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在半空中的南觅忽然睁开眼,眼中金光闪了闪,落了地,瞧见耿辞正坐在地上,连忙走到耿辞身边去看他身上的伤。

    她刚一抬手,还没碰到耿辞,耿辞本能似的往后退了一点,躲开了她的触碰,眼中也带着警惕。

    南觅心中了然,然后道:“耿辞,是我,我是南觅。”

    耿辞这才看她一眼,伸手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不顾肩上几乎疼得窒息的伤,哑着嗓子问:“你成功了?”

    “嗯,成功了,”南觅回过神,这才感觉到手上的剧痛,推开耿辞看向自己的手,她哪受过这样的伤,疼得有点喘不过气,而后眨眨眼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初,她又抬手去碰耿辞:“让我看看你的伤。”

    谁承想耿辞又躲了一下。

    他别过目光,将左手递到南觅面前:“…嗯。”这声嗯短促,尾音略轻,递给她瞧。

    南觅讷讷半晌,实在不解:“怎么了?”

    耿辞颇恼的看她,开口时却先失了气势,委屈巴巴的几乎有些哽咽:“你说过,会认得我的。”

    南觅:“……”

    俩人对峙半晌,南觅柔声道:“耿辞…”她伸出手:“我看看你的伤?”

    耿辞扭过头:“不用。”

    他喘了两口气,站起身,嘴角抿着一个不愉快的弧度,然后道:“回去吧。”

    “等一下。”

    南觅走至神石本体前,神石无神,与普通石头无异。

    南觅轻声道:“天谕,当初你分出一缕神识成就我,我如今也还你一缕神识,就在此处看着这人间究竟如何。”

    她挥挥手,神石又开始金光环绕,她回头看向耿辞:“走吧。”

    耿辞没吱声,先一步踏上了登天桥,南觅只好默默跟上。

    登天桥的入口在神都北边的山月宫,山月宫独立于一岛,是古人所建造。

    听闻公主驸马不见了,神君登时震怒。大泽水波涛翻涌两个时辰,神都的百姓以为海啸了。

    虽说登天问石这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事,但事到临头,神君还是立刻带了赤幡殿和神卫诸人去了山月宫,却没想到登天桥设了结界,谁也上不去。

    神君神色莫测的站着,就连南修也不敢开口。

    他们就这么一直等,等到了夜幕降临,第一颗星星亮起来的时候,结界开了。

    南修钟楣还有楚羌愈阿陌几个立刻就按耐不住了,但奈何神君没发话,他们谁都不敢造次,只能继续装聋作哑的等。

    在南修第十次想要同君父请命登桥时,南觅和耿辞回来了。

    南觅身上连块皮都没破,长发散着,后面的数千将士自觉的低下头,不敢看公主。耿辞看着惨些,右手捂着左肩,可能是受了伤,用咒诀止血,脸上也擦破了几处。

    神君伸手搭上南觅的脉,然后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他是气女儿不与他商量,连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走过南修身边时,神君眼角的湿润被他看到,一时恨不得骂妹妹一顿,但看到南觅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又不忍心了。

    南修走过去打量妹妹,忽然看到南觅嘴角有一处伤,已经结痂。

    他把满腔怒火都撒到耿辞身上:“耿寻然,你什么毛病?!你好好回来,怎么觅儿受了伤!”

    钟楣在一边眼睛差点惊下来,心说南修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绝无仅有。

    只是没想到耿辞居然也没放过他。

    耿辞看了南修一眼,把左肩上的右手拿下来,就连声音都高了不少:“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好好的?”

    血虽止住了,伤口边外翻的肉却让人胆战心惊。几乎见到森森白骨。

    南修噎了一噎,楚羌愈连忙上前去看,还没搭上他的脉,耿辞就躲掉了,黑着脸不知道吩咐谁:“走不了了,轿子还是担架抬来。”

    大多数神卫和执幡人已经跟着神君走了,一部分跟着耿陌和南修留下来,互相看了一眼,神卫去找轿子,执幡人去拿担架,瞧瞧驸马爷想坐哪个。

    南修心说自己不就说错了一句话,不至于火气这么大吧,于是蹭过去:“寻然..”

    “闭嘴。”耿辞长眉皱起,看着时刻会骂死他。

    南修:“好嘞。”

    楚羌愈硬着头皮凑过去:“让我给你看看吧..”几乎是在哄他。

    “不用,肋骨折了,死不了。”耿辞冷声冷语的,扭过头不再理人。

    钟楣只好凑到南觅身边,给她使眼色:怎么了?这情形还能吵架?你不会抛下他去赴死了吧?

    南觅抿抿嘴:一言难尽。

    因为担架来的比轿撵快,耿辞侧卧躺上去,这时候众人才瞧见他身后也有血迹,肩膀的伤几乎穿透了,若不是他,换旁人也已经忍不了了。

    楚羌愈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跟上去医治了。

    南觅叹了口气,询问道:“钟楼主,你教教我怎么哄人吧...”

    南觅先是哄好了父兄,说哄也算不得,只要说几声害怕,掉几滴眼泪,神君和南修就已经投降了,只是家里的驸马爷难哄得很。

    神君说是要办一场宴,南觅拒绝了。

    一来是因何办宴不好说,这事还是不教天下人知道的好,免得人心惶惶。她留下天谕一缕神思也是存了这个念头,后世仍要登天,若不见神石,或者神石失去神光,免不了又掀波浪。

    二来是南觅也不愿参加宴席,而且家里的驸马还在同自己赌气,她先要回去哄哄。

    她交代君父,从此以后还请父亲大刀阔斧的还给火族人权利,给弱骨保护。灵力不生,未来数年,出生的弱骨会越来越多,不属于五族之人也会越来越多,还请早定可行之策,以保万全,她会控制世间灵力的存量,让这种情况循序渐进出现,不会过于突然,引来人心惶惶。

    南觅走时,神君瞧着女儿的背影,忽然发现,或许除了公主南觅,除了他的女儿南觅,她更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位真神。

    而就在两年前,他还在为幼女的弱骨身份操心。

    南觅回了浔圆,耿辞还在养伤,他不肯理她,自然不会让她给他医伤,好在耿辞身体里的神力已经与他的灵脉融合,伤也恢复的极快。

    南觅学了好几天的莲子羹,特意端给耿辞尝:“耿辞,我学了好多天,手都烫破了。”这是钟楣说的,告饶时加之一点点苦肉计,最容易让人心软了。

    结果耿辞看都没看她,提着那本茶道的书走了。

    耿辞搬去了客房,彻彻底底和南觅分房而眠了,南觅每天在府里抓耳挠腮的想办法哄他。

    夜里,南觅爬进他的被窝,他醒来看她,与她说了数日来第一句话:“出去。”

    “...耿辞,”南觅搂着他的腰,细声细语哄:“我进来你都没赶我,现在要我出去..”

    耿辞打断她:“你是真神,我如何能察觉你进来。”

    南觅:“...”

    耿辞见她不动,自己出去了,浔园大,客房也多,他就随便找了间干净的住进去了。

    装病装醉,甚至是装失忆她都试过了,除了装失忆的那次,耿辞微微有些动容,发现以后却更生气了。其余的每次,耿辞连理都不理,毕竟她今时不同往日,神怎么会受伤,怎么会病呢,这些发生在她身上,太不合理了。

    钟楣南修他们都搬走了,实在受不了耿辞身边的低气压。

    也都来试图劝解,还没开口就被耿辞看得毛骨悚然,于是悻悻作罢。

    偏偏唯一一个能治住耿辞的神君还站在耿辞那边,说什么不肯帮南觅说半句好话,只说让耿辞在家好好养伤,等伤好了,让他帮着圣殿下管天下火族人以及弱骨的复权之事。

    最近眼看着耿辞就要上任了,钟楣煞有其事同南觅讲:“上任后,耿大人可没有驸马爷那么有时间让殿下哄了,长此以往,夫妻感情是要出大问题的。”

    南觅更害怕了,也更抓耳挠腮了。

    赶上最近天气开始转凉,南觅敛去周身神力,夜里穿了钟楣好久之前给她的衣裳,躲在耿辞房里。

    耿辞出去看了一下新设置的启权司办案处,办公物件皆已备好,就等着他这个第一任府司上任了。刚一回来就发现自己房里多了个人。

    公主敛了一身的神力,又不知这是要干什么。

    启权司诸事妥帖,就连手底下的人都是些有能之辈,心情还算好,于是就开了门,一开门就愣住了。

    小公主发丝披散着,未着粉黛,不知哪来的衣裳,衣裙无袖,只是拢在胸间,绣花的裹胸围着,香肩外漏,底下裙子不知是少了布料还是怎么,短的异常,外面覆盖一层薄纱,细长的双腿若隐若现。

    耿辞门没关,南觅抖了一下,他这才关了门。

    南觅赤着脚走在地上,小心翼翼往他身边凑:“耿辞...”刚一开口,脸就红了。

    耿辞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把她打横抱起,却没走向床,开门出去,把她抱到正房里的床上,扯了被子给她盖上,刚要走,忽然听到被子里有点声音。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南觅。

    小公主只漏出一双眼以及半个肩头,眼泪落在枕头上,洇开一片水花。

    听到她啜泣时,耿辞就知道自己败了,于是伸手熄了灯,念了个诀,把身上的衣服尽数褪去,上了床,不由分说去啃南觅的嘴唇,耳垂,还有裸露出来的肩颈。

    留下一排排红痕,活像是施暴现场。南觅吃痛,皱了皱眉,哽咽着道:“疼...耿辞,你别生气了...我害怕了..”

    耿辞在他耳畔喘着粗气:“南栀糖,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在帝释天上你可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万一你留下来的那一半分神没用怎么办?万一从幻镜中醒过来的不是你怎么办?你说过,你会认出我,你个骗子。”

    咬牙切齿的说完,又去吻她,这一次轻了很多,这一宿折腾的狠,耿辞趁人之危,在南觅身上下了咒诀,不许她恢复神力,就要她记住他的委屈。

    南觅身上酸疼,窝在耿辞怀里却安心多了,没了神力,她又变成了那个弱骨,夜里不能视物,动动手指本想去摸耿辞的脸,却被他提前捉住。

    南觅小心翼翼的问:“你原谅我了么?耿辞。”

    他没答,南觅就仰头去吻他,无意间吻到他的眼睫:湿的。

    耿辞他..哭了么?

    南觅伸出舌尖舔了两下,心疼的说不出话来,柔声懊恼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居然没认出你..”说着说着又哭了,听着比他还委屈:“还是我亲手给你带上的手绳呢。”

    说到这,她又想起来,去摸耿辞的手腕,果然没了。

    耿辞带着浓厚的鼻音开口:“扔了。”

    “唔..我重新给你做一个,这次我亲手做..”

    “我不要。”

    南觅又哄道:“那...你要什么?”

    灯光忽然亮起来,南觅眯了眯眼,瞧见耿辞眼睛红红的,眼睫还湿:“殿下要补偿臣?”

    南觅瞧他红红的眼睛,看着愈发委屈了,于是又心疼了,连忙道:“嗯,你说什么,我都给你。”

    耿辞忽然勾了勾唇,压上去哑着嗓子道:“臣,想要一个孩子。”

    南觅一顿,还没等她开口,耿辞略显粗鲁的吻已经落下了,跟着手也不老实了,南觅才慌里慌张道:“可以..是可以的,耿辞,但是今晚...今晚不行了。”

    耿辞笑了一声:“殿下是世上唯一的真神,怎么会不行呢?臣以后..可不会再怜香惜玉了..殿下做好觉悟了么?殿下要哄臣,一辈子才行。”

    南觅顺着他的吻仰了仰头,一辈子就一辈子吧,无论多长,无论多远。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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