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中,谢姮正在作画,她正描着一颗苍翠的松树,而那松树就立在那悬崖边上,画得可谓逼真极了,仿佛那底下就真的是万丈深渊了。

    如今她困于这四四方方的皇宫之中,能做的事也就只有这些了。谢姮看着那颗翠绿的松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那终究不过是一场幻梦,当初携手共度难关的人还是渐行渐远了。

    “秋鹭”谢姮看着那副画,难得有些感伤:“或许那些事,本就不该存在过。”

    她曾因为他上战场担忧得彻夜难眠,甚至听闻他身有不测,卧病在床也要亲自去寻。

    可如今他大权在握,成了九五至尊,第一个要对付的,却是她的亲人。

    秋鹭心疼极了,她当初为了女郎过得舒心些,一力撮合她与陛下的关系,可也没能料到如今的局面啊。

    她们女郎啊,是真的动了情,却又被狠狠地被心上那人刺了一刀。

    冬堇一脸怒容地走进了殿内,她看着谢姮,气得眼眶都红了。

    “这是怎么了?就是天大的事,也不值当让我们冬堇如此生气。”谢姮看着她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被逗笑了。

    “殿下,出大事了”冬堇一改往日的跳脱,愤愤不平地道:“陛下居然要将上将军的女儿,封妃!如今来要殿下的凤印盖章呢。”

    这不是活生生地打了皇后殿下的脸吗?

    谢姮的手一抖,在纸上划出一道绿色的笔迹,整幅画都给毀了。她把画撕了,淡声说道:“果然,过往的事情就该忘了才是。”

    秋鹭反而是最镇定的那一个,她问着冬堇:“你快把事情细细说来,陛下怎么就突然要封上将军之女为妃了?”

    冬堇揣着手,也是纳闷:“谁知道那女人使的什么狐媚手段,竟让陛下当朝说秦将军之女秉德恭和、赋姿淑慧,还要封她为妃。哪怕是上将军回绝,陛下也执意要这么做。”

    说着,冬堇更是越发来气,咬牙切齿:“下了朝,陛下就写了圣旨,要封那秦家女为秦妃。这不是胡闹吗?一个上将军之女,都越了三个世家女去。”

    “慎言”谢姮打断了冬堇的话:“陛下的决断,哪是你能妄议的。”说着,谢姮又问了句:“那圣旨在哪呢?”

    冬堇努了努嘴,颇有些不满:“在殿外候着,不敢进来呢。”

    高易的义子高和正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他早先还高兴自己开始得陛下青眼了。没想到,他接的第一件事就是这样的烫手山芋。

    这时候,冬堇出来了,她仰着下巴道:“皇后殿下有请,高公公随我来吧。”

    等高要战战兢兢走了进来,本以为会承受皇后殿下的怒火,只敢跪在底下低头请安,就只听到了一道云淡风轻的声音:“秋鹭,把本宫的风印拿来,给高公公手里的圣旨盖上吧。”

    秋鹭应了声是,将高要手上的圣旨取了过来,让谢姮盖上了凤印,便把人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高要心中忐忑,他打小就在自家义父面前卖乖,也听高易说了不少事。这帝后之间的事最难为做奴才的了,若是好事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是大动干戈,倒霉地可就是她们这些奴才了。

    前朝晋文帝同庾皇后之间,便于兰贵妃的事有过许多争执。庾皇后的威仪怒容,就是高易看了也是心有戚戚。

    不过谢皇后倒是对封妃一事没什么反应,还让翊坤宫的大宫女亲自将他送了出来,看来皇后殿下的性子是真好,这事落在谁头上,只怕也是有苦难言。

    这样想着,高要便想着对皇后卖个好:“那位五日后便要进宫来的秦家女郎,奴才没在春日宴上瞧见,反倒在陛下回去的路上看见了。那位女郎胆大地哟,直接拦住了御架,同陛下说了话。”

    秋鹭一听,连忙笑道:“真是多谢公公提点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一点心意,还请公公收下了。”

    秋鹭将话讲给谢姮听了,谢姮若有所思道:“看来,这秦家女郎是毛遂自荐,主动请缨的。”

    冬堇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她只听懂了秦家女郎是春日宴主动勾搭的陛下,嘴上就不由埋汰道:“真是幽州那等落后之地出来的,竟然敢在皇宫的宴会里,私下做出这等事来。哪怕是父亲如今位列上将军,也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秋鹭摇了摇头,谢姮倒是点了点冬堇的头:“你呀,想事情还是这么简单。你觉得陛下是色令智昏之人吗?会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

    冬堇想了想,才歪着脑袋说道:“那必然不是。何况那秦家女郎哪里及得上殿下半分容色呀。”

    秋鹭只好一点一点地掰开给冬堇讲:“陛下这么抬举那个秦家女郎,可不是看上了她。皆因前朝之事。”

    说着,又叹了口气:“我们殿下册立了三位世家女,皆为嫔位。可陛下这一招釜底抽薪,封了那秦家女郎为妃。可不稳稳压了这三位一头,这打的是庾家,桓家还有王家的脸。”

    更是皇后的脸。

    最后那句话,秋鹭到底是没有说出来。但冬堇到底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侍女,自然也是转过了弯。

    这不可单单是后宫之事,更是牵扯到了前朝。本来谢姮那是打算借着择妃之事,将世家之间脆弱的联盟逐个击破,这样就没空来寻谢家的麻烦。

    魏宴安这一出,可不是让其他世家又把谢姮和谢家给记恨上了。他们可不敢怪魏宴安封秦女的不是,只能暗地里怨她给他们女儿封的位份不够高。

    庾家就不满意极了,庾商羽的母亲在主院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把屋里的名贵瓷器砸了个遍,才稍稍消了气,对庾商羽说道:“想你的姑母,那可是皇后。你如今,不过才堪堪是个顺仪。这个秦清绫算个什么东西,真是一朝得势,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庾商羽只是吩咐侍女将瓷器收拾干净,眉眼冷淡,似乎对秦清绫压她一头没什么不满。

    她只是继续看着自己的书,淡淡说道:“母亲,你还是别提姑母的好。现在是南靖,你以为现在的皇族还是原来的那个皇族吗?你以为现在的世家还会是原来的世家吗?”

    庾母大惊失色,她有些不解:“商羽,这些话什么意思?”

    自家这个女儿打小就聪明,像极了她的姑母,才得了庾家的重点培养。她若是个男子,怕也不比某些世家子弟差的。

    庾商羽放下手中的书,望了望外面的风景,低低地道:“这天啊,早就变了。未来是什么光景,谁都说不准的。”

    “啪”秦明一个耳光,甩在了秦清绫脸上,他哆嗦着手指,气得不轻:“我秦家世代忠良,也算得上是清流人家,怎么会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我百年之后要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啊。”

    秦明捶胸顿足,简直是气极了。秦清绫捂着脸,看着秦明道:“父亲这般什么做什么?”

    秦明冷哼一声:“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把秦家的脸都丢光了。你居然敢在陛下面前去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就会给秦家带来多大的灾祸。”

    秦清绫把手移开,脸上的一个巴掌印,清晰可见:“女儿自小就倾慕圣上,想要随侍左右。父亲,你已经是上将军了。你的女儿想做陛下的妃嫔,有什么不可以?”

    秦明听着,就脑门冒火,他又要一巴掌打上去,被秦夫人硬生生拦下。

    秦夫人也不明白,虽然她也不愿意女儿入宫,平平安安过一生也不错。可如今女儿已经封妃,都压在了那三个世家女上边,说明陛下对他们女儿那是有宠爱的,这不是好事吗?

    秦明听秦夫人这么一说,顿时撒了手:“你懂什么?陛下与皇后殿下打擂台,她非要去掺和。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陛下是那么儿女情长的人吗?皇后殿下又岂是她能开罪的?现在瞧着风光,将来指不定是什么下场。”

    说着,看了一眼被秦夫人护在怀里的秦清绫道:“你如今主意大了,我也拿你没办法。就进宫去当你的秦妃娘娘吧。”

    秦清绫的脸上染上一分难堪,她不由回想到那日,春日宴上,听闻陛下要来就悄悄离席了,然后在那条必经之路上等着魏宴安,鼓起勇气拦住了他。

    魏宴安认出了她是秦明独女,温声问她有何事。秦清绫跪了下去,声音清淡,却带着一股凛然之气:“臣女愿入后宫,替陛下分忧。”

    魏宴安的眼眸暗了暗,从御辇上下去了,他走到秦清绫身边,仅一步之遥:“哦?你要如何为朕分忧?”

    秦清绫被帝王的气势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但她还是坚定道:“陛下应当知道,这次择妃,皇后殿下怕是连一个陛下的旧部之女都不会选。”

    不用说也知道,皇后肯定是会抬举世家女的。那些官宦之家出来的,不过都是作陪。

    而魏宴安的旧部,如今的新贵,皇后只怕会略了过去。只要她选了妃,洗了善妒的名声。那么即便选谁,也无人能够指摘。

    魏宴安听着秦清绫的分析,挑了挑眉:“朕倒是没想到,秦将军家有位如此有勇有谋的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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