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邈左手倚在书案上撑着下巴,右手拿着紫毫笔,眼神涣散地看着正在授课的女教习讲经史。

    女先生讲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起来路邈就蒙了,她情愿看一夜话本,也看不进一页书。

    但路邈也只是想想,晃晃脑袋继续听天书。

    往往女先生一段话讲完,路邈要在脑子里转个好几圈才勉强听懂一点。

    就算晦涩难懂,路邈也没像从前那样学着学着甩手不干,她拧着眉很生疏地拿起笔一笔一划记下女先生说的知识,连脸上不小心被笔尖划过都不知道。

    来给传说中霸道刁蛮的长公主女儿授课的女先生也没想到,本以为她会看见一个无礼骄纵的少女,没想到少女虽然知识浅薄,但是态度很认真,像极了一个刚会站的的执拗幼儿蹒跚学步,

    就算失败也要一步一步往前攀爬。

    令女先生十分感慨,授课的热情越发高涨起来。

    在冬露眼里,那就是女先生热情澎湃在那授课,自家小姐却跟苦瓜似的,苦兮兮,皱巴巴。

    方昱默默地走出外廊,正好碰上刚才带路的下人返回寻他。

    他挥手示意下人继续带路,这才顺利走到正堂见到了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坐在堂上楠木椅里,端起茶杯轻抿,这才颔首对行礼的俊俏少年郎笑道:“你近日来就是特地来向我问安的?”

    不等方昱开口说出路上打好的问安腹稿,长公主又开口将稚嫩的少年郎惊在原地。

    “看见邈邈了吧,是不是很美丽?”

    方昱还在想怎么解释刚才没跟上下人的事,闻言猛地抬头看着座上的长公主,他立刻想到那个带路的下人,是啊,公主府的下人怎么会不知道府里最快最短的路线,下人是故意带他经过那书室外廊的。

    难怪他这次走的跟以往拜见的路线不一样,他还以为下人新来府中不熟悉。

    下人这么干,那肯定离不开背后的示意,公主府里谁还能指使下人这么干,长公主她想如何?

    长公主好似没有看见少年郎紧绷的脸色一样,端着长辈的笑,“别紧张,好好想想本宫刚才的话。”

    路邈美吗?

    任何一个北炎国的人都能说路邈不学无术,蛮横霸道,但没有一个人会说她不美。

    尤其是,当她追求一个人时迸发出的强烈热情,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方昱忍下内心的悸动,艰难开口道:“很美。”

    长公主满意地笑了,“是啊,我的邈邈多好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邈邈喜欢太子,那太子也得配的上这份赤诚爱意才行,锦王世子,你说对吗?”

    “我只有邈邈一个女儿,但我们的陛下可不止衡川一个儿子。”

    方昱出了长公主府大门,一旁在马车边等待的侍从看见自家世子面色苍白的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世子爷,太子殿下差人传话来了,他问您见到了吗?”

    方昱在人精似的长公主面前走了这么一趟,脑仁哐哐疼,这下又听见顾衡川的传话,向来笑脸示人的少年都没忍住发了脾气。

    “问问问,他怎么不自己来看,就知道拿我当枪使,总有他后悔的一天。”

    身边的侍从被这一番话吓得差点伸手捂住世子爷嘴。

    “世子爷,说不得呀。”

    “怎么说不得了,等着吧,他还以为稳坐钓鱼台呢,哪知道人家母亲还不愿意呢。”

    “……”

    “……把本世子刚才说的通通忘掉,回府!”

    “哎!”

    这边东宫小太监福来也有些着急,太子殿下在方世子离开后独自一个人待到天色渐晚,期间也没传唤侍人斟茶递水、呈膳点灯。

    他看着一同站在承悟阁门口闭着眼、揣着手的江大太监问:“师傅,你不担心太子殿下吗?”

    “你这榆木脑袋,太子殿下是需要我们的关心吗?”江大太监都不想搭理自己的傻徒弟。

    正巧这时方世子派人给太子殿下递了一封信,江大太监的老脸上突然就笑出了褶子,连忙从来人手里接过信件。

    转过身弯下腰轻敲承悟阁朱红大门,道:“殿下,方世子来信了。”

    江大太监心里开始默数:一,二,……

    “进来。”

    江大太监推开门,手拿一盏烛火,走进黑暗的承悟阁里。

    凭借着江大太监多年的资历,在黑夜里摸遍整个皇宫都不是问题,何况是一间承悟阁。

    他也不像徒弟那般惊慌失措,只是眼底里带了点心疼看着自己伺候了多年的太子。

    透过雕花门窗洒进来的再也不是白日的灿阳,也不是红艳的晚霞,一道如纱般的白色月光泄落进承悟阁里。

    可惜坐在椅子上的顾衡川一身高贵冷漠不愿意被清清冷冷的月光触碰,孤零零地待在黑暗里。

    江大太监走上前,宫灯缓缓照亮顾衡川所在的地方,也让江大太监看见了顾衡川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静静地低着头看着手里握着的白玉杯,神情莫名。

    人走茶凉。

    “殿下,让奴才给您倒杯热茶吧。”

    “不用了,给孤,来杯冷茶吧。”顾衡川终于抬起头看向一直伺候的老太监,“就用这个杯子。”

    “哎,殿下,这是方世子给你传的书信。”江大太监将那封信呈给顾衡川后,就缓缓退下了,并留下了一盏烛火。

    顾衡川将手中白玉杯放下,拿起方昱的书信拆开

    信纸上没写一个字,只匆匆画了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充满童趣的对着书提笔苦学的红衣小花猫。

    小猫长得很漂亮,身无杂色,只是因为脸上被添了几笔墨迹显得脸花傻气。

    江大太监端着一壶冷茶走进来,眼光瞟到了纸上画了一抹红,也不多看、多问,仿佛将顾衡川的白玉杯添满冷茶比画还吸引人。

    顾衡川端起白玉杯也不是一口气喝下了,而是薄唇轻启,慢慢地将又冷又涩的茶水一口一口品完。

    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热意慢慢退下,涌上一股凉意这才开口:“点灯吧。”

    “哎。”江大太监没有唤小太监们来,自己去将承悟阁里的灯一盏一盏的点燃。

    他自然也没看见,已经收整好太子风仪的顾衡川,眼神冷漠,宛若夜空中的鹰王,伸出手恶狠狠地将那盏灯火碾灭。

    听了近三个时辰的授课,路邈简直是头晕眼花,被自己侍女冬露半扶半背地拖回房中。

    房里早就充满了冰块的冷气,路邈舒爽得直接摊在软榻上,连起身用晚膳的胃口都没有。

    她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她从身体本能反应来都能猜到,那也是从出生就没受过学习的苦。

    太厉害了!真是太厉害了!

    她今天才终于对那群北炎贵女们刮目相看,她们厉害死了。

    这么难学的东西,她们居然学了十几年!

    想起听平日里那个李二吹嘘,她琴学的最好,技术在北炎国都排的上号。

    我的天,那个憨憨李二这么厉害的吗,那我用一筐话本子让她来教我行不行。

    说干就干,路邈立马对冬露说:“你去请李二明日到公主府来,就说我要送一套黄杉先生绝版话本给她,整个北炎只有我才有的那套。”

    想到李二那个憨憨样,又补了句:“她要是不来,我就将她喜欢看黄杉先生的话本子爱好说出去。

    要问李素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那自然是看话本子。但贵女们都被长辈们管得严,身边的侍女小厮全都是眼线,哪里敢像路邈那样明目张胆地买来看。

    尤其是黄杉先生的话本子,那可是不少贵女们想看又不敢看的,那写的叫一个缠绵悱恻,激情四射,往往看的人激动不已。

    可惜了,黄杉先生的话本子数量本来就少,一出版就给那小霸王一扫而光,让其他人喝口汤都不行,只能等着买第二批书。

    唉,李素素也是对路邈又爱又恨,爱她一来北炎就直接推动了话本的大量出现,又恨她仗着第一个看完内容在贵女们面前剧透。

    “迟早有人收了这小霸王!”躲闺房里偷偷看话本的李素素越想越气不过,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吓到了悄悄进门的贴身侍女。

    “小姐,你这么快就知道了?”侍女还惊奇自家小姐什么时候跟路小姐心有灵犀了。

    “你吓死我了,是不是娘来了,快帮我把话本藏好,藏哪藏哪,上次藏枕头芯里都被她翻出来了,哎呀这要怎么办啊她看见不得打死我。”

    李素素没认真听自家侍女的话,还在那无头苍蝇似的找地方藏话本。

    “小姐,小姐,不是夫人!”侍女大声喊住李素素。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是什么事?”

    “小姐,是路邈小姐让你明日去长公主府,如果你去了就有一套黄杉先生的话本子,如果你不去她就告诉所有人你喜欢黄杉先生……”

    “黄杉先生是谁?”李素素被侍女一口气不带停的话起的上蹿下跳,猛地被自己母亲突然开口吓得内心土拨鼠尖叫!

    此时,李大夫人好整以暇地在门口看着这对安静如鸡的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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