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斯年的身子好得愈发明显,在陆云乾的建议下,他试着起身,双腿有些发软,知南扶着他,缓缓挪步到院子里,迎接久违的阳光。

    光,洒满院落,照得那张惨白消瘦的脸颊生起血色。好久没有再见到如此光明了,眼泪落得顺其自然。蒲斯年仰起头,确认这份炽热和明亮的真切,“活着……”他想张开双臂拥抱蓝天,却只抬起来右胳膊,他低头再努着劲儿,而自己的左臂毫无知觉。

    陆云乾宽慰,“筋骨断了,还好是左臂,以后不耽误你提笔写字。”

    蒲斯年放下右臂,淡然一笑,陆云乾给他擦了一把脸颊的虚汗,“你以后每天都到院子里来走走,晒晒太阳,慢慢就恢复体力了。”

    蒲斯年点头,他努力鞠躬,“多谢陆师傅……”

    陆云乾急忙扶起他,“不必言谢。”

    “斯年无以为报……”

    陆云乾做了个止语的动作,“孩子,斯年已逝,活下来,便有新的开始。”他示意知南跟少年解释余下的故事,“我去给你熬药。”

    蒲斯年没明白陆云乾的意思,他回首望着身旁的僧人,他的记忆停留在亦真探监的死牢里,并不知后话。

    知南扶他回到厢房,倒上一杯温茶,酝酿着他要说的话。

    “师傅……”蒲斯年努力搜寻昏暗牢房之前的记忆,他想起从南郡出发的囚车,僧人也说他听过南音,“你就是那幅画像里的人,对吗?你就是我娘思念一生的皇甫将军,对吗?”

    知南轻轻点头,不敢与少年相望。

    “当年……”提起娘亲,少年过往的痛楚再度唤起,他泪眼婆娑,追问道,“当年你为何撇下她,你可知她被人强娶而去,过得是什么日子?”

    知南不解释,“是我罪孽深重,负了你娘。”他抬起头,望着少年的泪眼,欠身说道,“我,却也没有机会给她赔罪了。你是她的儿子,就代为接纳了吧。”

    少年提起右臂吃力地阻拦僧人的行礼,“斯年已逝……”少年呢喃,“我是不是已经在人间抹去了印记。”

    “你蒲斯年的名字已经在户部抹去了。”

    “那我又怎么活下来的呢?”

    “换个名字。”僧人轻声回道。

    “这么容易?换个名字,就能捡一条性命?可我的模样,刑部大牢里的那些狱卒都认得清楚!”

    “换了名字就行。”僧人继续说,“天下总有相像之人。他们也只得听凭籍帐的记录。”

    少年大概明白了僧人的意思,“你救了我。你有没有危险?”

    僧人摇头,“没有人会有危险。”

    “你救下我,算是偿还对我娘的亏欠?”

    “算吗?我对她的亏欠,又如何偿还得起。”僧人哽咽,叹息一声,“你识文断字,而今重获新生,便给自己选个新名字吧。”

    少年闻言,泛起一丝浅笑,从前一直恨自己做那蒲酒鬼的儿子,而今有机会重新选个人间的名号,也真是件得偿所愿的好事。

    僧人看见那张年轻面孔颇有故人俊美的神韵,满心感怀,人生的遗憾似乎有了些许弥补。

    “重获新生……”少年念叨,思量起娘亲本家的姓氏,“师傅,你还记得我娘的本名吗。”

    “谈瑛瑛……”僧人脱口而出。

    “那我便唤作谈复生。”

    僧人点头,“复生……从此以后,只有谈复生……”

    “无有蒲斯年……”

    僧人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陆苍林推门而入,“斯年!”

    身后的陆云乾提醒,“没有这个人了!”

    陆苍林立即明白,“哦哦,这位同学……”他搁下一碗药,急着将自己打包的烤豆腐和烤馒头拿出来,“知南师傅,这是我调味的新品烧烤,你们尝尝……”

    “多谢陆少。”知南顶礼。

    “这位同学,你怎么称呼呢?”陆苍林笑道。

    “斯年已逝,在下谈复生。”少年拱手。

    “谈复生!”陆苍林点头,“好名字,复生!”

    陆云乾笑道,“复生,孩子,确实是复生啊!”

    知南起身同陆云乾耳语,“今夜贫僧要出门一趟。”

    陆云乾点头,“明白,您从后门走就行。”

    “多谢了。”

    陆云乾和苍林离开厢房,苍林还在念叨“复生”的新名字。

    “你午后去集市租匹马来。”陆云乾吩咐道。

    “买一匹得了。”苍林说道,“过些天咱们医馆也要重新开张,叶枫和您少不了出门问诊,有一匹马还方便一些。对了,爹,我琢磨着咱们是不是要多雇些伙计啊,我的烧烤店肯定是需要有人帮忙的,医馆那边……”苍林这几天就在跟叶枫商量此事。

    “伙计的事情,过几天再说。现在知南师傅还不能离开,咱们不方便雇外人回来。”

    “那我就先给烧烤店准备伙计了。”苍林说道,“烤串味道怎么样?您吃了吗?”

    “我都留给叶枫了。”陆云乾说了一句。

    苍林遗憾,加快步伐往前院走,“我再去烤一些。”

    陆云乾刚要劝,苍林一步蹿出了家门。叶枫走过来说道,“师叔,刚才孟谦大人府上的家丁来传话,说傍晚会安排车马请您去一趟孟府,有要事相商。”

    陆云乾觉得意外,想来大概是有关知南和蒲斯年的事情,便答应道,“知道了。叶枫,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好好歇歇吧。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咱们重开叶家医馆。”

    叶枫欣然,“多谢师叔,叶家医馆终究没有凋零。”

    “叶枫,等我们对京都再熟络一些,自会有更好的办法来查凶手,你师父的案子早晚会有个结果。”

    叶枫点头,“师叔,我也相信,此事早晚会水落石出。”

    陆苍林订做的牌匾送到了,他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将“陆家烧烤”的招牌挂起来,虽弄得满头大汗,心里却是很高兴,他站在桌子上,仔细端详,扶着桌子的灵儿劝一句,“哥,你先下来。”

    苍林跳下桌子,“灵儿,我想今夜要不要搞个试营业!”

    “试什么?”灵儿没听懂。

    “就是预先营业,试试效果。傍晚,你帮我看着炉火,我找叶枫跟我一块儿到门口招徕生意!”

    “哥,叶枫师哥言语不多,你拉他去吆喝,这不是为难他嘛!”灵儿提醒一句。

    “他在旁边帮我敲锣也行。”

    叶枫到底是在傍晚时分被苍林拉去试营业了。不出灵儿所料,站在门口的叶枫只是僵硬地敲锣,听着苍林吆喝,“陆家烤串,欢迎光临!”

    苍林的叫卖声异常新颖,所以吸引了不少看客,他立马奉上准备好的菜单,还有几串热乎乎的肉串,“烧烤第一天,买一送一!”

    看客们看见前几行报价有些却步,“这肉……我们没几个人吃得起……”

    “就是……过年过节的才能吃上一回牛羊肉,这时候,哪里吃得起……”

    陆苍林闻言,立马改换策略,“还有烤豆腐,烤野菜,烤馒头,烤窝头,烤红薯……”

    果然,平价商品一推出,马上就有人开始尝试,“五串豆腐……两串野菜……三串窝头……”

    “别急,别急,慢慢来……”他立马嘱咐叶枫,“帮忙拿笔记一下他们点了什么。”

    叶枫听话照做,将食客们的点单一一记下,苍林赶忙接过灵儿手里的蒲扇,开始烧烤。

    第一批素串完成,食客们头回领略辣椒面的魅力,高呼过瘾。苍林一边扇着炉子,一边指示叶枫收钱,食客们急着在摊位前加码,“再来三串,哦不,五串!”。热火朝天的生意变成当晚的广济路上最耀眼的风景,引得隔壁西华街的食客都来排队尝鲜,兄妹三人应接不暇,忙得满头大汗。

    夜幕降临,炉火正红的时候,长街上却传来刺耳的鸣锣之声,“让开!让开!再敢站这儿把你抓走……”连续的怒喝吓得排队的食客四散而逃,原本熙熙攘攘的门前瞬间一扫而空。

    此时,苍林还在院里烧炭烤串,灵儿帮忙铺洒调料,“哥,外面好像出事儿了!”

    叶枫跑进门来,上气不接下气,“哥,有人要摘招牌!”

    苍林直觉事情不妙,他嘱咐灵儿回厢房待着别出来,而后跟着叶枫出门探看究竟。

    食客们早就被赶跑了,四周的店家虽然没有关门上板,但自觉给陆家烧烤的门前让出空地,搁置下一干官衣车马。

    苍林定睛,原来来者不是生人,是他的旧识魏林泰和韩青。两人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哎呀,陆大少,又见面了!”

    他知道今晚的生意是做不成了,耳语叶枫,“你回院子里,把炉火熄了吧。”叶枫担忧,唯恐苍林有危险,苍林依旧镇定,“不用担心,你越慌乱,他们便会越得意!”

    “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苍林笑道。

    “你以为之前的事儿就算完了?我告诉你,不光你这个破摊位保不住,你南郡的买卖,也在关门的路上了!”韩青开门见山,撸起袖子,抬手喊道,“封门!”身后的差人们拎起封条就要贴上去,苍林挡在门前,面不改色,“你们再大的官员封人家的门总要给个理由吧!”

    “我给你三个理由!”魏林泰整理一下深蓝色的官衣,抬手指着陆苍林,“第一,我怀疑你这新开的铺面缺斤少两,需要封门彻查;第二,你捐税捐得不及时,等我们查完再说;第三,从今天开始,这条街不允许再烧炭!”

    苍林想起礼苑的夜审场面,构陷捏造是他们信手拈来的本事。

    “来人!”魏林泰自从得知陆苍林来到京都,就在盘算怎么整治他,今夜他是在自己的地盘,倒是要看看有没有吐火神兽能跑到京都来,“把他给我绑了!”

    叶枫推门而出,挡在苍林身前,“这位大人,他何罪之有啊?”

    韩青一脚踢在叶枫大腿,摔了一个趔趄,几个差人立马将叶枫按倒在地。

    苍林怒火中烧,他握紧双拳,怎奈自己没有武艺,又不见那夜梦境的力大无穷之奇迹,他努力镇静,做个深呼吸,“大人,不就是要抓我嘛!你按住他干什么呢!”

    “一个也别想跑!”韩青嗤笑。

    “我想跑也跑不了。既然你们都来了,不如尝尝我家的肉串吧!绝对鲜美!”他抬手施礼。

    “你别跟我耍花招”

    “大人带着一众官兵将我团团围住,插翅难逃,我还能有什么花招呢?”苍林笑道,他说话的声音愈发洪亮,恨不能传遍整条长街的每个角落,“想来我这铺子也开不成了,那可都是上好的牛羊肉啊,浪费了简直是犯罪一样!不如各位官爷笑纳了吧!”

    他故意把声音拖得长,变相给对面的家丁报信,刚好惊动了知南。此时陆师傅已经被接去孟府,家丁老吴慌乱没有主意,知南提醒他不能敞开医馆的门,否则魏林泰更为得逞。他躲在门口窥探情况,听得苍林如此嘹亮的声音,明白这是在呼救,知南立马从后门出发,赶去孟府报信。

    韩青和差人们闻见了肉香,也有些嘴馋,将炉子搬过来,捡起上面的肉串就吃起来,新鲜的口感欲罢不能,差人们立马拎着签子狼吞虎咽。

    魏林泰见状怒不可遏,“你们干嘛呢!”

    韩青闻言,立马扔下肉串。

    魏林泰不敢耽搁时间,他知道这个陆苍林不好对付,看见差人们还在大口吞咽,气得跺脚,“你们给我住口!”

    差人们不舍地扔下签子,咂摸咂摸嘴。

    “把他给我锁了!”魏林泰厉声吼叫,“陆苍林,你一介草民,还敢到京都来跟我们叫板?我让你领教领教京都的规矩!来人!上枷!”

    几十斤的枷锁扣在苍林身上,卡着皮肉生疼,立马就直不起腰,只能跪在地上俯首。

    接着,陆家烧烤的崭新招牌被摘下来扔在地上。韩青手起刀落,劈断招牌,对着地上的陆苍林示威,“想在京都做生意,做梦吧你!”

    灵儿哪里还能待得住,她冲出小院,扶着哥哥,泪流满面。

    “姑娘家家……擅自抛头露面……”韩青厉声喊道,“荒唐!”

    灵儿眼泪不止,苍林忍住浑身的痛,努力示意灵儿回去。无奈枷锁沉得犹如一座山,压得他抬不起头,瘫在地上,毫无尊严。苍林的心里泛起一丝绝望,他知道今夜没有神兽登场,提着葫芦的老人也不在身旁,自己的蒲扇还落在小院,真可谓孤立无援。但他仍不畏惧,因为他答应过古庸先生,从此以后,他都不会再丢失勇气。

    “这回我要看看有没有吐火的怪事儿!”魏林泰蹲在他身旁,拉住他脖子上的锁链,勒得苍林呼吸不畅,憋得满面通红,陆苍林记起尸山血海前的梦境,他努力抖动嘴角,魏林泰见他有话要说,松开锁链,耳边飘来一句,“说不定还有白骨骷髅……”

    魏林泰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先试试京都的刑罚能不能让你剩下骨头!”

    苍林觉得颈椎刺痛,天旋地转,可还不忘记嘲笑魏林泰,“你可能还会鼻子流血!”

    “你这个不知死的刁民!把他们都给我带走!”魏林泰一声令下,锁链也捆住了灵儿和叶枫的双手,三人一并要被官兵拉走。

    躲在医馆门口的老吴觉得头皮发麻,准备要跑去报告后院的陆夫人,却听一声响彻长街的怒喝,“住手!”一更更鼓随之而响。

    魏林泰愤而回首,刚要开骂,看见来者,立马收敛了情绪,整理官服,跪地施礼。韩青更为失色,急忙跪地,佩刀掉在地上都来不及捡。身后的一众差人松开捆住的草民,跟着跪地行礼。

    陆苍林身上还嵌着沉重的枷锁,转不了头,不知来者何人。

    脚步声临近,魏林泰叩拜道,“拜见三皇子。”

    陆苍林眉毛一拧——三皇子怎么来得这么早。

    萧亦真今天没有等到李彦大人,径直来到广济路,隔着好远就看见小院门前聚着官兵,不顾一切地飞奔而来。

    他见到跪在地上的苍林、叶枫还有灵儿,怒火立马燃起,抬手指着魏林泰,“把枷锁去了!”

    “三皇子容臣回禀……”魏林泰还要争辩几句,萧亦真拾起地上的刀,“那我亲自动手……”

    魏林泰不敢冲撞,示意差人拆开枷锁。陆苍林卸下一身压迫,直觉腰酸背痛,他晃晃脖子,皮肉更为刺痛,他缓了半天,才能站起身来。亦真走到灵儿身前,看见满眼泪水的灵儿被锁链锁住纤细的双手,抬脚将旁边的差人踢出一丈远,吓得旁人目瞪口呆。他徒手拆了灵儿身上的锁链,疼惜地抚着灵儿发红的手腕。

    魏林泰迟疑,众目睽睽之下,皇子竟然敢如此逾越礼仪,简直荒唐,他便觉有了把柄,“三皇子,臣也是例行公事……”

    亦真转身,提刀指着魏林泰,星目锐利,“你再敢来找他们麻烦,我将你劈成两截!”南郡的事情还氤氲在心头,魏林泰今夜更加得寸进尺,还用锁链捆住了灵儿,萧亦真直觉周身热血都被点燃,手中的刀柄攥得直响。韩青吓得俯首,魏林泰却是保留一丝清醒,皇子当众与民间的姑娘授受不亲,还提刀要打杀户部高官,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就算他三皇子手里捏着自己的死罪罪证,这么做都不合礼法,传出去天家颜面何在。念及此处,魏林泰露出一丝冷笑,他缓缓站起身,“三皇子,臣依法行事,若是您有意仗势阻拦,还要威胁臣命,臣便领了。”说罢,他向前一步,目光冷冽。

    萧亦真同他四目相对,他亦向前一步,“魏林泰,你和韩青在南郡的账还没算,今天,一并了结!”

    “皇子要臣命,臣便舍命。只要三皇子觉得您所作所为,合乎礼法,那动手便是!动不得手,我就要继续拿人!”魏林泰讲得字正腔圆,像是握住了必胜的筹码一样有底气。他三皇子得陛下的命令学习礼法,而今要是敢当街打杀高官,陛下又怎会轻饶了他。

    话音刚落,亦真满面通红,怒不可遏,抬手扬起横刀,“礼法!惩恶扬善才是礼法!”阔刀夺命而来,魏林泰惊呼救命,他万万没料到三皇子出手如此迅猛,躲之不及,闭目呼救。

    情急之时,“救命”喊得格外凄惨,魏林泰本能抬起双手抱住头,不等第二次呼救,就听见钢刀落地的声响。他小心睁开眼,看见飞奔而来的孟谦大人,这才长舒一口气,确认自己得救了,抬手擦着汗水涔涔的额头,回头看见一把青剑扎在门板上。

    孟谦身着灰色便服,撩起衣袍,跪地施礼道,“参见三皇子。”

    亦真左手还握住阔刀横在身前,看见孟谦的施礼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扶孟谦起身。孟谦轻抚他的左臂,示意他放下手中之刀,少年炯炯双眸通红,仍有不甘和愤懑,孟谦轻抚少年的肩膀,终于平息他些许心中的委屈,松手扔下了横刀。

    魏林泰惊魂未定,唇色发白,语无伦次,“孟……孟大人……剑……剑法了得……”

    孟谦拱手见礼,“夜色已深,魏大人这是?”

    魏林泰想起方才的惊魂一刻,冷汗直流,顾不得周旋,赶紧带人走了,小声耳语韩青,“告诉江二爷,告诉江二爷,这个三皇子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要疯啊!”

    孟谦见满地狼藉,没有多问什么。他拔下门板上的青剑收入腰间剑鞘,询问叶枫和陆苍林,“受伤了吗?”

    两人摇头,而后同孟谦行礼,“多谢孟大人。”

    亦真按下心绪,捧起灵儿发红的手腕轻轻吹了吹,“涂些红花。”灵儿收敛了泪水,杏眸中却满是担忧。亦真挤出一缕笑容,星目温暖,“涂些红花,好得快一些。”

    长街的官衣散去,店家开始吆喝,广济路恢复往日的烟火喧嚣。月光下,人影窜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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