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南殊变了，在朱菀菀死后。
他不再伪装温润无害的书生模样，满身锐气，冷傲狷狂。
将军府上下意识到了什么，下令将他禁足。爱上自己好友的未婚妻，这种为世俗所不容的事，他们必须死死瞒着。
倒不是他们有多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们南家在皇都最不在乎的便是名声这种东西，他们只是希望不影响那十五岁便香消玉殒的千金小姐闺誉，避免大家知道后，会传出不该有的流言蜚语。
但尽管被禁足，南殊还是做了件疯狂的事。
他半夜潜入朱菀菀的闺房，将她绣的嫁衣偷了回去。
朱菀菀死去的第三天，南殊请旨带兵前往北边支援，击退蛮夷，皇上亲自下旨封他为勇安将军，带兵两万择日出发。
众人皆知这将军府受宠的小少爷饱读诗书，手无缚鸡之力，在军中做个军师还行，可做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大多数人都不理解皇上为什么这样做。
而有的人揣测，南殊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
江景渊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去找了南殊。
南殊居住的院落只有两个仆从守在最外头，里面连个洒扫丫鬟都没有，房屋门窗紧闭，这个院落死一般的安静。
江景渊熟门熟路的推门而入，进入内室，看见坐在床上的南殊，双眼一直盯着房间的某处。
他跟着一看，鲜艳的红色嫁衣惊得他瞳孔一缩，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测。
“这是菀菀的嫁衣？”
南殊这人，外头看着是个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优雅书生，举止得体，稳重睿智。但身为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可太了解这人真实的脾性，真正的他不喜束缚，随性潇洒，冷傲不羁。
深知他做事大多时候都只凭喜恶，对世间约定成俗的条例向来轻蔑视之，可再怎么无视规矩，江景渊也想不到南殊居然狂妄到了将朱菀菀的嫁衣偷走的地步。
他觉得好头痛。
南殊没有说话，江景渊走近他低声且严肃道：“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被传出去，菀菀的名声就毁了。”
在世人眼里，无论生死，女子的名节重于一切。
或许他也想到了这个，南殊终于动了动，但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江景渊这才记起本次来的目的，他问：“南殊，你为什么要请旨出征？”
南殊看向了他，嘴角勾出一道轻蔑的弧度，俊美的五官流露出淡淡的嘲讽：“就算我不请旨，那位也会下旨让我带兵出征，我何不顺了他的意？”
他们南家功高震主，上头那位已经坐不住，开始对付他们了。
“不要去。”江景渊想到这其中的阴谋，不愿意让好朋友白白去送死，“北边战况复杂，你没有实战经验，而且那位一定会想方设法拦截信息不让南家军前往支援，到时你背腹受敌，处境太危险了。”
南殊掀了掀眼皮子，懒懒的问：“不要去？你的意思是要我抗旨吗？”
江景渊见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有些来气：“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去死！”
南殊提醒他：“抗旨也是死。”
聪明的江景渊哪里需要他提醒，那位的目的他们早有预见，要不是南殊主动请旨，他们现在也不会变得这么被动：“我会找太子想想办法。”
“景渊，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去打扰太子，他要做更有意义的事。”
南殊哗啦打开一把折扇，上面画着几株翠竹，一旁有柔美清丽的簪花小楷写着‘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
之前他常用的那把折扇在救她的打斗中损毁，后来她差人送来了这一把当作谢礼。他知道她习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这把折扇收下后，他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用过。
“你知道的，我又不是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何况，我南家人，天生就要上战场的。”南殊摸着扇骨，没有给江景渊继续劝说的机会，“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他那一脸‘我要说遗言’的样子，实在是晦气，江景渊脸都黑了：“你打住，你想做什么，自己回来做，不要拜托我。”
南殊没理他，垂眸道：“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失去一个人，会这么痛苦。”这虚伪的皇都，连最干净的她，都已经没有了，他不想再回来这个地方。
南殊站起身，走到那嫁衣一旁的架子前，抬手掀开一块黑色的长布，露出一套崭新的男式喜服。
入目的红色刺痛了江景渊的眼，他下意识的开口：“南殊，对不起……”
南殊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的说到：“真想看看她穿上这嫁衣的样子，一定很好看。”虽然她嫁的人不会是他。
他曾天真的以为，她嫁给江景渊，会是最好的选择。
但听闻他们的婚事打算提前，真到了这一步时，他几乎要疯了。他骑马带人说是前去接应他们，其实是想求江景渊退婚，却不想，看见了此生光是回想都能疼痛入骨的一幕。
浑身是血的她在他面前坠落山崖，如果那天他出门的早一些，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对不起，如果我退婚成全你，如果那天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你，她就不会死。”少女带笑的脸庞在脑海浮现，江景渊面露愧疚，后悔说到，“我啊，还是将利益看的太重了，我不爱她，却还是执意要娶她，我连最基本的保护她都没做到。”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江景渊听完南殊的请求后，觉得不是南殊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为他立衣冠冢，他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最后，看着好友悲痛到木然的模样，他还是应了下来。
朱菀菀出殡的那天，南殊领兵出发。
两支队一前一后出城，在分岔路口，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南殊坐在马上眺望，直至看不见送殡的队伍，才转身离开。
在军营很多人都瞧不起南殊，直到看到他骑马冲锋，动作迅猛如闪电，眼神锐利，没有半分文弱书生的样子，大家才反应过来整个皇都的人都被他骗了。
南家人仿佛是天生的战神，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南殊也不例外，虽然只有十八岁，但那勇猛狠厉，运筹帷幄的样子，短短几天就被敌方视作眼中刺、肉中钉。
那位还是出手了。
南殊死的那天，下起了小雨，他与他的一万亲兵遭遇敌方突袭，却至死都没等到支援。
身上的盔甲还有衣裳被雨水打湿后变得更重，他站在一堆尸体上方，以长枪支撑身体。
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落下绵绵细雨，忽然就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然后笑了笑。
他笑自己或许不是打仗的料，这个时候了，心里想的还是儿女情长。
朱菀菀，他一直以为自己第一次见她是在庆王府的后花园里。那年他十一岁，看见一个千金小姐在怒斥丫鬟，当时他知道庆王府邀请了学士府的人做客，便认为这个千金小姐是她。
那千金小姐看着面目可憎，刻薄苛刻。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她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对她十分不喜。后来好久之后才发现，那不是她。
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酒楼。
知道好友要娶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女生，他一直不赞同这门亲事，听闻他们要见面，他就死皮赖脸的跟着去了。
门帘叮叮作响，他看过去，一位装扮清清雅雅的少女走了进来，朱唇皓齿，眉目如画，一笑楚楚动人，毫无第一次看见她时的嚣张戾气，她似乎不一样了。
她这种变化令他更加警觉，短短几年就如此会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面，可见城府极深。江景渊临时有事离开，他给了她第一个下马威，逼迫她把一桌饭菜吃掉。
他一直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好友，哪怕是为了利益和她成亲，他都觉得江景渊很吃亏，因此处处找她麻烦。
那时候真的看她极不顺眼，什么时候对她心动的，他完全不知道，只记得她有一次说出愿意退婚的话时，他猛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欢喜。
他挥剑削去她胸前的一缕发，说出恐吓她的话：这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否则，下回断的就不是头发，而是你的脑袋。
同时，也是警告自己，不要也不能喜欢上她。
他总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必定是会些武功能自保，有主见还有点小脾气的女人，却没想到一颗心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身上可集齐了诸多他不喜欢的特点啊，太漂亮，容易招人惦记，无论男女；太软弱，没有主见，对父母的话只知道言听计从；太温顺，没什么脾气，路过的小狗都能欺负她两下；太娇弱，危险来了，跑都跑不动……
可若说她是娇弱的大小姐，危险来时，她虽害怕但绝不会只知道一昧尖叫，他为救她受伤时，她也能做到镇定自若优先替他疗伤。
她骨子里，其实很勇敢。
她是他在那虚伪的皇都里，见过的最干净纯粹的人，温柔善良，冰雪聪明，心无城府，表里如一。
三支箭凌厉破空而来，刺入他的身体。
他吐了口血，用力握紧长枪，依旧站的笔直。
他从最开始就对她抱有偏见，没少针对她欺负她，她应该很讨厌他吧……
她似乎很喜欢景渊那样温柔的人……
南殊意识逐渐不清，在呼出最后一口气前，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下辈子，一定要做个温柔的人，去到她身边。
他不再伪装温润无害的书生模样，满身锐气，冷傲狷狂。
将军府上下意识到了什么，下令将他禁足。爱上自己好友的未婚妻，这种为世俗所不容的事，他们必须死死瞒着。
倒不是他们有多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们南家在皇都最不在乎的便是名声这种东西，他们只是希望不影响那十五岁便香消玉殒的千金小姐闺誉，避免大家知道后，会传出不该有的流言蜚语。
但尽管被禁足，南殊还是做了件疯狂的事。
他半夜潜入朱菀菀的闺房，将她绣的嫁衣偷了回去。
朱菀菀死去的第三天，南殊请旨带兵前往北边支援，击退蛮夷，皇上亲自下旨封他为勇安将军，带兵两万择日出发。
众人皆知这将军府受宠的小少爷饱读诗书，手无缚鸡之力，在军中做个军师还行，可做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大多数人都不理解皇上为什么这样做。
而有的人揣测，南殊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
江景渊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去找了南殊。
南殊居住的院落只有两个仆从守在最外头，里面连个洒扫丫鬟都没有，房屋门窗紧闭，这个院落死一般的安静。
江景渊熟门熟路的推门而入，进入内室，看见坐在床上的南殊，双眼一直盯着房间的某处。
他跟着一看，鲜艳的红色嫁衣惊得他瞳孔一缩，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测。
“这是菀菀的嫁衣？”
南殊这人，外头看着是个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优雅书生，举止得体，稳重睿智。但身为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可太了解这人真实的脾性，真正的他不喜束缚，随性潇洒，冷傲不羁。
深知他做事大多时候都只凭喜恶，对世间约定成俗的条例向来轻蔑视之，可再怎么无视规矩，江景渊也想不到南殊居然狂妄到了将朱菀菀的嫁衣偷走的地步。
他觉得好头痛。
南殊没有说话，江景渊走近他低声且严肃道：“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被传出去，菀菀的名声就毁了。”
在世人眼里，无论生死，女子的名节重于一切。
或许他也想到了这个，南殊终于动了动，但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江景渊这才记起本次来的目的，他问：“南殊，你为什么要请旨出征？”
南殊看向了他，嘴角勾出一道轻蔑的弧度，俊美的五官流露出淡淡的嘲讽：“就算我不请旨，那位也会下旨让我带兵出征，我何不顺了他的意？”
他们南家功高震主，上头那位已经坐不住，开始对付他们了。
“不要去。”江景渊想到这其中的阴谋，不愿意让好朋友白白去送死，“北边战况复杂，你没有实战经验，而且那位一定会想方设法拦截信息不让南家军前往支援，到时你背腹受敌，处境太危险了。”
南殊掀了掀眼皮子，懒懒的问：“不要去？你的意思是要我抗旨吗？”
江景渊见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有些来气：“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去死！”
南殊提醒他：“抗旨也是死。”
聪明的江景渊哪里需要他提醒，那位的目的他们早有预见，要不是南殊主动请旨，他们现在也不会变得这么被动：“我会找太子想想办法。”
“景渊，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去打扰太子，他要做更有意义的事。”
南殊哗啦打开一把折扇，上面画着几株翠竹，一旁有柔美清丽的簪花小楷写着‘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
之前他常用的那把折扇在救她的打斗中损毁，后来她差人送来了这一把当作谢礼。他知道她习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这把折扇收下后，他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用过。
“你知道的，我又不是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何况，我南家人，天生就要上战场的。”南殊摸着扇骨，没有给江景渊继续劝说的机会，“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他那一脸‘我要说遗言’的样子，实在是晦气，江景渊脸都黑了：“你打住，你想做什么，自己回来做，不要拜托我。”
南殊没理他，垂眸道：“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失去一个人，会这么痛苦。”这虚伪的皇都，连最干净的她，都已经没有了，他不想再回来这个地方。
南殊站起身，走到那嫁衣一旁的架子前，抬手掀开一块黑色的长布，露出一套崭新的男式喜服。
入目的红色刺痛了江景渊的眼，他下意识的开口：“南殊，对不起……”
南殊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的说到：“真想看看她穿上这嫁衣的样子，一定很好看。”虽然她嫁的人不会是他。
他曾天真的以为，她嫁给江景渊，会是最好的选择。
但听闻他们的婚事打算提前，真到了这一步时，他几乎要疯了。他骑马带人说是前去接应他们，其实是想求江景渊退婚，却不想，看见了此生光是回想都能疼痛入骨的一幕。
浑身是血的她在他面前坠落山崖，如果那天他出门的早一些，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对不起，如果我退婚成全你，如果那天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你，她就不会死。”少女带笑的脸庞在脑海浮现，江景渊面露愧疚，后悔说到，“我啊，还是将利益看的太重了，我不爱她，却还是执意要娶她，我连最基本的保护她都没做到。”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江景渊听完南殊的请求后，觉得不是南殊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为他立衣冠冢，他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最后，看着好友悲痛到木然的模样，他还是应了下来。
朱菀菀出殡的那天，南殊领兵出发。
两支队一前一后出城，在分岔路口，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南殊坐在马上眺望，直至看不见送殡的队伍，才转身离开。
在军营很多人都瞧不起南殊，直到看到他骑马冲锋，动作迅猛如闪电，眼神锐利，没有半分文弱书生的样子，大家才反应过来整个皇都的人都被他骗了。
南家人仿佛是天生的战神，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南殊也不例外，虽然只有十八岁，但那勇猛狠厉，运筹帷幄的样子，短短几天就被敌方视作眼中刺、肉中钉。
那位还是出手了。
南殊死的那天，下起了小雨，他与他的一万亲兵遭遇敌方突袭，却至死都没等到支援。
身上的盔甲还有衣裳被雨水打湿后变得更重，他站在一堆尸体上方，以长枪支撑身体。
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落下绵绵细雨，忽然就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然后笑了笑。
他笑自己或许不是打仗的料，这个时候了，心里想的还是儿女情长。
朱菀菀，他一直以为自己第一次见她是在庆王府的后花园里。那年他十一岁，看见一个千金小姐在怒斥丫鬟，当时他知道庆王府邀请了学士府的人做客，便认为这个千金小姐是她。
那千金小姐看着面目可憎，刻薄苛刻。他先入为主的认为她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对她十分不喜。后来好久之后才发现，那不是她。
他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酒楼。
知道好友要娶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女生，他一直不赞同这门亲事，听闻他们要见面，他就死皮赖脸的跟着去了。
门帘叮叮作响，他看过去，一位装扮清清雅雅的少女走了进来，朱唇皓齿，眉目如画，一笑楚楚动人，毫无第一次看见她时的嚣张戾气，她似乎不一样了。
她这种变化令他更加警觉，短短几年就如此会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面，可见城府极深。江景渊临时有事离开，他给了她第一个下马威，逼迫她把一桌饭菜吃掉。
他一直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好友，哪怕是为了利益和她成亲，他都觉得江景渊很吃亏，因此处处找她麻烦。
那时候真的看她极不顺眼，什么时候对她心动的，他完全不知道，只记得她有一次说出愿意退婚的话时，他猛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欢喜。
他挥剑削去她胸前的一缕发，说出恐吓她的话：这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否则，下回断的就不是头发，而是你的脑袋。
同时，也是警告自己，不要也不能喜欢上她。
他总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必定是会些武功能自保，有主见还有点小脾气的女人，却没想到一颗心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身上可集齐了诸多他不喜欢的特点啊，太漂亮，容易招人惦记，无论男女；太软弱，没有主见，对父母的话只知道言听计从；太温顺，没什么脾气，路过的小狗都能欺负她两下；太娇弱，危险来了，跑都跑不动……
可若说她是娇弱的大小姐，危险来时，她虽害怕但绝不会只知道一昧尖叫，他为救她受伤时，她也能做到镇定自若优先替他疗伤。
她骨子里，其实很勇敢。
她是他在那虚伪的皇都里，见过的最干净纯粹的人，温柔善良，冰雪聪明，心无城府，表里如一。
三支箭凌厉破空而来，刺入他的身体。
他吐了口血，用力握紧长枪，依旧站的笔直。
他从最开始就对她抱有偏见，没少针对她欺负她，她应该很讨厌他吧……
她似乎很喜欢景渊那样温柔的人……
南殊意识逐渐不清，在呼出最后一口气前，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下辈子，一定要做个温柔的人，去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