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伤了
这日夜，凤泫叫来印霖诀同她说话。
“你可知那日我让你吃下的是什么？”凤泫遥遥望着天边的明月，悠闲自在地靠在躺椅上，印霖诀隐约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一时之间有些心中难安。
“我不知道。”印霖诀如实回答，最近在凤泫面前，她已经不会习惯性摆出一副类似于下属的低姿态了。
“我的宿命。”凤泫拿出一个古朴精致的木盒，里面放着四粒她那天吃下的那种药丸。
“我需要六个人来替我承担宿命，你吃下了一部分，今日有另一人也吃下了一部分。”凤泫表情淡淡的，看不出这件事在她眼中是好是坏。
印霖诀有些惊讶，她第一反应是凤泫的命应该是极好的，为何会要别人来替她承担。
下一秒她突感不妙。
“你说的这另一人——你身上的血是他的……对吗？”
凤泫捧腹作笑。
“你表情如此紧张，难道你早有猜测的对象？”
印霖诀低下头，复又抬头：“你的宿命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使用见血的手段来逼迫别人接受？”
她已经明白，多半是江袭宋和凤泫对上并且失利了。
江袭宋上一世会黑化，大概也和他吃下的那部分属于凤泫的宿命有关吧，只是印霖诀还是不太明白，凤泫与她心中所想的女主形象为何如此不同。
“他没有你听话，不会一把抓起来就吃下去，当然就要用些别的手段。”凤泫懒洋洋的，还打了个哈欠。
印霖诀站起身，语气并无多大变化：“他现在在哪？”与其在这里问那些有的没的还得不到凤泫正面回答，不如先去找到江袭宋，确认他现在的状况。
“你就这么肯定他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印霖诀，你的身上有很多蹊跷之处。”凤泫直视着她，面上笑意不减反增。
难道凤泫她今晚来找到自己主动托出宿命之事其实是在进行某种试探吗？
印霖诀实在看不透她。
“……我只是凭直觉判断。”这样的解释太过无力，惹得凤泫又是一阵笑。
“他不会死的，吞吃下我宿命之人，不会未经我之手死去。”换言之，至少在目前，他们对她来说依旧有利用价值，她不会过早取走他们性命。
印霖诀没有多加思索，转身就要走。
“我今天来找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试探——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凤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印霖诀停在原地等她说完。
“你早晚也会通过与我的宿命融合而知晓一切，我只是觉得你合我心意，才愿意提前将真相告知予你。”
印霖诀不懂她说这话的意思。
但凤泫的宿命如何其实与她无多大关系，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要做的，只是攻略江袭宋而已。
她没回头，径直离开了。
凤泫依旧靠在躺椅上，却没再去欣赏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
印霖诀在夜色中疾速奔走，最终在几个内门弟子的指引下来到了灵药谷的炼丹房。
印霖诀早就打听过，江袭宋久居于炼丹房附近的竹林里。
她顺着记忆中别人口述的路线图前进。
远远的她就见着一处低矮的茅草屋，用竹子制成的门虚掩着。印霖诀快步走近，在月光照耀下她看到地面上一路的血迹。
印霖诀想也不想直接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没有灯，时不时还吹着风，阴森森的。
印霖诀看到有一团模糊的黑影蜷缩在窗户下面，她迟疑了一下，没有靠近，只是开口询问：“江师兄……？”
那黑影缓慢舒展开身子，亮得可怕的眸子冷冷地看向印霖诀。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困兽。
印霖诀曾见过的绿色短刀此时已经碎成了好几块碎片，在他身旁微弱地泛着绿光，碎片下还有着属于江袭宋的血迹。
“江师兄，你受伤太严重了，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印霖诀想，江袭宋是炼丹师，他肯定知道自己该吃什么丹药来治疗自己的伤。
她盯着那冰冷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子，像是要摸一只流浪猫一样，谨慎小心地一点点靠近对方。
江袭宋并不开口说话，眸光中却充满抵触。
他失算了，对凤泫的袭击不仅没有起效，还被她反将一军，并且和上辈子完全一样，他再次吃下了凤泫的宿命。
而那部分进入他体内的宿命，就是他一切痛苦的开始。
他不知道印霖诀怎么会来找他，此刻的他满脑子只有对凤泫滔天的恨意。印霖诀慢慢地靠近他，终于，借着一点月光，心里原本有些许恐惧的印霖诀看清了江袭宋的脸。
那张温润的脸上沾染着血渍，写满了痛苦与仇恨，除此之外，还有他眼角不经意滑落的一滴泪水。
印霖诀突然便不害怕这样的他了。
他确实就像是流浪猫一样，在被人类伤害后就再也无法轻易相信人类了。
不仅在恨着人类，也在恨着像笨蛋一样交付了所有信任的自己。印霖诀的心忽然软下来几分，她用衣袖轻轻擦拭着江袭宋脸上的血污。
“江师兄，没关系的，我和你一样也吃下了她的宿命——你不是一个人。”并非出于见缝插针想要借机攻略对方的心理，而是真切地想要安慰这个孤单无助不禁落泪的他。
她也是个孤单的人，所以很明白孤立无援是一种多么令人感到折磨的处境。
江袭宋终于回过神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居然说他们是一样的……
不，他怎么可能相信她？口蜜腹剑的人无论怎么表演，他也都无法辨别，那么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断地去告诫自己，不要信任任何人。
只有这样做，他才不会再次遍体鳞伤。
“出去。”他压抑着自己心中隐约升起的杀意——毫无疑问，他携带上一世修为重生而来，这催化了他与体内宿命之间的融合。
一想到那种无法控制屠虐冲动的感觉，他就浑身颤抖不止。
印霖诀皱着眉头，看上去江袭宋的心理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
这大概算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吧。
沟通是没办法了，印霖诀在屋子里四处翻找，最终找到火折子点燃了屋内仅有的烛灯，光亮一出现，她的心就又安稳了许多。
江袭宋身负重伤，尽管这些伤正在被体内的宿命慢慢治疗，他一时半会儿也依旧无法动弹。
印霖诀找来木桶打了一些井水，用自己的手帕沾水拧湿了给江袭宋擦脸，江袭宋偏头躲开，她不让，颇有些强硬的又将江袭宋的脸别过来。她擦得仔细，并且反复地重新拧湿，擦完脸又给他擦身上其他的地方。
许是她力度正合适，轻柔中带着安抚意味，江袭宋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也就任由她折腾了。
印霖诀看着不再挣扎的江袭宋，心中浮现出很强烈的成就感。她也不顾好不好意思，找来干净的衣裳想帮江袭宋换上。
刚要扒下他浸满血液的衣服，他就猛然睁开了眼睛。
印霖诀给他换衣服时很吃力，他不太配合，加之身量高大的他有些沉重，好不容易换好时，印霖诀双腿都麻木了，手指也微微发痛。她好歹还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粗活，若是换个人来，可能早就累趴了。
换衣期间印霖诀简单检查过他身上的伤口，令她惊讶的是那些看上去狰狞无比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看来是和凤泫有关。
这意味着如今的他们完全被凤泫拿捏住了性命，回想起自己毫不犹疑吃下药丸的行为，印霖诀对自己的不设防备感到有些许羞愧。
印霖诀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江袭宋扶到床上躺好，之后就是江袭宋半睁着眼，看她忙里忙外，把染了血迹的地方都收拾得一干二净。
她居然对这些事是这般熟练。
江袭宋想起方才被印霖诀扶住手臂时，似乎能够隐约感觉到她手上的厚茧。
一想到这个，他不知为何就平静下来，阖上眼开始闭目养神。印霖诀回头见他闭了眼，忍不住莞尔一笑。
凤泫说得不对，江袭宋其实意外地很听话。
收拾好一切后，印霖诀累得不行，她勉强又收好那把断掉的短刀放在桌上，才匆匆赶回山脚自己的院子准备休息一下。
天都已经微微泛白了呢。
她如今算是基本没有修炼过的经历，自然也享受不到修仙者不必正常睡眠获得活力的福利。
她留下字条告诉岑斯芊自己今日不去灵药谷后就瘫在了床上补觉。她熟睡的时候，凤泫在她的房外驻足了片刻。
红日方出之时，凤泫走向了另一边岑斯芊的屋子。她的手中攥有印霖诀写的字条以及一枚青绿色的药丸。
印霖诀醒来时已是下午。
岑斯芊和凤泫似乎都不在院子里，印霖诀慢吞吞起来洗漱收拾完，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她正踌躇着要不要去找江袭宋，对方却主动来找到了她。
江袭宋早已经不是昨晚的狼狈模样，他惯有的温和笑意让印霖诀有些怀疑昨晚的事是否真实发生过。
“师妹，昨夜之事，谢谢你。”他看上去很是诚恳。
印霖诀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忍不住弯起嘴角：“没事的，哈哈。”她说完，就进屋取了茶具给江袭宋泡茶。
这人还挺感恩的呢。
江袭宋坐了下来，喝着手中寡淡普通的茶水，嘴上却夸着印霖诀泡茶手艺很好。
凤泫回到院子时，就看到两人谈笑风生的情景，她身旁跟着神色过分平静的岑斯芊。岑斯芊看上去似乎对那二人并不感兴趣。
印霖诀一眼就看到了反常的岑斯芊，她正准备问岑斯芊怎么了，岑斯芊却又转瞬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诶诶诶，霖诀，这位是？”八卦意味很重的语气打消了印霖诀的疑问，她看了一眼江袭宋，又看了一眼凤泫。
凤泫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笑得促狭：“霖诀师妹这么快就找到道侣了？”
印霖诀看着胡说八道的凤泫，内心有些复杂，她不明白凤泫为什么能表现得如此滴水不露游刃有余。
江袭宋站了起来，同样也是笑，只是笑意中夹杂着冷漠：“在下是灵药谷的一名炼丹师，恰好与印师妹有些交情，前来拜访，还望没有打扰到各位。”
印霖诀格外佩服这两人无声的博弈。
她虽然也会些应付社交的技能，却做不到像他们一样纯熟自然。
岑斯芊连连摆手示意没关系。
凤泫笑而不语。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灵药谷去，印师妹，下次见面时我再奉上谢礼。”他说完就告辞离去了。
大概也是不想欠她人情才会来找她吧，当然，也说不定是在暗中计划如何再次开展报仇进程。
只是不知道凤泫会怎么想，印霖诀思考了一下，她有些不清楚凤泫对于被并无交集的人突然袭击是什么看法。
为了保护自己而反击倒是情有可原，只是也不必将自己的宿命强行交予对方吧。
这么说来，凤泫口中总共需要六个人来替她承担宿命，在这六人的选择上会不会有某种具体要求呢？只从她和江袭宋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定的共通条件。
凤泫任她出神，同岑斯芊一起回了各自屋子。
第二天，凤泫就来告知她，她可以进入内门了，并且从此以后她和凤泫以及岑斯芊一起，拜入应沉长老祁允恒门下。
这倒是印霖诀始料未及的事了。
不说凤泫突如其来要进入内门的想法，岑斯芊是怎么改变想法的，她之前告诉过印霖诀，她是为了逃脱家族为她安排的婚约才来到星移山，每日混混日子就心满意足了，并不想进入内门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修仙。
对于印霖诀的疑问，岑斯芊只说她不想一个人留在山下。
也算是情有可原，她可能是觉得难得有了两个能说上话的朋友，不舍得从此与她们疏远吧，印霖诀在心中作出了这样的解释。
只是，凤泫果然已经和男主祁允恒有了来往，虽然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来往直接能够让足足三个资质低下的人都进入内门，但从结果上来说，既符合剧情又解决了印霖诀当务之急，她无法有更多异议。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受和江袭宋分隔太远，再不济也要问我是如何做到的。”凤泫打趣道，她所言是事实，祁允恒作为星移山的长老，拥有独立的整座应沉峰，位于星移山主峰——也就是她们所处之地的另一边，两峰之间距离不算近。
“我应该没资格谈条件吧。”印霖诀无奈地笑了笑。至于好奇心，她可能多少有点，但没有到自己必须要知道的程度。
凤泫敛去笑意：“你真是既让我觉得有趣又分外无趣。”
她用祁允恒无法拒绝的条件交换了她们三人的拜师，还以为印霖诀会对这件事的完成条件感兴趣，谁知她根本没想过要求问。
印霖诀心里想着江袭宋说的“谢礼”，和凤泫二人草草打了招呼后，就匆忙赶往灵药谷。
之后能见到江袭宋的机会可就少了，得想办法加强一下他们之间的联系。印霖诀忧心忡忡的，等到了江袭宋住处，看到倚在门边的江袭宋时，印霖诀心中的忧思又渐渐回落。
江袭宋看上去就像是知道她会来所以等在门口一样。
这人总是笑得那么柔和，让人无法用不好的心思去揣测他。
“江师兄。”印霖诀笑着和他打招呼。
江袭宋回应着她的招呼：“师妹，你来了——昨日我说过的谢礼，随我进屋中取，如何？”这句话让印霖诀感到有些奇怪，就像是在询问她是否愿意接受一件不算好的事。
不过，这时候犹豫也没有任何作用。
印霖诀跟着江袭宋进了屋子。
江袭宋关上门后，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格外冷淡，印霖诀心中一跳。
“这幅表情，你是在害怕吗？”江袭宋自顾自靠近了印霖诀，“那晚多管闲事的时候，为何不怕？”
印霖诀腹诽着江袭宋的表里反差。
“……”
“怪人。”江袭宋也知道印霖诀同样吞下了凤泫的宿命，他是无法杀掉她的，于是只能在嘴上不饶人。
“这便是谢礼，此后我们再无牵扯，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江袭宋将一枚纳戒放在了印霖诀手上。
“这里面有各式丹药，你有需要时在心中意念所需用效即可，此外，还有五百枚净质丹，切记，不可一次性吞服。”江袭宋叮嘱完，见印霖诀走神，纳戒差点滑落，他黑着脸亲自把纳戒套在了印霖诀的手指上。
纳戒毕竟是灵物，戴上去的一瞬间尺寸变得正好。
印霖诀顿时红透了整张脸。
江袭宋对于她的表现很是不解，但也没多在意，只是转身打开了门，让印霖诀离开。
印霖诀看着自己被戴上纳戒的无名指，莫名心慌了片刻，这个世界当然是没有关于戒指佩戴含义的相关习俗，于是这份心慌显得很是突兀。她略显木讷地走出门外，又堪堪回头，目光躲闪。
“江师兄，我之后……就要去应沉峰了——凤泫也会去，到那时我们还能见面吗？”如果不能见面，就没办法继续攻略了。
她根本就没听进去江袭宋说的“再无牵扯”。
江袭宋迅速把门关上，没搭理她。
不过，印霖诀说的话也有一定价值，必须得在自己与宿命融合之前杀了凤泫才行，一想到之后或许还会再次见到这个同上一世印象大不相同的人，江袭宋不知说什么好。
印霖诀并不让人讨厌，但正因为她令人不讨厌的那些方面，才让江袭宋不知如何面对，他早就失去了想去靠近别人信任别人的心。
他大抵是在抗拒他人身上任何有可能是表演性质的行为。
印霖诀有些挫败，她盯着竹门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也是了，江袭宋戒备心很强，怎么可能会轻易承诺与她的再见，不过反正他都会想方设法接近凤泫报仇吧，江袭宋肯定也不得不去往应沉峰的。
只是，他对于凤泫的执着里，又会有着几分真心痴缠的爱意？
印霖诀并不觉得自己会比凤泫更有吸引力。
不如说，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再次失败的人生——因为没能成功完成任务而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继续着她无穷无尽的庸碌无为。
不会有人来爱这样的她，她也无法去爱任何人。
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了。
搬去应沉峰后，她们三人的住处都相隔了很大距离。除此之外，或许是由于印霖诀和岑斯芊只算是凤泫的附属品，祁允恒只会亲自指导凤泫，对她们两个是无视无谓的态度。
这也导致印霖诀空闲了长达两个月的时间。
但也并非毫无收获，她这两个月里每天按时服用五枚净质丹，能明显感觉体内似乎能够渐渐感受到灵力的洗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开始能够大致感知到体内宿命的存在。
凤泫时常会来找她，岑斯芊反而只是偶尔来访。
可能是住处隔远了，接触不多后，感情也会变淡吧，印霖诀对于这样的渐行渐远并不意外，这应该也是她经常都在经历的一种关系更迭。
只是，岑斯芊真的会喜欢被拘束在这个地方的感觉吗？若说是为了和朋友一起才来到这应沉峰，现如今和朋友的感情也淡了，她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印霖诀感觉到心底腾现的一丝惆怅。
凤泫今天又来找她。
她告诉印霖诀，已经只剩一枚宿命没有找到寄宿对象。她近来在印霖诀面前愈发毫不掩饰，印霖诀听着她时而突发的暴言也是渐渐习惯。
看来已知的文字剧情同真实情况是会有很大出入的。
毕竟他们现在都是活生生的人嘛。
凤泫送了印霖诀一块可以正常拜访也可以收进纳戒的灵田，印霖诀将其摆放在屋子前不远处，种上了一些简单的灵草。
这也只是无聊的消遣罢了。
“你还挺有种植天赋。”凤泫细细看着灵田中的作物，啧啧称奇。
印霖诀下意识拨弄着无名指上的纳戒——这两个月里，她也不自觉养成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习惯。
说起来已经是很久没见过江袭宋了。
凤泫不喜欢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她看向印霖诀手指上的纳戒。
“我昨日见了江袭宋。”她就知道此话一出，定能吸引印霖诀的注意力。
印霖诀不自觉就背过手，噢了一声。
“他如今还在应沉峰内。”凤泫略施法术，那枚纳戒就到了她的手中，印霖诀心一惊，想上前夺回却无果。
凤泫如今也很少会在她面前隐藏实力。
她使用的法术很是诡谲，印霖诀在凤泫给的基础法术秘籍上没见过类似的。
“星移山的掌门郭岩，派了十名本宗代表去参加幽露秘境的探索——他是其中之一。”凤泫把玩了一会儿纳戒，玩腻了以后又丢回给印霖诀。
“这和他来了应沉峰有何关系？”
“他们都要与我同行出发。”凤泫的目光有些涣散。
印霖诀这才想起来，凤泫如今是应沉长老祁允恒正儿八经的大弟子，即使她一直在隐藏实力，她的身份也注定了她没办法逃过这种活动。
“你会主动说这件事，是想要带我一起去吗？”印霖诀还是多少学会了一点如何揣摩凤泫的心思。
“幽露秘境格外凶险，其中宝物奇物确实不少。”言下之意为即使是已经强到难以想象的她，也动了些许心思。
“带我去有什么用？我连基础法术都没学会。”印霖诀重新戴好纳戒，有些疑惑。
“你在，我全身而退的几率会更大。”反正承担她宿命的人不会被她以外的力量杀死，拿来作盾正好，江袭宋自然是没法指望，印霖诀大概是无所谓的，反正还有江袭宋同行这个筹码呢。
印霖诀明白她的意思，沉吟片刻便同意了。
她确实不是很在意是否被拿来挡伤害，反正不会死，受些伤痛一痛也就完了，能见到江袭宋还是很重要的，这直接关系到她这一生的结局。
虽然对于能否成功攻略江袭宋她没有把握，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她不会原谅自己的怠惰。
出发当日，印霖诀第一次见到祁允恒，乍一见那样谪仙般的人，她没能完全掩盖住自己惊艳的神情。
凤泫窃笑不已，祁允恒回她以笑，凤泫顿时就没了兴致继续笑。
她只当祁允恒是合作对象以及承担她命运的人之一，但祁允恒似乎对她生出了些什么麻烦的情感。
印霖诀讪讪地收回目光，就看到了向集合点这边走来的江袭宋，他身边还有好几个人一起，如玉君子面若春风，不吸引别人才奇怪吧。
江袭宋都没多看她一眼。
印霖诀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她忍不住低下头。
“你在嫉妒那些人吗？”凤泫笑问。
“没有。”她实话实说。
“搞不懂你对江袭宋究竟什么态度。”凤泫摇了摇头。
印霖诀心说没什么特别态度，只是相亲对象罢了。她这样一想，释然地抬起头，这一抬头，就看到了江袭宋站定后短暂投来的目光，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凤泫？
印霖诀有些不自在，她继续拨弄着纳戒。
今天一早她就把那块灵田也收进了纳戒里，之后在秘境里如果无事可做给灵田除除草也行。
祁允恒对他们总共十一人的嘱咐印霖诀没认真听，凤泫扯了好几次她的衣袖，她都是一副游神天外的模样。
“这么不开心，为何不直接把他抢过来？”凤泫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在对江袭宋的受欢迎耿耿于怀，于是不免带了些讥讽语气。
“……啊？”印霖诀有些状况外。
“算了，多说无益。”凤泫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在江袭宋眼里，印霖诀和凤泫看上去无疑是关系不错，至少以他对凤泫的了解来说，凤泫这个人其实是很高傲的，她看不起任何人，也不屑于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表现在任何人面前。
可她对印霖诀却不算完全虚假。
印霖诀真是个心大无脑的，被别人强迫着承担其宿命，却并不心生怨怼，而是如常对待。
如此的毫无心眼，是天然蠢笨还是故作随和以此讨好凤泫？江袭宋依旧对着身旁的几位同门温润地笑，心中却有些不耐烦。
十一人一齐出发，御剑飞行行进了五日总算到达目的地。
印霖诀没学过御剑飞行，只能借乘凤泫的。
晕头转向五天有余，总算能站上平地之时，印霖诀不由得感动地落下了眼泪。
“在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以自由行动。”凤泫嘴上在放行印霖诀的自由，目光却晦涩不清。
印霖诀头晕得不行，她点点头，跑到一边不停干呕。
凤泫面色复杂，她确实不怎么认真学习正规的法术，但她御剑飞行的技能也不至于这么差吧，竟然让印霖诀晕得这么惨淡。
江袭宋也注意到了印霖诀的状况。
他心中嗤笑，这个蠢货，自己都说了只要她心中意念所想，纳戒就会自动为她找到所需丹药。
不过，身边这几人一直叽叽喳喳也挺烦的。
江袭宋歉意一笑：“抱歉各位，那位师妹与我有些交情，她看上去不太舒服，我得去看看她的情况。”
“江师兄真是太好了。”
“快去吧，我见她确实是不太舒服。”
“江兄真乃人中君子。”
江袭宋对这类夸奖免疫，他点点头，往印霖诀那边走去。
凤泫见他过来时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呵。”江袭宋路过她时，她冷哼一声，江袭宋还她以同样冰冷的眼神。
他不会在和之前一样着急，秘境中有的是机会。
印霖诀面色青白地直起身子，一回头就看到一脸笑意的江袭宋。
“师妹看上去很不舒服，这是宁心丹，服下片刻就能舒服些。”
印霖诀对于江袭宋的主动接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谢，谢谢江师兄。”
“你可知那日我让你吃下的是什么？”凤泫遥遥望着天边的明月，悠闲自在地靠在躺椅上，印霖诀隐约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一时之间有些心中难安。
“我不知道。”印霖诀如实回答，最近在凤泫面前，她已经不会习惯性摆出一副类似于下属的低姿态了。
“我的宿命。”凤泫拿出一个古朴精致的木盒，里面放着四粒她那天吃下的那种药丸。
“我需要六个人来替我承担宿命，你吃下了一部分，今日有另一人也吃下了一部分。”凤泫表情淡淡的，看不出这件事在她眼中是好是坏。
印霖诀有些惊讶，她第一反应是凤泫的命应该是极好的，为何会要别人来替她承担。
下一秒她突感不妙。
“你说的这另一人——你身上的血是他的……对吗？”
凤泫捧腹作笑。
“你表情如此紧张，难道你早有猜测的对象？”
印霖诀低下头，复又抬头：“你的宿命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使用见血的手段来逼迫别人接受？”
她已经明白，多半是江袭宋和凤泫对上并且失利了。
江袭宋上一世会黑化，大概也和他吃下的那部分属于凤泫的宿命有关吧，只是印霖诀还是不太明白，凤泫与她心中所想的女主形象为何如此不同。
“他没有你听话，不会一把抓起来就吃下去，当然就要用些别的手段。”凤泫懒洋洋的，还打了个哈欠。
印霖诀站起身，语气并无多大变化：“他现在在哪？”与其在这里问那些有的没的还得不到凤泫正面回答，不如先去找到江袭宋，确认他现在的状况。
“你就这么肯定他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印霖诀，你的身上有很多蹊跷之处。”凤泫直视着她，面上笑意不减反增。
难道凤泫她今晚来找到自己主动托出宿命之事其实是在进行某种试探吗？
印霖诀实在看不透她。
“……我只是凭直觉判断。”这样的解释太过无力，惹得凤泫又是一阵笑。
“他不会死的，吞吃下我宿命之人，不会未经我之手死去。”换言之，至少在目前，他们对她来说依旧有利用价值，她不会过早取走他们性命。
印霖诀没有多加思索，转身就要走。
“我今天来找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试探——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凤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印霖诀停在原地等她说完。
“你早晚也会通过与我的宿命融合而知晓一切，我只是觉得你合我心意，才愿意提前将真相告知予你。”
印霖诀不懂她说这话的意思。
但凤泫的宿命如何其实与她无多大关系，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要做的，只是攻略江袭宋而已。
她没回头，径直离开了。
凤泫依旧靠在躺椅上，却没再去欣赏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
印霖诀在夜色中疾速奔走，最终在几个内门弟子的指引下来到了灵药谷的炼丹房。
印霖诀早就打听过，江袭宋久居于炼丹房附近的竹林里。
她顺着记忆中别人口述的路线图前进。
远远的她就见着一处低矮的茅草屋，用竹子制成的门虚掩着。印霖诀快步走近，在月光照耀下她看到地面上一路的血迹。
印霖诀想也不想直接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没有灯，时不时还吹着风，阴森森的。
印霖诀看到有一团模糊的黑影蜷缩在窗户下面，她迟疑了一下，没有靠近，只是开口询问：“江师兄……？”
那黑影缓慢舒展开身子，亮得可怕的眸子冷冷地看向印霖诀。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困兽。
印霖诀曾见过的绿色短刀此时已经碎成了好几块碎片，在他身旁微弱地泛着绿光，碎片下还有着属于江袭宋的血迹。
“江师兄，你受伤太严重了，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印霖诀想，江袭宋是炼丹师，他肯定知道自己该吃什么丹药来治疗自己的伤。
她盯着那冰冷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子，像是要摸一只流浪猫一样，谨慎小心地一点点靠近对方。
江袭宋并不开口说话，眸光中却充满抵触。
他失算了，对凤泫的袭击不仅没有起效，还被她反将一军，并且和上辈子完全一样，他再次吃下了凤泫的宿命。
而那部分进入他体内的宿命，就是他一切痛苦的开始。
他不知道印霖诀怎么会来找他，此刻的他满脑子只有对凤泫滔天的恨意。印霖诀慢慢地靠近他，终于，借着一点月光，心里原本有些许恐惧的印霖诀看清了江袭宋的脸。
那张温润的脸上沾染着血渍，写满了痛苦与仇恨，除此之外，还有他眼角不经意滑落的一滴泪水。
印霖诀突然便不害怕这样的他了。
他确实就像是流浪猫一样，在被人类伤害后就再也无法轻易相信人类了。
不仅在恨着人类，也在恨着像笨蛋一样交付了所有信任的自己。印霖诀的心忽然软下来几分，她用衣袖轻轻擦拭着江袭宋脸上的血污。
“江师兄，没关系的，我和你一样也吃下了她的宿命——你不是一个人。”并非出于见缝插针想要借机攻略对方的心理，而是真切地想要安慰这个孤单无助不禁落泪的他。
她也是个孤单的人，所以很明白孤立无援是一种多么令人感到折磨的处境。
江袭宋终于回过神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居然说他们是一样的……
不，他怎么可能相信她？口蜜腹剑的人无论怎么表演，他也都无法辨别，那么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断地去告诫自己，不要信任任何人。
只有这样做，他才不会再次遍体鳞伤。
“出去。”他压抑着自己心中隐约升起的杀意——毫无疑问，他携带上一世修为重生而来，这催化了他与体内宿命之间的融合。
一想到那种无法控制屠虐冲动的感觉，他就浑身颤抖不止。
印霖诀皱着眉头，看上去江袭宋的心理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
这大概算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吧。
沟通是没办法了，印霖诀在屋子里四处翻找，最终找到火折子点燃了屋内仅有的烛灯，光亮一出现，她的心就又安稳了许多。
江袭宋身负重伤，尽管这些伤正在被体内的宿命慢慢治疗，他一时半会儿也依旧无法动弹。
印霖诀找来木桶打了一些井水，用自己的手帕沾水拧湿了给江袭宋擦脸，江袭宋偏头躲开，她不让，颇有些强硬的又将江袭宋的脸别过来。她擦得仔细，并且反复地重新拧湿，擦完脸又给他擦身上其他的地方。
许是她力度正合适，轻柔中带着安抚意味，江袭宋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也就任由她折腾了。
印霖诀看着不再挣扎的江袭宋，心中浮现出很强烈的成就感。她也不顾好不好意思，找来干净的衣裳想帮江袭宋换上。
刚要扒下他浸满血液的衣服，他就猛然睁开了眼睛。
印霖诀给他换衣服时很吃力，他不太配合，加之身量高大的他有些沉重，好不容易换好时，印霖诀双腿都麻木了，手指也微微发痛。她好歹还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粗活，若是换个人来，可能早就累趴了。
换衣期间印霖诀简单检查过他身上的伤口，令她惊讶的是那些看上去狰狞无比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看来是和凤泫有关。
这意味着如今的他们完全被凤泫拿捏住了性命，回想起自己毫不犹疑吃下药丸的行为，印霖诀对自己的不设防备感到有些许羞愧。
印霖诀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江袭宋扶到床上躺好，之后就是江袭宋半睁着眼，看她忙里忙外，把染了血迹的地方都收拾得一干二净。
她居然对这些事是这般熟练。
江袭宋想起方才被印霖诀扶住手臂时，似乎能够隐约感觉到她手上的厚茧。
一想到这个，他不知为何就平静下来，阖上眼开始闭目养神。印霖诀回头见他闭了眼，忍不住莞尔一笑。
凤泫说得不对，江袭宋其实意外地很听话。
收拾好一切后，印霖诀累得不行，她勉强又收好那把断掉的短刀放在桌上，才匆匆赶回山脚自己的院子准备休息一下。
天都已经微微泛白了呢。
她如今算是基本没有修炼过的经历，自然也享受不到修仙者不必正常睡眠获得活力的福利。
她留下字条告诉岑斯芊自己今日不去灵药谷后就瘫在了床上补觉。她熟睡的时候，凤泫在她的房外驻足了片刻。
红日方出之时，凤泫走向了另一边岑斯芊的屋子。她的手中攥有印霖诀写的字条以及一枚青绿色的药丸。
印霖诀醒来时已是下午。
岑斯芊和凤泫似乎都不在院子里，印霖诀慢吞吞起来洗漱收拾完，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她正踌躇着要不要去找江袭宋，对方却主动来找到了她。
江袭宋早已经不是昨晚的狼狈模样，他惯有的温和笑意让印霖诀有些怀疑昨晚的事是否真实发生过。
“师妹，昨夜之事，谢谢你。”他看上去很是诚恳。
印霖诀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忍不住弯起嘴角：“没事的，哈哈。”她说完，就进屋取了茶具给江袭宋泡茶。
这人还挺感恩的呢。
江袭宋坐了下来，喝着手中寡淡普通的茶水，嘴上却夸着印霖诀泡茶手艺很好。
凤泫回到院子时，就看到两人谈笑风生的情景，她身旁跟着神色过分平静的岑斯芊。岑斯芊看上去似乎对那二人并不感兴趣。
印霖诀一眼就看到了反常的岑斯芊，她正准备问岑斯芊怎么了，岑斯芊却又转瞬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诶诶诶，霖诀，这位是？”八卦意味很重的语气打消了印霖诀的疑问，她看了一眼江袭宋，又看了一眼凤泫。
凤泫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笑得促狭：“霖诀师妹这么快就找到道侣了？”
印霖诀看着胡说八道的凤泫，内心有些复杂，她不明白凤泫为什么能表现得如此滴水不露游刃有余。
江袭宋站了起来，同样也是笑，只是笑意中夹杂着冷漠：“在下是灵药谷的一名炼丹师，恰好与印师妹有些交情，前来拜访，还望没有打扰到各位。”
印霖诀格外佩服这两人无声的博弈。
她虽然也会些应付社交的技能，却做不到像他们一样纯熟自然。
岑斯芊连连摆手示意没关系。
凤泫笑而不语。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灵药谷去，印师妹，下次见面时我再奉上谢礼。”他说完就告辞离去了。
大概也是不想欠她人情才会来找她吧，当然，也说不定是在暗中计划如何再次开展报仇进程。
只是不知道凤泫会怎么想，印霖诀思考了一下，她有些不清楚凤泫对于被并无交集的人突然袭击是什么看法。
为了保护自己而反击倒是情有可原，只是也不必将自己的宿命强行交予对方吧。
这么说来，凤泫口中总共需要六个人来替她承担宿命，在这六人的选择上会不会有某种具体要求呢？只从她和江袭宋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定的共通条件。
凤泫任她出神，同岑斯芊一起回了各自屋子。
第二天，凤泫就来告知她，她可以进入内门了，并且从此以后她和凤泫以及岑斯芊一起，拜入应沉长老祁允恒门下。
这倒是印霖诀始料未及的事了。
不说凤泫突如其来要进入内门的想法，岑斯芊是怎么改变想法的，她之前告诉过印霖诀，她是为了逃脱家族为她安排的婚约才来到星移山，每日混混日子就心满意足了，并不想进入内门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修仙。
对于印霖诀的疑问，岑斯芊只说她不想一个人留在山下。
也算是情有可原，她可能是觉得难得有了两个能说上话的朋友，不舍得从此与她们疏远吧，印霖诀在心中作出了这样的解释。
只是，凤泫果然已经和男主祁允恒有了来往，虽然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来往直接能够让足足三个资质低下的人都进入内门，但从结果上来说，既符合剧情又解决了印霖诀当务之急，她无法有更多异议。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受和江袭宋分隔太远，再不济也要问我是如何做到的。”凤泫打趣道，她所言是事实，祁允恒作为星移山的长老，拥有独立的整座应沉峰，位于星移山主峰——也就是她们所处之地的另一边，两峰之间距离不算近。
“我应该没资格谈条件吧。”印霖诀无奈地笑了笑。至于好奇心，她可能多少有点，但没有到自己必须要知道的程度。
凤泫敛去笑意：“你真是既让我觉得有趣又分外无趣。”
她用祁允恒无法拒绝的条件交换了她们三人的拜师，还以为印霖诀会对这件事的完成条件感兴趣，谁知她根本没想过要求问。
印霖诀心里想着江袭宋说的“谢礼”，和凤泫二人草草打了招呼后，就匆忙赶往灵药谷。
之后能见到江袭宋的机会可就少了，得想办法加强一下他们之间的联系。印霖诀忧心忡忡的，等到了江袭宋住处，看到倚在门边的江袭宋时，印霖诀心中的忧思又渐渐回落。
江袭宋看上去就像是知道她会来所以等在门口一样。
这人总是笑得那么柔和，让人无法用不好的心思去揣测他。
“江师兄。”印霖诀笑着和他打招呼。
江袭宋回应着她的招呼：“师妹，你来了——昨日我说过的谢礼，随我进屋中取，如何？”这句话让印霖诀感到有些奇怪，就像是在询问她是否愿意接受一件不算好的事。
不过，这时候犹豫也没有任何作用。
印霖诀跟着江袭宋进了屋子。
江袭宋关上门后，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格外冷淡，印霖诀心中一跳。
“这幅表情，你是在害怕吗？”江袭宋自顾自靠近了印霖诀，“那晚多管闲事的时候，为何不怕？”
印霖诀腹诽着江袭宋的表里反差。
“……”
“怪人。”江袭宋也知道印霖诀同样吞下了凤泫的宿命，他是无法杀掉她的，于是只能在嘴上不饶人。
“这便是谢礼，此后我们再无牵扯，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江袭宋将一枚纳戒放在了印霖诀手上。
“这里面有各式丹药，你有需要时在心中意念所需用效即可，此外，还有五百枚净质丹，切记，不可一次性吞服。”江袭宋叮嘱完，见印霖诀走神，纳戒差点滑落，他黑着脸亲自把纳戒套在了印霖诀的手指上。
纳戒毕竟是灵物，戴上去的一瞬间尺寸变得正好。
印霖诀顿时红透了整张脸。
江袭宋对于她的表现很是不解，但也没多在意，只是转身打开了门，让印霖诀离开。
印霖诀看着自己被戴上纳戒的无名指，莫名心慌了片刻，这个世界当然是没有关于戒指佩戴含义的相关习俗，于是这份心慌显得很是突兀。她略显木讷地走出门外，又堪堪回头，目光躲闪。
“江师兄，我之后……就要去应沉峰了——凤泫也会去，到那时我们还能见面吗？”如果不能见面，就没办法继续攻略了。
她根本就没听进去江袭宋说的“再无牵扯”。
江袭宋迅速把门关上，没搭理她。
不过，印霖诀说的话也有一定价值，必须得在自己与宿命融合之前杀了凤泫才行，一想到之后或许还会再次见到这个同上一世印象大不相同的人，江袭宋不知说什么好。
印霖诀并不让人讨厌，但正因为她令人不讨厌的那些方面，才让江袭宋不知如何面对，他早就失去了想去靠近别人信任别人的心。
他大抵是在抗拒他人身上任何有可能是表演性质的行为。
印霖诀有些挫败，她盯着竹门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也是了，江袭宋戒备心很强，怎么可能会轻易承诺与她的再见，不过反正他都会想方设法接近凤泫报仇吧，江袭宋肯定也不得不去往应沉峰的。
只是，他对于凤泫的执着里，又会有着几分真心痴缠的爱意？
印霖诀并不觉得自己会比凤泫更有吸引力。
不如说，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再次失败的人生——因为没能成功完成任务而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继续着她无穷无尽的庸碌无为。
不会有人来爱这样的她，她也无法去爱任何人。
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了。
搬去应沉峰后，她们三人的住处都相隔了很大距离。除此之外，或许是由于印霖诀和岑斯芊只算是凤泫的附属品，祁允恒只会亲自指导凤泫，对她们两个是无视无谓的态度。
这也导致印霖诀空闲了长达两个月的时间。
但也并非毫无收获，她这两个月里每天按时服用五枚净质丹，能明显感觉体内似乎能够渐渐感受到灵力的洗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开始能够大致感知到体内宿命的存在。
凤泫时常会来找她，岑斯芊反而只是偶尔来访。
可能是住处隔远了，接触不多后，感情也会变淡吧，印霖诀对于这样的渐行渐远并不意外，这应该也是她经常都在经历的一种关系更迭。
只是，岑斯芊真的会喜欢被拘束在这个地方的感觉吗？若说是为了和朋友一起才来到这应沉峰，现如今和朋友的感情也淡了，她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印霖诀感觉到心底腾现的一丝惆怅。
凤泫今天又来找她。
她告诉印霖诀，已经只剩一枚宿命没有找到寄宿对象。她近来在印霖诀面前愈发毫不掩饰，印霖诀听着她时而突发的暴言也是渐渐习惯。
看来已知的文字剧情同真实情况是会有很大出入的。
毕竟他们现在都是活生生的人嘛。
凤泫送了印霖诀一块可以正常拜访也可以收进纳戒的灵田，印霖诀将其摆放在屋子前不远处，种上了一些简单的灵草。
这也只是无聊的消遣罢了。
“你还挺有种植天赋。”凤泫细细看着灵田中的作物，啧啧称奇。
印霖诀下意识拨弄着无名指上的纳戒——这两个月里，她也不自觉养成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习惯。
说起来已经是很久没见过江袭宋了。
凤泫不喜欢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她看向印霖诀手指上的纳戒。
“我昨日见了江袭宋。”她就知道此话一出，定能吸引印霖诀的注意力。
印霖诀不自觉就背过手，噢了一声。
“他如今还在应沉峰内。”凤泫略施法术，那枚纳戒就到了她的手中，印霖诀心一惊，想上前夺回却无果。
凤泫如今也很少会在她面前隐藏实力。
她使用的法术很是诡谲，印霖诀在凤泫给的基础法术秘籍上没见过类似的。
“星移山的掌门郭岩，派了十名本宗代表去参加幽露秘境的探索——他是其中之一。”凤泫把玩了一会儿纳戒，玩腻了以后又丢回给印霖诀。
“这和他来了应沉峰有何关系？”
“他们都要与我同行出发。”凤泫的目光有些涣散。
印霖诀这才想起来，凤泫如今是应沉长老祁允恒正儿八经的大弟子，即使她一直在隐藏实力，她的身份也注定了她没办法逃过这种活动。
“你会主动说这件事，是想要带我一起去吗？”印霖诀还是多少学会了一点如何揣摩凤泫的心思。
“幽露秘境格外凶险，其中宝物奇物确实不少。”言下之意为即使是已经强到难以想象的她，也动了些许心思。
“带我去有什么用？我连基础法术都没学会。”印霖诀重新戴好纳戒，有些疑惑。
“你在，我全身而退的几率会更大。”反正承担她宿命的人不会被她以外的力量杀死，拿来作盾正好，江袭宋自然是没法指望，印霖诀大概是无所谓的，反正还有江袭宋同行这个筹码呢。
印霖诀明白她的意思，沉吟片刻便同意了。
她确实不是很在意是否被拿来挡伤害，反正不会死，受些伤痛一痛也就完了，能见到江袭宋还是很重要的，这直接关系到她这一生的结局。
虽然对于能否成功攻略江袭宋她没有把握，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她不会原谅自己的怠惰。
出发当日，印霖诀第一次见到祁允恒，乍一见那样谪仙般的人，她没能完全掩盖住自己惊艳的神情。
凤泫窃笑不已，祁允恒回她以笑，凤泫顿时就没了兴致继续笑。
她只当祁允恒是合作对象以及承担她命运的人之一，但祁允恒似乎对她生出了些什么麻烦的情感。
印霖诀讪讪地收回目光，就看到了向集合点这边走来的江袭宋，他身边还有好几个人一起，如玉君子面若春风，不吸引别人才奇怪吧。
江袭宋都没多看她一眼。
印霖诀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她忍不住低下头。
“你在嫉妒那些人吗？”凤泫笑问。
“没有。”她实话实说。
“搞不懂你对江袭宋究竟什么态度。”凤泫摇了摇头。
印霖诀心说没什么特别态度，只是相亲对象罢了。她这样一想，释然地抬起头，这一抬头，就看到了江袭宋站定后短暂投来的目光，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凤泫？
印霖诀有些不自在，她继续拨弄着纳戒。
今天一早她就把那块灵田也收进了纳戒里，之后在秘境里如果无事可做给灵田除除草也行。
祁允恒对他们总共十一人的嘱咐印霖诀没认真听，凤泫扯了好几次她的衣袖，她都是一副游神天外的模样。
“这么不开心，为何不直接把他抢过来？”凤泫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在对江袭宋的受欢迎耿耿于怀，于是不免带了些讥讽语气。
“……啊？”印霖诀有些状况外。
“算了，多说无益。”凤泫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在江袭宋眼里，印霖诀和凤泫看上去无疑是关系不错，至少以他对凤泫的了解来说，凤泫这个人其实是很高傲的，她看不起任何人，也不屑于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表现在任何人面前。
可她对印霖诀却不算完全虚假。
印霖诀真是个心大无脑的，被别人强迫着承担其宿命，却并不心生怨怼，而是如常对待。
如此的毫无心眼，是天然蠢笨还是故作随和以此讨好凤泫？江袭宋依旧对着身旁的几位同门温润地笑，心中却有些不耐烦。
十一人一齐出发，御剑飞行行进了五日总算到达目的地。
印霖诀没学过御剑飞行，只能借乘凤泫的。
晕头转向五天有余，总算能站上平地之时，印霖诀不由得感动地落下了眼泪。
“在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以自由行动。”凤泫嘴上在放行印霖诀的自由，目光却晦涩不清。
印霖诀头晕得不行，她点点头，跑到一边不停干呕。
凤泫面色复杂，她确实不怎么认真学习正规的法术，但她御剑飞行的技能也不至于这么差吧，竟然让印霖诀晕得这么惨淡。
江袭宋也注意到了印霖诀的状况。
他心中嗤笑，这个蠢货，自己都说了只要她心中意念所想，纳戒就会自动为她找到所需丹药。
不过，身边这几人一直叽叽喳喳也挺烦的。
江袭宋歉意一笑：“抱歉各位，那位师妹与我有些交情，她看上去不太舒服，我得去看看她的情况。”
“江师兄真是太好了。”
“快去吧，我见她确实是不太舒服。”
“江兄真乃人中君子。”
江袭宋对这类夸奖免疫，他点点头，往印霖诀那边走去。
凤泫见他过来时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呵。”江袭宋路过她时，她冷哼一声，江袭宋还她以同样冰冷的眼神。
他不会在和之前一样着急，秘境中有的是机会。
印霖诀面色青白地直起身子，一回头就看到一脸笑意的江袭宋。
“师妹看上去很不舒服，这是宁心丹，服下片刻就能舒服些。”
印霖诀对于江袭宋的主动接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谢，谢谢江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