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濑见英太的猜测是正确的。
星野胡桃低着头，安静地站在星野大辉的身后，听着周围大人们的寒暄。
“许久未见，您还是这么年轻，”
“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大辉。”
在这种场合，她往往只需要做一个陪笑附和的配角就行了。
当被夸奖是“乖巧的孩子”时，她的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
整个聚餐主要还是长辈们在叙旧，虽然很多话听上去都毫无意义可言，但这却是所谓大家之间的必要往来。
“小辈们听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叔叔阿姨聊天很无聊吧。”开口的似乎是牛岛家的一位远亲，她几乎参与了所有人的讨论，极力地想要融入环境，但众人对她的回应都很平淡。
终于，她选择主动开启了话题：“若利，你带着胡桃参观一下姨妈引以为傲的院子吧。”
她口中的姨妈指的是牛岛若利的祖母。
出乎意外的是，原本在餐桌上一直没给女人好脸色的老妇人，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于是，在正坐了将近一小时后，星野胡桃终于能放松一下自己僵硬的双腿。
与星野家的枯山水不同，牛岛家的庭院里种了许多花草树木。
正值春季，花瓣飘散在风中，在黄昏的映衬下，不失为一副唯美的画面。
但很可惜星野胡桃对于这些一知半解，而作为东家的牛岛若利也没有打算详细介绍的意思。
庭院并不大，在牛岛若利简洁到只有一句话的介绍中，星野胡桃走马观花式地浏览了全景。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着急赶时间呢。
参观结束后，两人站在起点的位置，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星野胡桃不是会主动没话找话的人，显然对方也和她一样。
她和牛岛若利也确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不开玩笑的说，他们两似乎只能聊聊排球，哦，可能还有及川彻。
“下午你和天童他们去商场了？”
牛岛若利主动开口，让星野胡桃一愣。
“只是碰巧撞见了而已。”
“这样。”
牛岛若利在她来之前就收到了天童觉的信息。只不过天童把前因后果全省略掉了，只问了他一句“胡桃给英太挑的衣服，怎么样？”
她似乎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自己的队友们关系越来越好了。
之前听添川讲，这是因为他们太期待女经理了。
他认真地说：“经理的工作有二队的队员在做的，他们很认真负责。”
添川：“不，这不一样。”
牛岛：“？”
所以是什么不一样。
这么想着，牛岛若利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平时在学校高高扎起的头发，此时披散在背后。她身着素净的连衣裙，并不是下午天童发来的照片上干练的工装服，当面带笑容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温柔。
牛岛若利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由于她穿着过于休闲随意，母亲还在事后抱怨了几句。
察觉到他的视线，星野胡桃主动抬起头，望着他。
面对运动员就是这点不好，时不时就要仰望着比自己高出十几厘米的人。
星野胡桃：“说起来，全国大赛的预选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牛岛若利：“还有一个月。”
“牛岛学长看起来很游刃有余呢。有‘绝对王者’这个标签在身上，赛场上不会觉得很有压力吗？”
北川第一的话，在比赛前两个月就已经进入一种焦虑的备战氛围了。
“我认为这个称呼是对于我的认可。我一直有在认真训练，无论比赛与否。”
“而且，排球比赛不只是有我一个人而已。我相信我的队友们。”
对于她随口一问，牛岛若利却给出了相当正式的回答。
难怪会想着挖及川到白鸟泽，这两个人的想法格外的相似呢。
星野胡桃耸了耸肩。
几句闲聊过后，她的状态明显松弛了许多，站姿从最初的标准直立变成八字形。
“牛岛学长的话，未来应该是会走职业排球运动员的路线吧。”
“……是。”
“嗯？不是很坚定呢。”
“我只是在思考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就是好奇，牛岛学长你是独生子吧，难道没有什么继承家业的要求吗？”
“继承吗……祖母和母亲偶尔会提到，不过算不上要求。”
对于他打排球这件事，家里虽然谈不上非常支持，但也从来没有阻拦过。
“不过今天祖母和我说，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能够继承家业。”牛岛若利顿了顿，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她似乎很中意你。”
“哈哈，我竟然这么受欢迎啊。”
星野胡桃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之前怎么完全不知道呢。”
对于这件事，她早有察觉。
明明国中三年他们两家也就简单地见过三四次面，然而在高中后，短短几个月却聚了两次，还都留下吃饭了。在注视规矩的家族中，能在餐桌上提议让小辈单独出去，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几天前，大伯星野信行的话也直接证实了她的猜想。
*
时间回到四天前，东京星野家
“月底有个慈善晚会，你和麻衣一起去吧。”
听到星野信行的提议，星野胡桃瞬间摆出一副“你疯了吗”的表情盯着对方。
“大辉的身份通过DNA证实后，就算他无意争夺，他的地位还是就此稳固了。我听说这些天有不少人都有意和他交流。原本因为有老二他的阻拦，所以他们搭不上、也不屑于搭上这层关系。”
星野胡桃挑眉：“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在装傻吗？作为他的女儿，肯定是会受到关注的。尤其是有身份无实权的女儿，作为联姻对象，是最好拿捏的。听说这些天，邀请秋山琴美商演的人都变多了。”
“你有话直说。”听到对方故意拐到妹妹琴美的话题上，星野胡桃有些不悦。
“秋山千惠身体不好，这几年经常住院。直白的说，想必时日不多了吧。等她死后，稍微争取一下，抚养权就会回到大辉的手上。”
“虽然秋山琴美现在已经可以通过商演赚钱了，但在成年前学习和投资的费用也不低吧。”
“你之前说是想出国留学……所以才需要钱。但只是学费上的花销，大辉的摄影师工作也姑且能顶起来吧。但是，秋山琴美就不一样了。这才是你和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的目的吧。”
“钱是一切的基础，你很清楚这点。”
“我不觉得小时候就敢冲撞父亲大人，离家出走的家伙，会突然变性。”
“既然你已经想到这一步了，不如干脆更深一步。”星野信行张开手臂，“我可以把你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商人。”
星野胡桃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她认真地说：“为什么是我……你不应该优先培养自己的孩子吗？比如麻衣姐姐。”
虽然听说星野信行的儿子是去从政了，但是星野麻衣还是活跃在公司内部的。怎么想也应该优先选择已经成年有经验的人吧。
“麻衣她在艺术方面确实很有眼光。但正因如此，她对于艺术的追求偶尔会超越商业价值，绝对算不上合格的商人。”
星野胡桃反问：“你觉得我会是吗？”
“你可以是。”
“你从来不会去追求一些虚妄的感情，懂得怎么做才能获得最佳利益。处理事情也从容不迫……这些年在宫城的生活还让你多了些圆滑。”
星野信行似乎越说越满意。
“那三年前你把我们赶回宫城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这些吗？”星野胡桃攥紧拳头。
“没办法，毕竟那个时候万一大辉他犯蠢加入二弟的阵营，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星野信行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他，“十几年前我也向大辉抛过橄榄枝，但当时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对他失望了。”
星野信行失望地摇摇头：“多少人费劲心力都接触不到这个领域，而他却逃走了……幼稚的家伙，还不明白出生和血脉就是他天大的幸运。”
“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胡桃。”
*
是夜。
离开牛岛家后，星野胡桃和父亲一起回到了家中。
明明昨天她还是住在家里的，此时却有一种无比怀念的感觉。
“小胡桃，你是去商场消费了吗？和同学？”星野大辉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有些惊讶，“还是男装。”
“嗯……”星野胡桃将鞋子随意地脱在了玄关处，没有特意摆正，直接走进了客厅。
“怎么了吗？”
“啊，没有，你原来不是经常说不想和那边牵扯上关系，之前送的东西都没怎么收过。”
“那现在不是你的资产了吗，你不是说女儿花爸爸的钱是天经地义。”
这是星野大辉之前亲口说的话，当时的她否定了。但此刻，她却不经大脑地重复了这句话。
她自暴自弃地捂着脸，瘫倒在沙发上。
“好累。”
星野大辉莫名开心，这或许是他和女儿亲近的表现？对于她此刻的疲惫，他只觉得她是她连轴转的日程导致的。
“这些天你也太忙了。还是要劳逸结合的，下次放假带你出去旅游吧。”
如父亲所说，如果她像几年前那样什么都不管，确实是最轻松的。
如果什么都不管，一觉醒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她当然不用浪费如此多精力。
但事实就是——问题只会不断堆积，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复杂，然后，如山洪般爆发。
星野胡桃低着头，安静地站在星野大辉的身后，听着周围大人们的寒暄。
“许久未见，您还是这么年轻，”
“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大辉。”
在这种场合，她往往只需要做一个陪笑附和的配角就行了。
当被夸奖是“乖巧的孩子”时，她的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
整个聚餐主要还是长辈们在叙旧，虽然很多话听上去都毫无意义可言，但这却是所谓大家之间的必要往来。
“小辈们听我们这些上了岁数的叔叔阿姨聊天很无聊吧。”开口的似乎是牛岛家的一位远亲，她几乎参与了所有人的讨论，极力地想要融入环境，但众人对她的回应都很平淡。
终于，她选择主动开启了话题：“若利，你带着胡桃参观一下姨妈引以为傲的院子吧。”
她口中的姨妈指的是牛岛若利的祖母。
出乎意外的是，原本在餐桌上一直没给女人好脸色的老妇人，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于是，在正坐了将近一小时后，星野胡桃终于能放松一下自己僵硬的双腿。
与星野家的枯山水不同，牛岛家的庭院里种了许多花草树木。
正值春季，花瓣飘散在风中，在黄昏的映衬下，不失为一副唯美的画面。
但很可惜星野胡桃对于这些一知半解，而作为东家的牛岛若利也没有打算详细介绍的意思。
庭院并不大，在牛岛若利简洁到只有一句话的介绍中，星野胡桃走马观花式地浏览了全景。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着急赶时间呢。
参观结束后，两人站在起点的位置，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星野胡桃不是会主动没话找话的人，显然对方也和她一样。
她和牛岛若利也确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不开玩笑的说，他们两似乎只能聊聊排球，哦，可能还有及川彻。
“下午你和天童他们去商场了？”
牛岛若利主动开口，让星野胡桃一愣。
“只是碰巧撞见了而已。”
“这样。”
牛岛若利在她来之前就收到了天童觉的信息。只不过天童把前因后果全省略掉了，只问了他一句“胡桃给英太挑的衣服，怎么样？”
她似乎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自己的队友们关系越来越好了。
之前听添川讲，这是因为他们太期待女经理了。
他认真地说：“经理的工作有二队的队员在做的，他们很认真负责。”
添川：“不，这不一样。”
牛岛：“？”
所以是什么不一样。
这么想着，牛岛若利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平时在学校高高扎起的头发，此时披散在背后。她身着素净的连衣裙，并不是下午天童发来的照片上干练的工装服，当面带笑容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温柔。
牛岛若利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由于她穿着过于休闲随意，母亲还在事后抱怨了几句。
察觉到他的视线，星野胡桃主动抬起头，望着他。
面对运动员就是这点不好，时不时就要仰望着比自己高出十几厘米的人。
星野胡桃：“说起来，全国大赛的预选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牛岛若利：“还有一个月。”
“牛岛学长看起来很游刃有余呢。有‘绝对王者’这个标签在身上，赛场上不会觉得很有压力吗？”
北川第一的话，在比赛前两个月就已经进入一种焦虑的备战氛围了。
“我认为这个称呼是对于我的认可。我一直有在认真训练，无论比赛与否。”
“而且，排球比赛不只是有我一个人而已。我相信我的队友们。”
对于她随口一问，牛岛若利却给出了相当正式的回答。
难怪会想着挖及川到白鸟泽，这两个人的想法格外的相似呢。
星野胡桃耸了耸肩。
几句闲聊过后，她的状态明显松弛了许多，站姿从最初的标准直立变成八字形。
“牛岛学长的话，未来应该是会走职业排球运动员的路线吧。”
“……是。”
“嗯？不是很坚定呢。”
“我只是在思考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就是好奇，牛岛学长你是独生子吧，难道没有什么继承家业的要求吗？”
“继承吗……祖母和母亲偶尔会提到，不过算不上要求。”
对于他打排球这件事，家里虽然谈不上非常支持，但也从来没有阻拦过。
“不过今天祖母和我说，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能够继承家业。”牛岛若利顿了顿，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她似乎很中意你。”
“哈哈，我竟然这么受欢迎啊。”
星野胡桃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之前怎么完全不知道呢。”
对于这件事，她早有察觉。
明明国中三年他们两家也就简单地见过三四次面，然而在高中后，短短几个月却聚了两次，还都留下吃饭了。在注视规矩的家族中，能在餐桌上提议让小辈单独出去，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几天前，大伯星野信行的话也直接证实了她的猜想。
*
时间回到四天前，东京星野家
“月底有个慈善晚会，你和麻衣一起去吧。”
听到星野信行的提议，星野胡桃瞬间摆出一副“你疯了吗”的表情盯着对方。
“大辉的身份通过DNA证实后，就算他无意争夺，他的地位还是就此稳固了。我听说这些天有不少人都有意和他交流。原本因为有老二他的阻拦，所以他们搭不上、也不屑于搭上这层关系。”
星野胡桃挑眉：“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在装傻吗？作为他的女儿，肯定是会受到关注的。尤其是有身份无实权的女儿，作为联姻对象，是最好拿捏的。听说这些天，邀请秋山琴美商演的人都变多了。”
“你有话直说。”听到对方故意拐到妹妹琴美的话题上，星野胡桃有些不悦。
“秋山千惠身体不好，这几年经常住院。直白的说，想必时日不多了吧。等她死后，稍微争取一下，抚养权就会回到大辉的手上。”
“虽然秋山琴美现在已经可以通过商演赚钱了，但在成年前学习和投资的费用也不低吧。”
“你之前说是想出国留学……所以才需要钱。但只是学费上的花销，大辉的摄影师工作也姑且能顶起来吧。但是，秋山琴美就不一样了。这才是你和我们一直保持联系的目的吧。”
“钱是一切的基础，你很清楚这点。”
“我不觉得小时候就敢冲撞父亲大人，离家出走的家伙，会突然变性。”
“既然你已经想到这一步了，不如干脆更深一步。”星野信行张开手臂，“我可以把你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商人。”
星野胡桃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她认真地说：“为什么是我……你不应该优先培养自己的孩子吗？比如麻衣姐姐。”
虽然听说星野信行的儿子是去从政了，但是星野麻衣还是活跃在公司内部的。怎么想也应该优先选择已经成年有经验的人吧。
“麻衣她在艺术方面确实很有眼光。但正因如此，她对于艺术的追求偶尔会超越商业价值，绝对算不上合格的商人。”
星野胡桃反问：“你觉得我会是吗？”
“你可以是。”
“你从来不会去追求一些虚妄的感情，懂得怎么做才能获得最佳利益。处理事情也从容不迫……这些年在宫城的生活还让你多了些圆滑。”
星野信行似乎越说越满意。
“那三年前你把我们赶回宫城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这些吗？”星野胡桃攥紧拳头。
“没办法，毕竟那个时候万一大辉他犯蠢加入二弟的阵营，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星野信行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他，“十几年前我也向大辉抛过橄榄枝，但当时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对他失望了。”
星野信行失望地摇摇头：“多少人费劲心力都接触不到这个领域，而他却逃走了……幼稚的家伙，还不明白出生和血脉就是他天大的幸运。”
“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胡桃。”
*
是夜。
离开牛岛家后，星野胡桃和父亲一起回到了家中。
明明昨天她还是住在家里的，此时却有一种无比怀念的感觉。
“小胡桃，你是去商场消费了吗？和同学？”星野大辉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有些惊讶，“还是男装。”
“嗯……”星野胡桃将鞋子随意地脱在了玄关处，没有特意摆正，直接走进了客厅。
“怎么了吗？”
“啊，没有，你原来不是经常说不想和那边牵扯上关系，之前送的东西都没怎么收过。”
“那现在不是你的资产了吗，你不是说女儿花爸爸的钱是天经地义。”
这是星野大辉之前亲口说的话，当时的她否定了。但此刻，她却不经大脑地重复了这句话。
她自暴自弃地捂着脸，瘫倒在沙发上。
“好累。”
星野大辉莫名开心，这或许是他和女儿亲近的表现？对于她此刻的疲惫，他只觉得她是她连轴转的日程导致的。
“这些天你也太忙了。还是要劳逸结合的，下次放假带你出去旅游吧。”
如父亲所说，如果她像几年前那样什么都不管，确实是最轻松的。
如果什么都不管，一觉醒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她当然不用浪费如此多精力。
但事实就是——问题只会不断堆积，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复杂，然后，如山洪般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