万一皇后殿下要追究,岂不是连累了她们?

    秋鹭在一旁说道:“皇后殿下,这卢二娘子是美,但比起殿下自是差远了。何况,一个未出阁的女郎,也配和殿下比吗?未免太抬举了些。”

    卢鸢暮的脸是又红又白,秋鹭这一番话是得罪了在场所有人,但没人敢得罪皇后,纷纷把仇记在了卢鸢暮的头上。

    谢姮看着卢鸢暮的表情,觉得有意思极了,她饶有兴致地说道:“秋鹭,你这话就错了。本宫倒觉得应该给这些年轻女郎们机会才对。”

    秋鹭躬身道:“是奴婢说错话了,但有些人未免太心比天高,什么事都敢想。”

    “都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想想又何妨?”这里不知道多少人怀着取而代之的心呢。

    谢姮柔柔地笑,恰如这明媚的春光,说出话的却让卢鸢暮如坠深渊:“本宫与卢二娘子倒想到一块去了。趁着这么巧的时候,卢二娘子又有这份心,本宫就做个主,封你做个采女吧。今日就不必回卢家了。冬堇,就去卢家传我懿旨吧。”

    魏宴安嫌麻烦,所以妃嫔制度依旧遵循旧制:皇后之下,以贵妃为首,正一品;四妃为侧一品。顺仪、顺容、顺华、修仪、修容、修华、充仪、充容、充华为九嫔,正二品。婕妤12人,正三品。美人、才人15人,正四品。宝林24人,正五品。御女24人,正六品。采女37人,第七品。

    不知从哪儿传出几声嗤笑,卢鸢暮更是委屈地掉了眼泪。她是想进宫,可并不是以身份最低的采女啊。

    她抓着谢姮的衣摆,求饶道:“皇后殿下,臣女知错了。臣女不该妄议皇后,求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啊。”

    谢姮听着耳边凄惨哭喊,却毫不动容,她语气高高在上:“人贵在自知。你若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有今天这出了。你不是觉得本宫该给你腾腾位置吗?这后宫的位置多的是。就看本宫乐意给你哪个位置了。”

    说着,就让人将她给拉了下去,可谓一点体面也没有。

    谢姮心眼不大,又被娇惯着长大。平日里谁说她不是,她就会顶回去。更何况这卢氏女犯了她的忌讳,说她什么不好,偏生说她人老珠黄。

    她可不懂得什么叫做忍气吞声。即便是做了皇后,她也不会故意做出贤惠的样子。

    秋鹭也瞥了卢鸢暮一眼,这人是真的活该。对谢姮爱美这一点,秋鹭是再清楚不过了。毕竟她可是每天都需要变着法子给谢姮梳妆簪发的人。

    先前就算说谢姮是妖后,是祸水,她也不以为然。这样的诋毁何尝不是一种夸赞?

    只能说卢鸢暮时运不济,偏生说了谢姮最不爱听的话,偏生就有那碎嘴的使其言传到了皇后耳中。

    便是卢家想要讨个说法,妄议皇后的罪名也让他们占不到半点便宜,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出了这口气,谢姮才发现下雨了,好在她们是在一个很大的古亭之中。

    她瞧见雨滴砸在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涟漪。谢姮不顾众贵女的脸色,继续说道:“这淡烟疏雨,赏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看来是一番及时雨啊。”

    众贵女面上不显,嘴上附和,心里却赞同极了。皇后刚刚那番举动又何尝不是一场下马威呢。

    谢姮瞧了一阵觉得没意思了,便站起了身。她一站起来,所有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谢姮环望四周一圈,脸色带了几分笑意:“今儿美人真多,本宫不免想到了忙于政事的陛下。本宫事忙,不能日日陪伴陛下。卢采女虽然犯上,但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再说了,诸位女郎的父亲兄长,也希望有人能陪侍陛下身边。”

    霎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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