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颤动不知何时消失了,外面一片寂静。德拉科呆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心如擂鼓,坐立不安。

    他估摸着,战争应该是结束了,然而达尔西娅却迟迟没有来寻他,德拉科强压下内心不好的预感,猛地站起来,快步往外跑去。

    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跑,周围墙壁上的肖像画里的男女巫师在奔走相告:

    “胜利了!哈利·波特胜利了!”

    “伏地魔死了!”

    “哈利·波特再一次打败了伏地魔!”

    听到这个消息,德拉科喜上眉梢。战争胜利,达尔西娅是不是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了?但紧随而来的是满心的担忧和害怕,忧心爸爸妈妈是否安全,又会在战后遭受到魔法部什么处置;着急达尔西娅的安危,她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

    脚步没有停顿,德拉科穿过一片狼藉的走廊,地上全是碎石、玻璃,墙面上还破了一个大洞。黑夜已经过去,初生太阳的强烈光芒透过洞口照射到他的身上。

    离礼堂越近,德拉科就越能听到那里面传出来的巨大欢呼声。大理石楼梯的栏杆断了一截,上面洒着鲜红的血。门厅里横七竖八躺着食死徒的尸体,德拉科从他们身上跨过去,奔进大礼堂里。

    活下来的人们都挤在大礼堂里,叫喊声,咆哮声震天动地,几百个人把波特围在中间,德拉科看了又看,没有看见达尔西娅的身影。

    一双手在这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紧接着德拉科便被两个人用力抱住。

    “德拉科,你怎么样?”耳边传来妈妈熟悉担忧的声音。

    “我没事,达尔西娅让我躲起来了,爸爸妈妈你们有没有事?”

    “我们很好,”卢修斯·马尔福说。

    “你们有没有见到达尔西娅,她说过会来找我,但是我没有看见她。”听到父母没事,德拉科放下心来,但想到一直没有看见达尔西娅,他不放心地问道。

    卢修斯和纳西莎松开了德拉科,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我们一直没有看见她,或许她去找你,但你们错过了。”

    礼堂里骤然响起格兰杰的一声哭嚎,让德拉科更加不安。就在他们还在说话时,庆祝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他们搬运着地上在大战中死去的人的尸体,德拉科在其中看到了伏地魔的身体,那一霎那,他的身体不可遏制般颤抖。

    在礼堂尽头,格兰杰痛苦地伏在一个人身上哭泣,德拉科在那人的身上看到了那件熟悉的旅行斗篷,他整个人如被雷劈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达尔西娅……她那么厉害……她怎么会死……明明两个小时之前他们才分开……

    德拉科僵硬地往那边走去,他要去确认,他不相信那是达尔西娅……

    卢修斯和纳西莎一脸担忧地跟在后面,在波特和伏地魔的战斗中,他们早已看到死去的的达尔西娅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只是那是他们忙着寻找德拉科,都没能顾得上她。

    在距离格兰杰不足九英尺时,他停住了。

    达尔西娅一定在城堡中找他,怎么可能会躺在这里……格兰杰不过是在哭格兰芬多死去的蠢……朋友,达尔西娅答应过他的……一定会来找他……

    她没找到也没关系……那自己就大度地去找她就行了……找到之后,他一定要达尔西娅呆在自己的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德拉科一边强撑着冷静地安慰自己,一边转身,准备去找达尔西娅,但格兰杰叫住了他:

    “马尔福,过来看看达尔西娅吧……”

    看谁?达尔西娅吗?达尔西娅怎么可能在这儿,德拉科扭头正准备刻薄格兰杰,目光落在地上的人儿上时,他呼吸一滞。

    格兰杰在叫住他的时候往旁边一让,露出了尸体的全貌。

    德拉科无比清晰的看到,是达尔西娅表情满足,脸色苍白躺在地上,不是别人,更不是格兰芬多的学生。

    她的脸上有被擦伤的血痕,这里黑一块那儿红一条,旅行斗篷破破烂烂地穿在身上,衣服上沾着血迹和灰尘,魔杖静静躺在她身旁的地上。

    “达尔西娅……”德拉科整个人僵成一根木头,一步一步挪到达尔西娅的身边,然后脚一软,跪到在她身边。

    此刻,德拉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整个世界仿佛被人按下了静音键,眼里只有达尔西娅。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觉得达尔西娅脸上的污垢很碍眼。达尔西娅很爱干净的,她不会容许自己脸上这么脏,德拉科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又掏出一块手帕,一点一点将达尔西娅脸上的灰尘擦干净。

    然后静静等待着达尔西娅睁开眼睛,眉眼弯弯地夸奖他。

    但是达尔西娅没动,一直没动。

    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向地板,模糊了德拉科的视线,巨大的悲痛袭来,让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没听你的话……我没有跟着潘西他们离开……我跟你道歉……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达尔西娅……你起来看看我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你……你起来看我一眼好不好……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德拉科低头伏上达尔西娅的胸口,他为什么听不到达尔西娅的心跳了?

    “达尔西娅生我的气,她不肯醒……你帮我叫叫她……格兰杰……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能叫醒她的……”德拉科一边慌乱地把达尔西娅冰冷的手捂在胸口,一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格兰杰,然后他看到了格兰杰眼里的悲伤还有……同情。

    德拉科想笑,格兰杰为什么要同情他,达尔西娅只是生气了,不肯理他而已,只要……只要达尔西娅醒过来,他就能哄好她。

    “达尔西娅已经死掉了,她为了杀死贝拉,跟贝拉同归于尽了,马尔福,”格兰杰不忍地说。

    “怎么可能呢……达尔西娅才刚刚答应我……会在大战结束后考虑重新跟我在一起……她答应过我的……她会来找我……她一定回来找我……达尔西娅……你醒过来好不好……达尔西娅……”德拉科崩溃地哭喊,泪水汹涌而出。

    卢修斯上前抓住德拉科的肩膀,“德拉科,德拉科……”

    纳西莎走上来抱住德拉科的头,安抚着情绪失控的德拉科。

    大礼堂的窗户外,一只猫头鹰扑闪着翅膀飞了进来,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一圈,最后落在格兰杰的肩膀上,它的嘴里叼着一封信,态度亲昵地蹭了蹭格兰杰的脸。

    “贝伊莎,这是达尔西娅的信吗?”格兰杰把信封取下,贝伊莎立刻飞到达尔西娅的头顶身边,它在地上找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啄啄达尔西娅的发丝,歪了歪头,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会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达尔西娅的信……”听到这话,德拉科眼睛重新聚焦,对外界有了反应,他急切抢过格兰杰手里的信,拆开信封:

    亲爱的赫敏、德拉科

    我一猜就知道德拉科你一定又抢了赫敏的信,哎,我真希望这封信到不了你们的手里。

    言归正传,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报仇成功了吧?我心甘情愿奔向死亡,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用过多为我伤心,我们会有重逢的那一天的。当然,我希望那一天到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在返回学校之前,我已经给我的妈妈施了遗忘的魔咒,她已经彻底忘记了我,我的死讯不必再通知她。

    请把德拉科送我的礼物连同我的魔杖陪着我一块下葬,其他的首饰是我送给赫敏,作为她以后结婚的礼物。我在古灵阁账户里的钱已经全部转到了德拉科的金库里,这是他开一间羽毛笔店的资金。

    我希望我能够葬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想我就来看看我,如果有微风拂过脸颊,那就是我给你们的回应。

    最后,我在这里为我的食言向你们郑重道歉,对不起,赫敏还有德拉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我没能做到向你们保证的那般活下来。

    此刻,我已经明白邓布利多的话,对于勇敢的人,死亡只是一场冒险,那么,请允许我先替你们去探探路。

    尽管我的□□已经消散,但我的精神永远存在,只要你们谈论起我,我就一直在。

    最后,向你们道一声珍重,认识你们,是我最幸运的事。

    爱你们的达尔西娅·普斯顿

    德拉科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想要找到其他的达尔西娅单独写给他的话,但却一无所获。

    赫敏认为达尔西娅在葬礼之前应该有一个体面的,暂时停放的地方,她叫来波特,打算把达尔西娅搬到礼堂旁边的小房间里去。

    看到他们的举动,德拉科以为赫敏要把达尔西娅从他身边带走,他匆忙放下信,扑在达尔西娅的身上,不肯让他们搬运达尔西娅。

    “松开,马尔福,放开,我们只是想把达尔西娅带到其他房间安置,她不应该毫无尊严地躺在这儿!”

    卢修斯和纳西莎拉开德拉科,纳西莎轻声安慰:“德拉科,松手,让他们安置好达尔西娅,我们还得去为达尔西娅寻找她长眠的地方……”

    “妈妈,我不要放手……我上次放手就已经失去达尔西娅了……把达尔西娅还给我……”德拉科不肯放手。

    迫于无奈之下,卢修斯只好弄晕德拉科,波特才得以将达尔西娅运到旁边的小房间里。

    一天后,达尔西娅的葬礼在马尔福庄园举行。格兰杰、韦斯莱一家,布莱克、卢平还有唐克斯都来了。

    波特这几天参加了无数场葬礼,他直到葬礼进行到了尾声才急匆匆来到这儿。

    德拉科坐在最前面,神色憔悴,目光一直盯着装着达尔西娅的白色棺木,卢修斯和纳西莎坐在他身旁,轻拍着德拉科的背。不过一天没见,波特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他记忆中的德拉科从来没有过如此黯淡的时刻。

    第二排是斯莱特林学院跟达尔西娅交好的学生们,潘西神情恍惚,眼眶红肿,布雷斯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另一边的格兰杰靠在旁边韦斯莱的怀里低声哭泣,除此之外的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礼服长袍,神情肃穆。

    波特大步走到德拉科面前,伸出手,他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把老旧的黄铜钥匙。

    “这是斯内普教授要我交给达尔西娅的钥匙,在他死亡之前,但是我没能赶上……介意我在你旁边坐坐吗?”

    德拉科收回目光,抬起手拿过那把钥匙,低下头仔细打量。

    “达尔西娅跟我提过,她说斯内普教授答应她会在大战之后带她去蜘蛛尾巷……”就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够得知这个好消息,得知斯内普教授早已经接纳她的消息……

    德拉科的声音低涩晦暗,波特明白这是他答应的信号。

    “我在斯内普的记忆里看到了达尔西娅,那时斯内普很生气,因为达尔西娅无所顾忌提出要学习黑魔法,”波特坐下来之后,开始回忆起他在斯内普教授的记忆里所看到的内容。

    “为了能够了解达尔西娅是否有偷学的行为,他用了摄神取念,令人满意的是,达尔西娅没有偷学,但是他看到她另一段记忆……”

    “那应该是在她六岁的时候,她跟朋友在公园里玩,但是另一个小女孩被人抓走了,她没能阻止……”

    “达尔西娅才六岁,她不可能会阻止得了,”德拉科打断波特的话。

    “但那个小女孩死掉了,那帮人没能从她父母身上弄到钱,就把她杀死了。达尔西娅认为是她害死的,非常愧疚,发起了高烧,一直烧了三天,醒来后,她记不清那件事情了,”波特接着说,他无法描述自己看到那段记忆的震惊。

    “在她九岁的时候,她又拥有了好朋友,但是那个朋友嫉妒达尔西娅,找人把她关了起来,幸好这一次他们有了防备,很快就把她救出来了,但从那以后,达尔西娅再也没有交过任何朋友。”波特说。

    这一段记忆让达尔西娅对朋友强烈的保护欲,时而忽近忽远的态度,都有了解释。

    所以达尔西娅学习才会那么拼,因为她想要保护在乎的人,虽然她已经忘记,但那种强烈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情绪却一直如影随形跟着她。

    所以她才会在普斯顿先生去世后那么崩溃,因为她又一次见证了自己所爱之人消逝,而在那之后,达尔西娅的心里就只剩下复仇,再也没有为自己考虑。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达尔西娅就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德拉科双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是不是达尔西娅就能够活下来……”

    事情的真相原来这么残忍,达尔西娅竟然从来没有为自己打算过。

    “我们谁都没有发现,达尔西娅她不想我们知道,”格兰杰走过来说,她眼睛红肿,神情悲痛,“我曾经感受到过异样,但那时哈利他需要我……所以我没有多想,就被达尔西娅敷衍过去了……”

    他们谁都不了解她,谁都不曾真正走进过达尔西娅内心深处的世界,达尔西娅表现出来的理智和强大骗了他们,谁都不认为达尔西娅会如此疯狂。

    一次忽略,一次不重视,他们就永远失去了达尔西娅。

    原来成长的代价这么痛,那达尔西娅又是如何度过失去普斯顿先生的每个日夜?

    封棺之前,德拉科把那枚钥匙放进了棺中,亲眼盯着棺盖合上,直至再也看不见达尔西娅的容颜。

    他的心如同木材裂开一般,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无法言喻的痛苦如浓墨一般,笼罩他的整个世界。

    “我曾经羡慕过你,因为达尔西娅,那是在三枪争霸赛最后一个项目里,芙蓉已经被人袭击,但她却能够立马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出那是一个针对我们必死的局。那时候或许下一刻就会有人对我们动手,死神的镰刀在头上摇摇欲坠,但她只关心如果你知道她跟我在一起会有多不开心……我羡慕她在意你的心要大过自己的性命。”葬礼结束之后,临走前,波特单独跟德拉科说了这一番话。

    “那天晚上的走廊里,在你离开之后,达尔西娅请求我,她希望我看在她曾帮过我的份上,在战后清算中,我能够放过你……”

    德拉科惊讶地看着波特,想要从他的神情中分辨真假。

    “我答应她就不会食言,达尔西娅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你最好别辜负她的安排。”波特说完,金妮·韦斯莱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跟他离开。

    达尔西娅葬在一片如她信中所说,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有潺潺流水,有盛开在河边的花朵,有清风拂过山上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德拉科常常会过来看她,每次都带一束山茶花,经常在她的墓碑前一坐就是一天。有时候格兰杰也会来看看她,德拉科碰到过几次。

    最近一次是格兰杰穿着婚纱来给达尔西娅看,因为她要结婚了。站在墓碑前的格兰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德拉科远远站着,直到格兰杰走了之后才过去,他刚准备把格兰杰带过来的鸢尾扔掉,想了想,还是把花挪到了墓碑后面放着,将自己带来的山茶花摆在中间。

    “格兰杰要和韦斯莱结婚,波特也跟韦斯莱家那个小姑娘结婚了,婚礼是在布莱克老宅举办的,那个布莱克都把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很难看!潘西和布雷斯的好事也将近,如果你还在的话,是不是我也能亲手准备我们的婚礼,我也可以看看你穿上婚纱的样子?”德拉科坐下,把头靠在墓碑上,闭上了眼睛。

    “中书君羽毛笔店已经开业了,店里摆放着你喜欢的花,你有没有去看看?围棋我已经完全学会了,上次跟布雷斯见面,我不过赢他两局,他就耍赖不玩……”

    “赫奇帕奇的迪戈里和拉文克劳的秋·张结婚居然还邀请你,我代你去看过了,他们的婚礼没有我预想中,我给你准备的婚礼完美。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毕竟谁会比得过马尔福家的财力呢?斯莱特林出了两位最勇敢的人,他们谁也不会认为这个学院只会出邪恶的巫师,这一切都如你所愿……”

    “达尔西娅,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直到最后,德拉科没忍住心中的委屈,泪水一滴滴落下,内心痛苦如刀割般撕裂着他的灵魂。

    达尔西娅已经离开了一年,却从来没到德拉科梦里看看。

    德拉科不明白,达尔西娅她怎么能够这么狠心,竟然一次也不来看他,是觉得把他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就后顾无忧了吗?

    又是一年夏季,绿茵遍野,草木欣然,风过树梢,拂过德拉科的头发,他伸出手,感受风从指缝穿过,就如同再次与达尔西娅牵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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