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还是幻觉?

    抓住我的触手是真实。拽起我的手是幻觉。

    缠绕我的触手是真实。扣紧我的手是幻觉。

    疼痛是真实、窒息是真实、舌根被挤压产生的呕吐欲是真实。

    玛蒙是真实,真实在说话。

    “果不其然,还是到了这一轮。”

    ……什么?

    “一定要察觉出怪异之处才区分幻觉与现实,哪怕逻辑上察觉的前提是陷入敌方制造的感知陷阱……”

    “你的想法和过去一样顽固啊。”

    “很难受吗?”

    “走到这一步的确应该难受了。但打开程序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吧?挑战失败是真的会死的。”

    “还是你觉得老师会对自己的弟子网开一面?”

    怎么会。我已经感觉自己要死了。

    喉咙被塞满,害我反胃,呼吸困难,每一次条件反射的吞咽动作都会迎来一阵钝痛——再怎么光滑的触手,对于娇嫩的食道来说都太硌了。

    “罢了,高学历似乎总是会被知识、理论束缚手脚……”

    很想说现在束缚住手脚的不是知识和理论,但这念头轻飘飘地显现了一秒就和氧气一样散了。

    视野边缘已经开始闪烁星星点点的光斑。

    “……于是造就了一堆不会实践的书呆子和傻瓜。唔,列维大概算是后者。他只是蠢而已。”

    而且喉头越是吞咽滑动,那触手末端似乎越随着往下。扼住脖子的触手也愈收愈紧,两波触手马上就要胜利会师制造一个完美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我感觉真的会死。

    但是程序看不到眼前发生的一样在继续走着流程。

    “就给你多讲一些吧。算单独给你的折扣好了。你可要抓住最后的机会才是。”

    我觉得我抓不住了。

    “幻术,是关于头脑和意识的法术。早在死气之炎被发现之前就有幻术师存在。他们操控人的五感,藉由此创造出逼真的幻境。”

    挣扎的动作变缓,手指无力松开。

    “幻术师的比拼便是幻境的比拼。谁的幻术越强,谁的幻境越真实,便能在对决之中占得上风,将对手拉入自己的世界随意支配。”

    “有天赋的幻术师要么是血脉中流淌着磅礴的能量,要么就是五感敏锐,想象力丰富,比其他人更善于制造幻境。”

    疼痛变成遥遥的微弱呼唤,逐渐远离我的身体。

    “但幻术越逼真,术士反过来被对方控制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突然——

    “因为那是根据感受和想象,制造出来的,连自己都能骗过的逼真幻境啊!”

    喉咙的剧痛猛得唤醒我的意识。

    我猛烈吸气。

    好疼——!

    喉咙里一阵强烈又快速的摩擦。那根触手动作快到唾液都不够润滑,脆弱的粘膜被粗暴拉拽紧绷直到划破。剧痛下我控制不住地抽搐,作呕,胃和胸腔无法抑制地向内收缩连带着腰也弯下去。

    然后身体被灌入一股新鲜空气。

    触手终于抽了出去,喉咙外层的桎梏也减轻了。我大口呼吸,一边呼吸一边被空气和口水呛得咳嗽,咳得撕心裂肺毫无体面,眼泪混合口水一起掉下来。

    而玛蒙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

    “以意志制造幻觉,直觉分辨幻觉,如此才能行走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永远保持一线清明。否则……你自己就会陷入自己制造的地狱的!”

    “你听说过地狱戒指吗?那是远早于彭格列指环的,以神智为契约,用以提升幻术师实力的戒指。但是历史上持有者或是精神错乱,或是连带着戒指一起下落不明。”

    “这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对抗不了提升的能力,向着更强大的虚幻堕落了!”

    我咳。“咳咳……”

    玛蒙的声音盖过了咳嗽,仿佛直接传到脑子里一样响起。

    “直觉的混沌会让幻术效果增长到足以吞噬主人的恐怖地步。而与其他术士的对战也是如此!没有直觉识破虚幻,对手很容易反过来夺走你感官的控制权!你也清楚,自己掌控不了的力量不是力量。”

    “咳咳k——”咳嗽被硬生生堵在半路,脖颈上的触手又收紧了。

    我被触手拽着拉近,离玛蒙越来越近。

    黑洞、深渊、虚无直视着我。

    “现在——”

    “现在告诉我,你感觉到什么?”虚无问我。

    感受到什么?

    我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从触手拔出的举动来看,现在的确进入到了玩家输入回复的环节,但之前他就问过我问题,我没有回答也触发了下一个环节。

    然而嘴动得比我思考得要快。

    “……冷。”

    话一出,那个沙哑的嗓音和哭腔让我鼻头发酸。

    我吸了吸鼻子,又道:“我冷。”

    和触手接触的地方冷,触手缓缓蠕动带来的冷意又远胜于肉/体感受到的寒凉。

    “疼。”

    几乎全身骨头都痛,发声的喉咙也疼。

    “手麻脚麻。”

    触手勒得我快找不到自己四肢了。

    悲从心头起,眼前又弥漫起水雾变得模糊。

    泪眼朦胧间我似乎听到一声无奈叹息。

    很轻,很低,极无奈,和主人原本稚嫩的声线并不相符的风格。

    然后有触手爬上我的脸。

    光滑的触手像蛇一样带着细小的鳞片,滑动时鳞片翘起的边缘带来微微的刺痛——我悲哀地意识到这恐怕是喉咙剧痛的来源。现在里面的粘膜大概已经全被剐烂了吧。

    它在我脸上一寸寸地爬,灵活得好像软体动物的腕足在活动。

    目的不是捕猎,而是摸清目标的样子。

    “你哭了吗?”

    它爬过的地方都湿漉漉的。

    “女术士常有这样的行为模式。使尽最后的力气来掩盖自己丑陋的尸体,或者花在流眼泪上好让敌人心软放过她——你一直就很会装可怜,降低别人的戒备心好筹谋反击呢。”玛蒙说。

    “但我现在只是程序而已。哭可不能算对程序有效的招式。”

    “有这力气不如想想怎么逃脱吧。”

    顿了顿,我又听小婴儿恢复平静的声线:“如果没哭的话……现在居然还在这个阶段,你也该动动脑子花点心思想想怎么逃脱了。”

    ……佩服玛蒙连两个可能性都录了一段视频的想法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到底要怎么逃脱”的困惑替代。

    我扁了扁嘴,绝望就劈里啪啦地从眼睛里掉出来,砸在触手上碎成细微飞溅的小水沫子,搞得脸上更湿了。

    我当然试着动过胳膊动过腿,但很快就发现挣扎只能让自己更疼;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救兵天降,但因为疼痛而想象不出来——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虚幻的东西成真。

    我都不知道刚才的斯库瓦罗和Xanxus,还有那些蛇是怎么出现的。

    至于直觉……

    令人更难过的事实是因为很疼,所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真的。是那种能折磨我,能要了我命的“真的”。

    我任由触手缠着只是摆烂默默流泪,以为程序又会陷入轮回——因为玛蒙回到了之前的语调,拖着长音说“现在——”

    但下一句话是。

    “你希望如何逃生呢?”

    我希望?

    如何逃生?

    我迷茫地抬起眼帘看他。

    隔着一层要落不落的水雾,我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块,黑色是背景,深紫色是斗篷,条带状的浅紫色是从他脸上伸出缠绕住我的触手。隐隐发光的是流转的虚无。

    这话的意思是现在只需要考虑逃生吗?

    第一阶段的目标不是调动直觉破除幻术吗?

    用网课自学的不便就在于我提出问题,刻板的程序并不会给出解答。我只能尽力从设定好的对话里多挖掘几分信息。

    玛蒙说:“过去你对幻术的抗性,只是来自于你无意识建构了属于自己的幻境。躲在自己的幻觉之中便察觉不到外界发生的变化。”

    “但无意识构筑的结界只是一戳就破的纸张。”

    我垂眼。

    无意识,又是无意识。

    这个词提到好几遍了。

    我想起最开始,程序刚刚认出我,仿佛试探地给我创造出一堆幻觉的时候。

    那时我因为斯库瓦罗的声音晃神,又被临近的小刀破空声吓得分心,没仔细听玛蒙说话。

    那时他说的是什么来着?

    什么很强大的信念?但是“对于无意识使用这种信念的幻术师来说反而是弱点”?

    无意识和直觉不是一个东西吗?同样都是一个并非自己思考得到的,为什么无意识在幻术师这里就是极大的缺点呢?

    大脑开始工作,泪水就慢慢干涸了。而程序按照原定的流程继续。

    “寻常术士多用两分力就可以侵入你的世界,更不用说阿尔克巴雷诺这样可怕的能力了。”

    这个意思是,我之前能够屏蔽掉一些幻术是因为他本来就没认真,普通幻术师的力量就可以击穿我的防御,他作为阿尔克巴雷诺,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打破我的抗性就更是轻而易举。

    所以呢……?我眨巴掉睫毛上最后一点泪皱了眉。

    “被逼到濒死的境界,这种程度的变化就没办法再忽略了吧。你要睁开眼,面对真实的世界。”

    面对什么真实的世界?

    我确实睁着眼,眼前的朦胧水雾已经褪去,但我觉得那层雾只是转移到头脑之中。

    我费解,我迷惑,我一头雾水。

    “现在——”一个熟悉的语调。

    “你感觉到什么?”

    我感觉到什么?

    我被触手缠绕着悬在半空思考。

    我感觉到……触手。

    这实在没办法否认,毕竟我的直觉在玛蒙看来可能已经是那种混沌的直觉,会导致幻术师堕入地狱的直觉。

    ……但我似乎隐隐有了点思路。

    没有得到回答,程序便维持着大约五秒一次的节奏重复那个问题。我阖上眼尽力去感受周边的一切。

    “你感觉到什么?”

    玛蒙说我是无意识构筑了防线,因此那防线太过脆弱。

    玛蒙要我睁开眼看看真实的世界。

    看到什么呢?

    看到……“变化”。

    一些玛蒙认为,只有把我逼入濒死境地,才会被我发现的变化。一些,在之前被我无意识构筑的防线挡在外面察觉不到,因此之后被影响了也不会主动识别的……变化。

    “你感觉到什么?”

    缠绕我的触手或粗或细,带着微小的鳞片,蠕动时仿佛能感到肌肉在鳞片下活动。

    像蛇一样……

    但又软得仿佛刚刚破壳的幼蛇。

    幼蛇。

    我生在钢筋水泥林立的城市里,没什么机会见到真蛇。但我看过许多纪录片。

    我记得,小蛇刚出壳时候好像……

    “你感觉到什么?”

    ……是带有粘液的吧。

    我闭着眼睛,感觉自己被破壳不久的大型幼蛇缠绕。脑海浮现的纪录片画面配着身上的触感让我略微打了个哆嗦,后背立刻仿佛出了层冷汗一样潮乎乎的。然后胸前,挨着触手的胳膊,被绞死到几乎麻木的手都感觉到了潮意。

    “你感觉到什么?”

    大量粘液出现在触手外层。那些触手活动加快了,似乎想要缩紧,但越来越多的粘液让他们互相打滑,滑着滑着就出现缝隙。

    身上压力渐小。

    缝隙扩大。

    我扭了扭胳膊,使劲挣扎终于抽出了手。

    再接着我吐气屏息,尽可能减小胸腔的厚度,同时拼命去拆,推那些紧缠在我身上的触手。

    缝隙越来越大。

    裹着一层粘液,我从玛蒙触手构成的圈套里脱出,摔到地上。

    训练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触手缠绕蠕动的沙沙声消失了,小婴儿带着微弱电流杂音的重复提示音也消失了。我撑地坐起,一只手死死按着地面反向扳抽筋的肌肉,一只手勉力抬起抹掉脖颈和脸上蹭到的粘液。

    好脏,好狼狈。但终于活下来了。

    “做得不错嘛。”

    循声抬头看,训练室已然开始慢慢复原,条状的灯带星点般地亮起,照亮漂浮在我头顶上空不远处的立体影像。

    我看着他。

    小婴儿的脸已经恢复原状,小小的三角嘴似乎勾起一个弧度。

    “幻觉,有两种最基础的破解方式。第一是通过直觉看透幻觉,让对方的幻术失去作用。”

    “而另一种……是借力打力。顺着对方的幻术加以改变。利用幻术,将对方的幻术挡回去。”他笑了又或者没笑,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我能感觉到其后的视线。“成功的回击代表完全掌控了知觉的控制权。”

    “你通关了。”

    我想我神色一定很复杂。

    毕竟真实地在生死边界走过一轮,乍听到宣布训练结束,任是谁都不能立刻摆出欢喜脸色。

    肩背,腰腹,喉咙内都在痛,小腿大腿肌肉酸胀难忍,一只手掌在抽筋,浑身裹满蛋清一样的粘液——虽然最后一项因为是幻术的结果,成功逃脱之后就在慢慢消退,但我在密鲁菲奥雷都没这样狼狈过。

    我盯着玛蒙的立体影像,从头捋这训练之中发生的一切。

    玛蒙要我睁开眼看看真实的世界,要我看到我无意识格挡出去的东西。

    那东西就是变化,是幻术。

    幻术创造的东西是虚假的,但“幻术师使用了幻术”的事实是真实发生的。在此之前我以为假装自己眼花,说服自己一切如常就可以忽略所有幻术使其无效。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行得通。但正如玛蒙所说,这种可行只局限幻术师使用了一个简单,糊弄普通人的幻术状况下。

    对手稍微认真一些,我那种脆弱的屏障就被打破了。这时,我的无意识反而限制了我回击的能力。习惯性忽略幻术所产生的变化,所以哪怕身在幻术之中五感已经受到控制,我也会下意识躲避而非针对已经生效的幻术进行反击。

    毕竟抗拒承认幻术正在生效,又怎么能以发挥主观能动性顺着对手的幻术构建自己的幻觉?更遑论使自己的幻术凌驾于对方幻术之上了。

    粘液的幻觉已经消失,但我觉得额头仍潮湿,大概是筋疲力尽出的汗。搞得整个发际线都湿哒哒的。

    我扽起衣服擦汗,玛蒙的立体影像在做最后的总结。

    “术士的能力越强,对法术的控制力就会越强,与此同时,他被法术所支配的几率也会提高。”

    这句台词我听过。在十年前之人刚刚出现的时候他以这句话点拨过我。

    但那时我没太听懂。

    现在我明白了。

    幻术师,或者雾之守护者,是行走在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一群人。越高的能力代表着越强烈的虚幻对人的诱惑。

    因为他们创造出的幻觉是自己五感感受过的幻觉,越逼真的幻觉也代表创造这个幻觉的幻术师的感觉越真实。

    “……毕竟感觉更真实了。”玛蒙说。

    他飘得很高,说得云淡风轻,但话语却让我感觉有些沉重。“术士的天赋是双刃剑。想要不被割伤只有日日刻苦地钻研,绝不懈怠!”

    这是他一回城堡就在自己屋里闭门不出的原因吗?

    我抿了抿嘴,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心情。

    感觉好像掀开了瓦利亚最强暗杀部队的标签,窥到其下,这些威风凛凛的杀手们背后付出的一部分……

    好痛!

    玛蒙的声音响起:“你在发什么呆啊?”

    不知为何,他声音里微弱的电流杂音消失了,听起来更像我熟悉的那小婴儿。

    这种熟悉加上脑袋的疼痛直让我胆子大了起来。我冒火:“什么发什么呆啊!”

    “已经通关了为什么你还在啊!”我毫不客气喊。

    “那是……”玛蒙的话还没说完,另一道声音插入进来。

    这声音要是出现在之前我陷入幻觉惊慌无措之时,我大概会感到紧张又安心。但单独出现在现在我只吓得头发要立起来。

    是十年前贝尔的少年音。

    “咦,是小麻雀啊。”他还是叫我Passeraina,只是语速变快了。

    我意识到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不会吧……我开始感到绝望了。

    贝尔的身形从黑暗里闪现,然后浅金色的头发和洁白到发光的牙齿一闪而过只留下点光辉。“傻坐着就会被砸到的。”

    “小心啊Peppe——!”鲁斯利亚的声音传来。

    警报雷达疯狂作响,我一低头,一个盘子擦着我头发飞过去,摔在地上。

    那声响让我想到刚才砸了我的东西。

    糟了……脑袋上不会有瓷盘碎片吧……

    紧接着我听到列维的声音传来,很没有悬念地喊“Boss”,只是声音犹豫,好像想阻止又不敢阻止,然后一声“Voi——!”,十年前的斯库瓦罗很直接地喊Xanxus混账,“别再乱发脾气了!瓦利亚的资金——”

    “闭嘴!”

    又一个盘子飞过来。

    我险险地依靠刚恢复正常的手推了一下地翻滚躲过。

    “不是,为什么砸我啊?!”我崩溃,“又不是我喊的!”

    挨砸的不应该是斯库瓦罗吗?!

    玛蒙为我解释。

    “因为那是第二阶段的训练啊。”

    我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响。很好,我早该知道这个程序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说是通关了其实只是通关第一个阶段接下来还得继续闯关,我这打开的是什么无限流模拟器吗!

    我不说话,立体影像就说话。

    “果然,你的想法和之前一样顽固。重新学一遍还是先学会的如何反击。那么现在来进行你的第二阶段,正常的第一阶段训练吧。”

    “用清醒的直觉破除幻觉。”

    我已经看见幻觉是什么。

    而那幻觉变本加厉,现在不扔盘子了,开始扔椅子——居然还有石头——

    “这哪掰下来的啊?!!”而且为什么又是石头啊!

    肩膀又开始作痛。

    小婴儿在空中飘着,左摇右摆就躲开了投掷物,奚落我:“体力快要耗尽了吧?”

    “不要把这个幻术强化教程当成体术训练的教程啊。会格斗的术士根本是邪道。”

    “废话!”我边躲边怒,因为气喘我停了半秒才喊出后半句,“不躲你要我现在就死吗?!不给弟子网开一面的魔鬼老师?!”

    Xanxus都拔枪了我不想变成气体啊!

    因为幻觉变成气体这也太冤了!

    “而且为什么……”我累极,跳了两下一个踉跄又摔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狠狠骂录制视频的玛蒙,“为什么耗费时间录了这么多嘲讽我的台词啊?!”

    我们师徒关系有这么差吗?!

    虽然我语气凶狠,但因为肺活量不足所以声音很小,我也没指望这个在训练上很死板,嘲讽上很灵活的程序回应我。

    然而没想到的是,我这句话竟然触发了新剧情。

    或许不能叫触发。

    立体影像声音里带了一点让人寒毛耸立的笑意:“录台词?”

    “你怎么知道……”

    猛然意识到他什么意思,我震惊地抬头。

    “……我不是你头脑中的幻觉呢?”于是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淡淡的微笑。

    “谁在说话,你真的分得清吗?”

    我缓缓吐出两个字。字正腔圆,落地有声。

    “wo cao”

    这个狗程序我一分一秒都忍不下去了——啊!疼!!!

    ==

    医疗室的灯在九点半准时关闭。据Reborn先生说这是为了促进他们身体康复——“充足的睡眠能给身体足够的时间修复损伤”。狱寺隼人回忆起Reborn的解释。

    虽然他当时心里并不太愿意,九点半就熄灯实在太早了,十代目还没和他说几句就要回房间了!然而一个多星期下来他还是习惯了这个作息,每天见缝插针地复健锻炼也让他比平时更早地感到疲惫。

    于是,熄灯,睡觉。

    今天也是一样。

    直到拧动门把手的声音吵走了瞌睡虫。

    狱寺隼人猛然惊醒。

    谁夜半闯医疗室?!

    他迅速睁眼撑起身子面对房门,但门开之后便是一道强光,照得他眼前一片空白。

    只听到有沉重的脚步踉踉跄跄从门口进来,转到……药柜那里……打开了药柜……翻得一团糟。

    他闭着眼拍亮应急灯。

    幸好强光只是一晃而过,等了几秒钟眼前便清晰起来。

    应急灯的微光照亮在药柜前翻找东西的人。

    “Passero?!”这个人选太令人惊讶,狱寺隼人甚至忘了喊带有贬低意味的绰号。

    而听到声音,那女人回头。

    她手里的光线又扫过来——狱寺隼人连忙眯眼手挡在眼前——但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强光划到一半又改了轨迹。

    照到他病床前的位置。

    “Cazzo……”

    狱寺隼人听到她小声说脏话。

    他才想骂人呢!

    他心里骂骂咧咧想张嘴,但看清Passero的面容又一下子顿住,而后Passero的道歉更让他话含在嘴里不知道该吐出来还是咽回去。

    “抱歉,我找了最近的医疗室忘了你在这儿……”她扶着脑袋一副疲倦忍耐着疼痛的模样,“我拿个止痛药,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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