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啪嗒!啪嗒!”雨水轻叩窗棂,温柔地唤醒屋内沉睡的少女。

    林栖的意识从混沌之中一点点艰难地剥离。她缓慢地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习惯性地想打开手机,看一看时间如何,手却抓了空,摸不到熟悉的床头柜。

    林栖这时才发现事情似乎不大对。

    她抬头,茫然地环顾四周。

    望着陌生的坏境,盈满水雾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惊异。

    这不是我的房间吧?这是哪里啊?我不是在自己房间里睡觉吗?

    林栖发觉自己的床由宿舍里简单的上下铺变为一张古式的架子床上,床头和床尾皆镌刻一只松鼠埋头品尝松果的花纹,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被子摸起来也是手感极好,丝滑柔软,布料怕是上乘,估计价值不菲,不是林栖这般孤儿能睡得起的。

    林栖顿时惶恐地离开被子。

    退到床边,感觉似乎有什么拦住了,林栖这才回头,看见四周垂挂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体现一种中国式的朦胧含蓄之美。

    林栖小心翼翼地掀开薄纱,探出头来,好奇地四处打量。

    房间的门是苏州园林里才见过的折叠式的门扉,梳妆镜是泛黄且模糊的铜镜,再者,就是几木椅配上一张红木桌。唯有几盆易养的绿萝点缀,让房间里看来才有点生机。

    每一样物品都是平日博物馆里最常见的,无不昭示着这里应该是古时。

    林栖忽然觉着脑后隐隐作疼,陌生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奔入脑海,但都是些零散如玻璃碎片般的片段。

    大多都是些被冷落孤立的记忆,林栖的心也感同身受地一阵刺痛,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

    这些记忆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令林栖恍若回到上一世自己作为一个孤儿,被冷眼相待,孤立无援的时候。

    正神思恍惚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梨木雕花门外响起:“林二小姐可是醒了?老夫人派了李嬷嬷领小姐去膳厅用膳。奴婢可否进来服侍小姐洗漱?”

    林二小姐?难道是昨晚看的小说中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女配林栖?不会如此凑巧吧?

    林栖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心下又是慌乱,但仍装作无事地应到:“进来吧。”

    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姑娘身着青衣,手端铜洗,埋着头,清丽的脸上带着谦卑地走了进来。

    她默不作声地要替林栖洗漱换衣。

    可林栖头一次被人服侍,很不习惯,到底还是自己动手了。

    等小姐洗漱完毕,婢女又领着林栖坐到梳妆台前。

    林栖抬眸望向铜镜,虽然古时的铜镜看来并不甚清晰,但依旧能辨出镜中的那个少女肤若凝脂,杏眸圆润,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上又泛着恰到好处的红晕,当真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是不夹杂攻击性,乖巧式的美,如若原主是个开朗的人,大概会衬得这张脸娇憨而动人。

    但又正因为这样姣好的容貌,才导致原身所受到的遭遇是母亲的不闻不问,不教不管。

    幸亏原身好学,私下里,会偷偷地练字读书。

    林栖被这幅容貌惊艳了一瞬,转而想起原主的艰难处境,心生佩服同情。

    很快,林栖又拉回自己的思绪,想起自己现在处境未知迷茫,就凭借着原身留下来断断续续的碎片化记忆,试探着开口:“我可能睡的有点迷糊,怎觉着你有点陌生啊?”

    婢女正一心一意地替她梳头,规矩守礼地答道:“奴婢时小姐新来的贴身侍女,小姐不认识奴婢也正常,小姐可以唤奴婢为青萝。”

    “青萝,我父亲现在可是当朝内阁学士?”林栖紧张地问道。

    “是的,小姐。小姐当真有些睡迷糊了。”

    竟然都一一对应上了。

    那么她现在就是林家的二小姐林栖,女主庶出的妹妹,书中那个自卑敏感,暗恋男主不敢说,最后郁郁而终的女配。

    这是一个小角色,原书分给她的笔墨少得可怜,仅有的几次出场,不过是为了做一个绿叶,烘托一下女主这朵鲜花的自信乐观而已。

    林栖无奈地叹口气,又有一丝庆幸自己是穿成了林栖,不得不说,原主性格与她很相似,兴许她不会被认出来。

    原书为了突出女主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让林家的府邸里关系很干净,如今后院只有女主母亲一人而已。

    原主的母亲是林府的一个不受宠的爬床小妾,已经早逝,独留原主一人在林府夹缝里生存。身份低微且不受宠的原主,在林府自然无人在意。

    原主又因为自卑的性格,素来低调沉默,足不出户,所以若不是容貌过盛,根本不会被嫡母当作威胁放在眼里。

    故此,嫡母虽偶尔克扣一下她的生活用度,刁难几下她,但也不常费心思应对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把女主捧在手心里宠着。

    下人们瞧她不受宠,时而顺走些她的东西,可倒不会向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夸张,故意来欺辱她。

    生活勉勉强强能过得去吧。

    就这么挨过余生,也不错。

    林栖思忖着。

    毕竟在原来的世界,她也是个孤儿,自小孑然一生,了无牵挂。

    她就像一个漂泊无定的蓬草,在哪都于她无所谓了,只要能生存下来就好。

    于是,林栖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安安静静地任凭青萝摆弄。

    待青萝替她梳妆好,林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推门出去。

    一个老妇人正站在门外,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堆,像那枯干的老树皮,缝隙里都全是不耐烦。

    “小姐,怎么这般磨蹭,快跟老身走,如果让老夫人一阵好等,到时候恐要怪罪!”

    见林栖出来了,老妇人立马出声责怪道,语气里的怒意毫无掩饰。

    林栖只是紧抿着唇,不说话。

    她知道,自己的辩解在这种人眼里是忤逆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加气愤,并全部发泄在自己身上。

    自己唯有保持沉默。

    李嬷嬷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怒气郁结在心中,没好气地转身,故意快步走了。

    林栖连忙跟着她,踉踉跄跄地走着。

    刚穿过来的她,尚不太适应古人的长裙,她跟上李嬷嬷的速度,其实颇为吃力。

    但她不敢要求李嬷嬷慢一些,也不敢四处张望,生怕惹上麻烦,只是低着头,注意着裙摆,看着灰白的石阶从脚下迅速溜走。

    到了膳厅,李嬷嬷站在门口,林栖则独自走进去,谨慎地朝上方拜了一拜。

    “祖母安好,父亲安好,母亲安好,姐姐安好。小女来迟了”

    “坐吧。”

    上首的老妇人打扮贵气,端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林栖,简短地开口赐座。

    林栖又拜了拜,顺从地坐下,老夫人话中对她的疏远她感觉得到,但对她来说,只要没有很大的恶意就好。

    在场的人都并未再与林栖说话,仿若她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继续交谈。

    及老夫人动筷以后,众人才开始动筷。

    “许久都没聚在一起了,最近临安也太过忙了些,今天难得有空。”老夫人慈祥的目光落到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儿也不想,这不一有空,就回来陪您了吗?”男子儒雅地含笑说着,眼角泛起鱼尾纹,因为青春已经远离他了。

    这应该就是林家家主,原主父亲林临安吧。林栖在心里猜想。

    “是啊,怎么最近这么忙,一定累坏了吧。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吧。”一旁的美妇人故作气愤地娇嗔。即便有厚厚的脂粉遮盖,岁月依然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这应该是主母苏氏吧,书中说她向来喜欢浓妆。

    “父亲,虽然公务重要,您还是要多注重身体。”一个长相明媚张扬的少女笑着开口关心父亲,显得极为懂事孝顺。她眉眼弯弯,有着孩童的天真烂漫。

    她的笑容好似温暖的阳光,不愧是女主林栀啊。

    林栖望着她略略发怔,林栀却突然回过头,大概是发觉了她的目光,嫌恶地瞪了她一眼。

    林栖有些意外,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小妾的孩子,女主作为嫡长女,厌恶她也是正常。换位思考,若是自己,估计也对这样一个庶出的姐妹没什么好感。

    林栖轻轻叹一口气,她也不求跟女主成为好友,,相安无事即可,以后还是躲着点,少生事端吧。

    上位的林临安听到此言,眉头立时舒展,纵容地开口道:“好。我们的栀儿真是个好孩子啊。”

    “可不是吗?这孩子总会关心我。”老夫人欣慰地附和。

    “祖母谬赞了。是父亲母亲,还有祖母教的好。”林栀羞涩地笑了笑,挑衅地瞥了眼林栖。

    林栖却只顾埋头品尝菜品,抚慰受惊的心。

    “就你嘴甜。”老夫人假意责备道。

    一场宴席,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饭,交谈甚欢。

    林栖就像外人,被遗忘在角落,说不上一句话。

    期间,只有老夫人偶尔询问她几句身体如何,算是面子上的关切了。

    不过,林栖早已习惯了。上一世经历的人情冷暖,让她不再奢求感情了。

    她只想躲在角落里,一个人静静的就好。

    好不容易挨到晚宴结束,林栖起身告别。

    “小女先失陪了,祖母,父亲母亲,姐姐,慢用。”

    老夫人本就不太在意这个庶女,挥挥手便同意了。

    而苏氏和林栀正巴不得林栖离开,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叙叙家常呢。

    是故,林栖如愿地离开,匆匆回房。

    许是今天一下接受太多东西,一回房上塌后,她很快便失去意识,坠入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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