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媱倒吸一口凉气，从梦中惊醒。
她摸了下额头，擦掉新出的那层薄薄的细汗。支起头视线越过躺在外侧的凤钰往地上看，没见到有蛊虫，暂时放心些许。
不过按照梦境里发生的事，不离开这里早晚会碰到虫群。
凤钰向来浅眠，慕媱这几下动作便把他闹醒了。他摸索着在被子里找到慕媱的手，握在手里安抚地捏了捏。“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实在不想在现实里亲眼见到虫潮，慕媱将头缩进凤钰怀里，朝他撒娇：“夫君，媱媱睡不下，陪媱媱去楼下走走好不好？”她吸了吸鼻子，“而且好像有人往这房间里点迷香了。”
普通人的迷香对他们这种修行之人并不起作用，她方才刚醒时都还没注意到。
不过凤钰早对迷香这事心中有数：“是客栈掌柜从窗外吹进来的，为夫本打算继续看看他往下还想做什么。”
“客栈掌柜？可是那个白眉老翁？”慕媱思索着皱起眉头，“所以之前见到他时，他是装的？当时他不是上个楼梯都费劲，怎么这会儿又能爬上二楼窗户了。”
“正是那白眉老翁。为夫见他飞上窗边时，身上有微弱的魔修气息。”
“这么说，他也是个魔修？”
“不，他不是魔修，但应是有魔修的人在帮他。”
慕媱脑子里还在担心虫群的事，实在没心思分出去担心别的。“夫君，左右我们也犯不上怕那白眉老翁，不如直接下楼去与他对峙一番。”
说完这个无理请求，慕媱忐忑地等着凤钰回话。她这行为实属反常，正常确实不该贸然出去要说法，容易暴露他们二人身份。她本人平时鲜少做这种冲动事。
好在凤钰大多数事情上都会顺着她的意，没有拒绝她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请求。“那便先穿好衣物下楼罢。”
夜半三更，白眉老翁还稳稳坐在柜台后，像尊开裂褪色的雕像。听见慕媱与凤钰的下楼声，他依旧稳稳坐在那里，脖子和头都不曾扭动半分，就只是缓缓转动他那对浑浊的眼珠子，无比诡谬。
待二人在柜台前站定，白眉老翁率先说道：“看来二位，并非凡人。只是本店有本店的规矩，二位误入怨不得老朽，还望少做责怪。”
慕媱释放魔气，逼到白眉老翁面前，“为何对我们下迷香？”
白眉老翁对上慕媱的魔气毫不退缩，依旧稳稳坐在原处。“此言我不可说，但二位待到明日清晨，可去找人打听打听本店的传言。”
慕媱将魔气凝成实体，悬在白眉老翁眼前，笑得妖里妖气。“你就不怕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收走你的性命？”
“若说是死，不说也是死。老朽更愿赌自己与您没那么大的深仇大恨。”
这老头有点东西，还挺耐吓。
她确实没真打算过要杀人，只不过是想吓吓对面。即使诈不出东西，她也没准备真干什么。
红脸唱不成，凤钰马上接过来唱白脸，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柜台上，温润笑道：“老先生倒是看得通透。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能说的愿意告解我们一言半句？”
白眉老翁收起银子，从柜子后面拿出烟枪，在烟袋锅里装上烟丝，用压棒压实，又用柜台蜡烛的火苗点燃烟丝。“我不能说的很多，但能说的也不少。两位客官是想要去金沙国吧？”
“老先生还真是料事如神。”凤钰配合着说了句。
“客官可真会往老朽脸上贴金。”白眉老翁心满意足地吸了几口烟气，也笑了起来。这一笑，他脸上的褶皱加深，看起来更像是块苍老的树皮。“客栈建在这么个位置，会到这里来住店的，多是冲着金沙国。”
作为仙修的凤钰不好在白眉老翁面前动用术法，只得由慕媱用术法卷来条长板凳。她同凤钰坐在上面，顺着白眉老翁的话道：“老先生可是能告知我们些关于金沙国的事情？”
“关于金沙国，我知道的并不多。我没去过那里，能告诉你们的只不过是些人传人出来的故事。”白眉老翁牙齿稀疏，抽烟时总会有烟从烟嘴处溢出来。“传闻说在金沙国有一种丹药，千金难求，能叫人吃下后脱胎换骨，踏入魔修之路。”
尽管魔修在仙修面前缺失威严，被大多数仙修厌恶，但对于要面对生老病死的普通人而言，无论是仙修还是魔修，都是要比自己平凡的人生来得好的。
只不过想成为仙修或者魔修，不是光靠想就可以的。首先要看的便是有没有资质天赋，然后才能经受考核与历练，洗髓换骨，登仙途走魔路。至于从“首先”开始便不满足要求的，命数注定，药石无医。“竟会有这种丹药？我之前还从未听说过。”
“老朽也不过只是听说。那传闻还说，吃下丹药的人尽管能成魔，却无法再离开金沙国半步。饶是如此，慕名而来求魔问药的人也不在少数，今日二位在楼下遇到的那两名男子，就是想去金沙国碰运气。皆为利来，皆为利往，终究还是无功而返的人多。”
慕媱瞧这白眉老翁按普通人的寿命而言，已是要到末路，忍不住问：“这客栈离金沙国这么近，老先生就没动过去金沙国找丹药的心思？”
白眉老翁用低沉暗哑的嗓音大笑出声，“丹药？我可用不着那东西。不瞒二位说……”他将手举到胸前，伸出两根手指。“这客栈，我已经开了二百年了。”
慕媱习惯性捧哏了句：“老先生当真也不是个普通人啊。”
似乎是作为魔修的慕媱的这句话取悦到了白眉老翁，他吸了口旱烟袋，哼笑一声，更加眉开眼笑。“老朽不过一介粗人，什么寻仙问道的我都不稀罕。什么是真的？只要活着就什么都是真的！”
慕媱继续笑眯眯地捧着他的话说：“老先生言之有理。”
白眉老翁被慕媱三言两语哄得浑身舒畅，话逐渐多起来，再说的却都是堆没用的废话：“那金沙国啊，以前可是个好地方，大得很！原先这座城镇，以及附近方圆百里，都是金沙国的领地。追溯起来，我本该也是金沙国的子民。可惜那百年前金沙国的王室都过于昏淫无度，还从不把别国放在眼里，处处树敌。不然金沙国也不至于衰败至此。”
百年前金沙国王室的荒唐事，慕媱恐怕要比他清楚得多。不过慕媱还是没反着他说，随口应道：“那王室要当真如此糊涂，金沙国还能留下这么小片地方都算是不错了。”
“哼。”白眉老翁从鼻子里呼出一溜烟。“他们倒是想把金沙国灭干净，但心怀不轨者进入现在的金沙国，那可是有来无回。九十年前有不信邪的帝王派遣十万大军意图攻打金沙，却全军覆灭，尸骨无存！”
白眉老翁看了眼蜡烛的长短，又瞧了瞧滴在蜡烛台上的蜡油，压灭旱烟袋上还燃着的火收起来，又恢复最开始雕像般的神态。“再过约摸半个时辰，在这客栈里会发生一些事。届时还要劳烦二位同我坐在这里待着，其余什么都不要做。”
她摸了下额头，擦掉新出的那层薄薄的细汗。支起头视线越过躺在外侧的凤钰往地上看，没见到有蛊虫，暂时放心些许。
不过按照梦境里发生的事，不离开这里早晚会碰到虫群。
凤钰向来浅眠，慕媱这几下动作便把他闹醒了。他摸索着在被子里找到慕媱的手，握在手里安抚地捏了捏。“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实在不想在现实里亲眼见到虫潮，慕媱将头缩进凤钰怀里，朝他撒娇：“夫君，媱媱睡不下，陪媱媱去楼下走走好不好？”她吸了吸鼻子，“而且好像有人往这房间里点迷香了。”
普通人的迷香对他们这种修行之人并不起作用，她方才刚醒时都还没注意到。
不过凤钰早对迷香这事心中有数：“是客栈掌柜从窗外吹进来的，为夫本打算继续看看他往下还想做什么。”
“客栈掌柜？可是那个白眉老翁？”慕媱思索着皱起眉头，“所以之前见到他时，他是装的？当时他不是上个楼梯都费劲，怎么这会儿又能爬上二楼窗户了。”
“正是那白眉老翁。为夫见他飞上窗边时，身上有微弱的魔修气息。”
“这么说，他也是个魔修？”
“不，他不是魔修，但应是有魔修的人在帮他。”
慕媱脑子里还在担心虫群的事，实在没心思分出去担心别的。“夫君，左右我们也犯不上怕那白眉老翁，不如直接下楼去与他对峙一番。”
说完这个无理请求，慕媱忐忑地等着凤钰回话。她这行为实属反常，正常确实不该贸然出去要说法，容易暴露他们二人身份。她本人平时鲜少做这种冲动事。
好在凤钰大多数事情上都会顺着她的意，没有拒绝她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请求。“那便先穿好衣物下楼罢。”
夜半三更，白眉老翁还稳稳坐在柜台后，像尊开裂褪色的雕像。听见慕媱与凤钰的下楼声，他依旧稳稳坐在那里，脖子和头都不曾扭动半分，就只是缓缓转动他那对浑浊的眼珠子，无比诡谬。
待二人在柜台前站定，白眉老翁率先说道：“看来二位，并非凡人。只是本店有本店的规矩，二位误入怨不得老朽，还望少做责怪。”
慕媱释放魔气，逼到白眉老翁面前，“为何对我们下迷香？”
白眉老翁对上慕媱的魔气毫不退缩，依旧稳稳坐在原处。“此言我不可说，但二位待到明日清晨，可去找人打听打听本店的传言。”
慕媱将魔气凝成实体，悬在白眉老翁眼前，笑得妖里妖气。“你就不怕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收走你的性命？”
“若说是死，不说也是死。老朽更愿赌自己与您没那么大的深仇大恨。”
这老头有点东西，还挺耐吓。
她确实没真打算过要杀人，只不过是想吓吓对面。即使诈不出东西，她也没准备真干什么。
红脸唱不成，凤钰马上接过来唱白脸，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柜台上，温润笑道：“老先生倒是看得通透。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能说的愿意告解我们一言半句？”
白眉老翁收起银子，从柜子后面拿出烟枪，在烟袋锅里装上烟丝，用压棒压实，又用柜台蜡烛的火苗点燃烟丝。“我不能说的很多，但能说的也不少。两位客官是想要去金沙国吧？”
“老先生还真是料事如神。”凤钰配合着说了句。
“客官可真会往老朽脸上贴金。”白眉老翁心满意足地吸了几口烟气，也笑了起来。这一笑，他脸上的褶皱加深，看起来更像是块苍老的树皮。“客栈建在这么个位置，会到这里来住店的，多是冲着金沙国。”
作为仙修的凤钰不好在白眉老翁面前动用术法，只得由慕媱用术法卷来条长板凳。她同凤钰坐在上面，顺着白眉老翁的话道：“老先生可是能告知我们些关于金沙国的事情？”
“关于金沙国，我知道的并不多。我没去过那里，能告诉你们的只不过是些人传人出来的故事。”白眉老翁牙齿稀疏，抽烟时总会有烟从烟嘴处溢出来。“传闻说在金沙国有一种丹药，千金难求，能叫人吃下后脱胎换骨，踏入魔修之路。”
尽管魔修在仙修面前缺失威严，被大多数仙修厌恶，但对于要面对生老病死的普通人而言，无论是仙修还是魔修，都是要比自己平凡的人生来得好的。
只不过想成为仙修或者魔修，不是光靠想就可以的。首先要看的便是有没有资质天赋，然后才能经受考核与历练，洗髓换骨，登仙途走魔路。至于从“首先”开始便不满足要求的，命数注定，药石无医。“竟会有这种丹药？我之前还从未听说过。”
“老朽也不过只是听说。那传闻还说，吃下丹药的人尽管能成魔，却无法再离开金沙国半步。饶是如此，慕名而来求魔问药的人也不在少数，今日二位在楼下遇到的那两名男子，就是想去金沙国碰运气。皆为利来，皆为利往，终究还是无功而返的人多。”
慕媱瞧这白眉老翁按普通人的寿命而言，已是要到末路，忍不住问：“这客栈离金沙国这么近，老先生就没动过去金沙国找丹药的心思？”
白眉老翁用低沉暗哑的嗓音大笑出声，“丹药？我可用不着那东西。不瞒二位说……”他将手举到胸前，伸出两根手指。“这客栈，我已经开了二百年了。”
慕媱习惯性捧哏了句：“老先生当真也不是个普通人啊。”
似乎是作为魔修的慕媱的这句话取悦到了白眉老翁，他吸了口旱烟袋，哼笑一声，更加眉开眼笑。“老朽不过一介粗人，什么寻仙问道的我都不稀罕。什么是真的？只要活着就什么都是真的！”
慕媱继续笑眯眯地捧着他的话说：“老先生言之有理。”
白眉老翁被慕媱三言两语哄得浑身舒畅，话逐渐多起来，再说的却都是堆没用的废话：“那金沙国啊，以前可是个好地方，大得很！原先这座城镇，以及附近方圆百里，都是金沙国的领地。追溯起来，我本该也是金沙国的子民。可惜那百年前金沙国的王室都过于昏淫无度，还从不把别国放在眼里，处处树敌。不然金沙国也不至于衰败至此。”
百年前金沙国王室的荒唐事，慕媱恐怕要比他清楚得多。不过慕媱还是没反着他说，随口应道：“那王室要当真如此糊涂，金沙国还能留下这么小片地方都算是不错了。”
“哼。”白眉老翁从鼻子里呼出一溜烟。“他们倒是想把金沙国灭干净，但心怀不轨者进入现在的金沙国，那可是有来无回。九十年前有不信邪的帝王派遣十万大军意图攻打金沙，却全军覆灭，尸骨无存！”
白眉老翁看了眼蜡烛的长短，又瞧了瞧滴在蜡烛台上的蜡油，压灭旱烟袋上还燃着的火收起来，又恢复最开始雕像般的神态。“再过约摸半个时辰，在这客栈里会发生一些事。届时还要劳烦二位同我坐在这里待着，其余什么都不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