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李维斯先生:

    你好

    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呢。好像已经寄了很多的信了,这些一页页薄薄的纸,是否叠成了我厚厚的思念,叠满了你的信箱呢?我没有数量的概念,不仅仅是衡量不了一页页纸叠加的厚度,我也无法计算从当初至今,我对你的思念,到底累计到了多浓。

    但是我的梦知道,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药的年月实在太久,体内累积的药量已经太过浓郁,我现在睡眠的时间越来越久,可能也是因为没有需要按时醒来去做的事,九个小时,十个小时,到现在,眼睛从闭上到睁开,已经变成了一个耗时十二个小时的过程了。

    所以梦的数量越来越多,一部分光怪陆离,一部分关于你,光怪陆离的梦大致都随着睁眼的瞬间忘却了,关于你的却总是记得很清楚。除了小说故事里,人类是很少能长久且准确地记得自己做过的梦的。古代中国相信梦境是神的指引,弗洛伊德则认为梦是欲望的展示,那我的梦呢?我总是相信那句话,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不仅仅是因为迷信,而是因为很久以前炒股的时候,只要梦里梦到大涨,我一定会催促自己赶快醒来抛售股票,但是每次醒来都已经迟了,打开手机一看,股市已然是一片绿色的沃野,再做操作已经没有意义,不如放下手机继续睡觉了。

    是不是很神奇,总之以前我是很相信这句俗语的。但现在却不敢相信了,因为总是梦到你,梦里的你总是好的,这让我怎么在心里重复这个道理呢?虽然现实确实证明了这一点,梦和现实真的是相反的,你永远不会成为我梦里的你,但我现在却真的不愿意相信了。

    是因为我的欲望全是你吗?还是那些梦里的情景,是神所寓言的未来?那些梦境总是缠绕着我,让我流连忘返,所以我沉浸于梦境的时间越来越久,在越来越迟的将要醒来的时刻,我仍旧像个不满足的孩子,在心里默默地劝着自己,再睡一会,就再睡一会吧。我就像是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的卡特先生,沉迷于自己制造的梦境之城,历经了各种各样的磨难,最后永远地进入了自己的梦中,消失在了现实世界里。

    我也想这样,我也想变成卡特先生,就拿我今天做的梦来举例吧。我梦到我们在图书馆的长椅上一起悠闲地睡了一个午觉,直到保安将我们赶走,我们一路大笑着向前跑去,跑进了一座大厦里,我在里面迷了路,找不到你了,两只金毛跑到我面前,拽着我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左转右转,我看到你在一扇打开的门前向我挥手。

    我走了进去,发现自己走进了你的家。是的,你真正的家,里面有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各种身份的家人,他们七零八落的分布在巨大的客厅里,看着电视,你拉着我的手,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然后介绍着我。介绍完后,你领着我坐在了沙发上,我侧着头看着你,你笑了笑,让我把头枕在了你的肩上。

    写到这里,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会沉迷于这样的梦境了吧。显然都是拜你所赐,因为你从来不愿意将我介绍给你的家人,甚至因为我偷看了你家人的社交账号而大发雷霆。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的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你的一举一动让我感觉自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你跟我在一起是多么丢脸多么需要隐瞒的事一样。

    所以梦可能真的是欲望的映射,却绝不可能是神的指引,就算是上帝,面对你这样的人,也肯定会束手无策吧。

    所以我很佩服自己,在一场又一场梦醒以后,我发现自己曾经压抑了那么多的需求和欲望。我为了你变成了一个逐渐丧失人格的行尸走肉,却依旧坚持到了你抛弃我的那一天,一场又一场梦,我在现实中无法得到的那些,我在梦里都得到了。

    所以我不愿意醒来。

    有时候我会觉得,梦境并不是虚拟的想象,而是一种完全不同维度的空间,当我们入睡,意识短暂离开了被困在这个维度的□□,便有了一探那些看似虚幻缥缈的世界的机会。我们在不同的平面来回穿梭,去体会一段又一段此时此地这个维度完全不可能经历的人生。我喜欢这样想,因为科学家至今都无法解释梦境,那不就真的有可能像我所想的那样,梦境都是发生在另一个维度的事呢?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每次从梦里醒来,我都不会有怅然若失的失落感,我不会因为我只能在这几个小时的短暂时光里才能拥有那些我本该拥有的快乐而失落,我会会心一笑,想到在另一个时空里,我已经得到了那些我该得到的了,而我每天夜里,都会有机会去体验那种感觉,多令人满足啊,不是吗?

    当今天醒来的时候,我害羞又幸福地把头埋在枕头里,窗外是逐渐黯淡的晚霞,我回味了一会儿被你拉着手介绍给家里人的画面,回味了一会儿你肩膀的滋味,回味了一会儿你看着我的那个让人心安的微笑,直到窗帘上最后一抹橙色被深蓝色取代,我才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我醒了醒神,该写信给你了。

    该面对现实了。

    卡特小姐

    2019.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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