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姜让作妖把宋糖身边的男神给气走,病殃殃的躺在躺椅上面,眉目全是得意。

    学着做蛋糕把自己弄得一脸奶油的谢眺看我一眼,他围着一方小小的围裙,慢悠悠的叹气,“你真是。”

    “宋糖还真是倒霉。”谢眺慢悠悠的笑。

    姜让不置可否,“那你呢?如果是你,你会比我更过分吧?”

    谢眺眼眸低垂,没有接话的是,始终和姜让不同,他不会。

    姜让是姜让,谢眺是谢眺。

    他们不一样的。

    二

    余晚没想过自己会于2016遇上那位娇纵的少年,彼时她刚从法国留学回来,提着厚重的行李。

    她修法文。

    她的生命余光只剩下法文,没想过结婚,再次爱上谁。

    少年回头,屹于漫漫人海,目光落在余晚身上轻拂片刻,眼带泪痣。很快,少年拖着身边男性朋友的行李,大步转身就走。

    锋芒毕露。

    似被蛊惑,神使鬼差地余晚扒开人群,步伐凌乱的追上去。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余晚匆匆接近他,拦在少年的面前,死乞白赖的要到他的联系方式,“我是余晚。”

    被拦得急,他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团红润,左手摁着胸膛,偏要抿着唇故作矜持的沉默不语。

    我完了。

    谢眺捂着胸膛想着。

    她很奇怪。

    直觉告诉谢眺,这个栗色短发的陌生女人对他而言相当危险。

    不可以给她。

    脑神经在疯狂的跳动,反驳谢眺的异常举动。

    余晚站人面前,不知为什么从他的脸上读出几分别扭的味道。直觉告诉余晚,他不会拒绝。

    “谢眺。”谢眺沉吟很久,最终翻开手机交出二维码。

    三

    余晚集物一样的喜爱奇怪的少年。

    正如她年少时喜爱的第一个停在在风里看塑料袋运行轨迹的竹马,这位也一样的不同。

    这位也和同龄人没共同语言,嫌弃同龄人太过幼稚,乐趣在于兵法排兵布阵。

    见到他的那一刻,多像。

    好像看到竹马降临身边。

    可他们始终不一样,竹马总是跟在余晚身后,见她犯蠢,也傻乎乎的笑。

    竹马聪慧而藏拙,这位骄傲得要命,把得意挂在脸上,娇纵得要命。

    “我来辣我来辣。”余晚总喜欢找他,也爱粘着他,拉他一起寻乐,“来拼图,一起拼图。”

    余晚把带来的水果拼盘放到桌上打开,拿出两个碟子分装。

    “你可真无聊。”他嘴上不饶人,对余晚的接近却毫不避退,甚至是配合。他接过拼图一块一块的拼上,“就这么喜欢我?余晚。”

    “当然了,喜欢我也没关系。毕竟我魅力无边。”他洋洋得意。

    余晚失笑起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

    灼热的、又刺眼。

    余晚叫他名字:“谢眺、谢眺——”

    他也总是会轻飘飘的回应“嗳——”。

    他和别人不一样,其他人总是回余晚“啥事”、“嗯?”。

    只有他会幼稚的学着余晚叫他的语气,逗弄似地拖长尾音的“嗳——”

    少年性子娇纵,总爱调侃余晚。拿余晚粘他说事。

    他含笑问,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要是我犯错了,你怎办?”

    思索片刻,余晚很认真的作答,“自家人犯错,怎么算犯错?你要是有错,别怕,我舍命陪君子就是了。”

    他愣住。

    好似那时间开始,他对余晚愈发不一般。

    谢眺的自行车是余晚教的,算得上是聪明,余晚没教他多久,三下五除的就学会。

    “谢眺?学自行车啊。”谢孟笑吟吟的走过去和余晚搭话,眼睛夹杂几分狭猝,“麻烦你教我这不成器的侄子了。”

    如果没记错,谢孟记得,他这侄子从小自己骑车上下学。

    谢眺慌乱的上手抓住余晚,“嗯。走了。”

    谢孟失笑起来。

    余晚头次见镇静自若的谢眺这幅慌乱的模样,走远了带着几分调侃,“不就是教你学自行车,你也太害羞了吧。”

    怎么手上滚烫的?余晚话一顿,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抓着自己的手的谢眺。

    顺着目光,谢眺惊慌失措的松开余晚,只觉得夏日的空气怎么如此燥热,整个人慌乱成熟虾子。

    余晚本也害羞,见谢眺红成醉虾,自己到反而放松不少,开始调侃谢眺,凑过去明知故问,“我们谢眺怎么脸这么红啊。”

    后来谢眺站在礼堂上去演讲,结尾的句话是,“我的月亮偏爱于我。所以,我爱我的月亮。”

    礼堂中的人掌声如雷贯耳,叽叽喳喳讨论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于众目睽睽下,望向余晚。

    捧着花束的余晚两耳空鸣,卑劣的心乱糟糟。她担不起肆意妄为的少年,她连自己的情绪都分不明白。

    她原本打算把花给谢眺,当做演讲结束的花送他,只是演讲结束后围上去的人实在是多,余晚心情乱糟糟的,站在人群开外,冲谢眺比手势示意在外面等他。

    四

    余晚察觉到谢眺的心意。

    余晚给谢眺说事,他总是事事有回应。

    行动能力也强。

    余晚小声的抱怨见不到他,谢眺很是冷漠的“嗯”一声挂断电话。

    过会余晚接到谢眺打来的电话,“下楼。”

    余晚探出头,额上带着汗珠热气腾腾的谢眺站在楼下,推着自行车站在外边眉眼弯弯的乐,自行车的前框上放着一盒奇形怪状的巧克力。

    谢眺摸着食指的刀痕,看女生吃得喷香。

    他认余晚一人,不认其他人,相处到后面,娇纵的少年放任余晚头上翻天作乐。

    算是栽进去了。

    算了,余晚的话,也可以。

    娇纵的少年别扭地低头。

    余晚说谢眺是她的弟弟,他就点头说对,余晚说谢眺要听她的,他也实在听她的。

    可当余晚朋友也说他年龄小是弟弟的时候。

    谢眺一本正经的不搭茬,只是小声地说,“不行。只有她可以。”

    余晚家里养过一只会认主的小狗。

    小狗也是这样,从来不张口闭口的把爱挂在嘴边,但是她的小狗只认余晚,余晚叫小狗来,小狗便来,其他人都使唤不了。

    谢眺傲娇又别扭,他从不说在乎,可他听话。

    “余晚,你别总对我动手动脚的。”

    余晚不理解,疑惑的追问好几次。

    都没得到回应。

    直到被连番轰炸问急了,谢眺才别别扭扭的看着余晚扯他的衣袖,耳上通红,“你扒拉我的袖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孩。

    余晚想:

    明明骄傲得说谁都喜欢我,我可受欢迎。在我靠近接触,又一副束手无措的样子。

    实在是太犯规了。

    谢眺说余晚喜欢他,于是看余晚眉毛扭紧一本正经的解释,他慢慢悠悠的偷着笑,略带得意,那你这么粘我,你就是喜欢我。

    他的眉眼得意。

    五

    余晚再次见到回国的竹马,是在二十三岁的生日上。

    谢眺捧着蛋糕,好看的脸上沾着奶油,“余晚,生日快乐。”

    “余晚?好久不见。”谢兆神色恍惚的看着余晚,谢兆随弟弟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只是让谢兆没想到的是,谢眺的朋友会是余晚。

    身边的妻子拉了拉谢兆,谢兆温和一笑,把订婚的妻子介绍给余晚,“这是我的……未婚妻。谢眺是我的弟弟。余晚是我初高中的同学。”

    同学。

    “嗯。”余晚没想过,她想过阔别重逢的场景会是这样。

    太糟糕了。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余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错事。

    怪不得那么相似。

    先是爱上哥哥,再是遇见弟弟。

    荒唐至极。

    谢眺看看哥哥,又看看余晚。察觉到几丝意味不明的味道。

    余晚不敢告诉谢眺关于谢兆的事情,也不想告诉他为何见他第一面就如此主动靠近。

    他那样娇纵的人。

    谢眺。

    余晚想到谢眺。

    他太傲慢了。

    他太过傲慢。

    又尚且年轻。

    六

    “承认吧,你喜欢他。”朋友笑着对余晚说。

    余晚懒得分清。

    她分明不该认识谢眺的,他们的生命本不该有交集。

    手忙脚乱的余晚把谢眺推给一个小姑娘。

    那天谢眺好愤怒。

    他很受欢迎,很快谢眺领着一个女生站余晚面前说笑。

    余晚笑不出来。

    他问,“我要不要继续和那个女孩聊天。”

    余晚说,“那挺好的,祝你幸福。”

    朋友说,“……死了三天的人嘴都没你硬。”

    谢眺克制着不搭理余晚,余晚也不找他,她知道不该继续。

    且不论谢兆的事情。谢眺也足足小她六岁。是她犯浑,找上谢眺。

    余晚爬上山峰,“哇啦——”的大叫。

    余晚喜欢他,还是因为他与谢兆如此相似?

    余晚不知道,他们如此相似,又截然不同。

    也许沉迷的是被少年偏爱的感受。

    亦然喜爱那天晚风穿透爬山虎呼啦啦的晚霞垂落,谢眺说,一直谈恋爱多没意思啊。我想找一个人就够了。

    他站在整墙的爬山虎下,受尽追捧的、矜贵的少年,吐露他的秘密。

    余晚回家翻出字典,里面粉色的便利贴上,是竹马告白的便签,“……还有,那些画集是我写的、也有我的素描给你。我如此爱慕你。我是自私,选择将重要的物品藏在这里,委托给朋友转交于你。……无论怎样,请记得我。”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好歹我们青梅竹马一场,不要忘了我。”

    谢兆太自私,远赴他乡,也不肯放过余晚。

    自此,噩梦开始,久久不能忘记。

    七

    “为什么呢?”姜让问年轻的学生会主席。

    “已经不可以了。”谢眺摇头声称不好。

    “我以为你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骄傲的少年为她已经退步很多。

    初次见面,心中悸动得太厉害,明知余晚危险得要命,还是给了联系方式,这是第一次。

    学习法语,这是第二次。

    装傻学自行车,这是第三次。

    ……

    把她写进电脑,这是第十八次。

    她不喜欢我说错话,我再也没说过,这是第十九次。

    给余晚做生日蛋糕,这是第二十次。

    知道她和哥哥的事情,我当做不明晓,这是第二十一次。

    她给我介绍其他女孩,我又翻篇算了。这是第多少次,已经记不清。

    可是余晚。

    你没勇气走向我。

    骄傲如谢眺。

    谢眺只会止步于此,仅此而已。

    八

    多年之后,余晚仍然记得,她犯浑也做错事情。

    她处心积虑地接近一位娇纵的少年,对他全心全意的好,哄他开心,粘着他,总是无条件的相信他,听他的苦恼……陪伴他于身侧。

    少年性子娇纵,明明得意得很,得意余晚对他的爱慕,一面狂妄得要命。

    一面又害羞得紧。

    余晚出言调侃,少年总会回答,“你怎么这么不知羞。”

    余晚喜欢的要命。

    她清醒的知道,谢兆和谢眺,分明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人。

    余晚欺骗自己,“我只是因为他与竹马相似而接近。”

    一面又克制不住的接近。

    可是谢眺。

    太过傲慢。

    余晚蒙骗自己,“我分不清喜欢的到底是谁。”

    他生气的那日,余晚去他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坐了一下午。听到周遭女孩提及他的名字。

    正如他孔雀开屏所说的那样,他很有名气。

    余晚有些失笑,起身走了。

    那分明是他的青春,与余晚无关的青春。余晚却横插一脚,扰乱宁静。

    辗转回乡,余晚告诉自己,算了吧,毕竟连自己也不明白,那莫名的悸动——到底对谁。

    我不喜欢谢眺的。

    余晚一遍遍告诉自己。

    我不喜欢谢眺的。

    我不喜欢谢眺的。

    余晚把所有的情绪,压抑着练字。于是,字写万遍千遍。字帖写烂好几本。

    疯狂的情绪,禁锢在笔迹里,一笔、一笔,吞噬欲望,字字泣血。

    被束缚在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字里。

    九

    2019,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笔译的余晚又回到曾经这个地方。

    机场,谢眺让司机把车停在余晚的面前,摇下车窗,说,“上车吧,送你回家。”

    车上,谢眺忽然开口,“我都不知道你和我哥是青梅竹马,余晚。”

    他还是知道了。

    余晚乱糟糟的。

    “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吧。”谢眺问。

    余晚沉默。

    余晚就这样在谢眺家里小住一个半月。余晚想要出门,会被人拦下,轻声细语的道歉,“抱歉。”

    “到底要气多久。”余晚暗自琢磨。

    直到误入书房,看见里面是在做不同事情的余晚的油画,琳琅满目。

    破旧的自行车、一块拼好的拼图、书页、纸张、羽毛球拍。

    余晚懵了几秒,门“吱呀”一声推开,谢眺走近弯身,他太好看了,好看到余晚片刻失去神智恍惚,身上又带着朝气和生机。

    没有人比余晚更加清楚。

    谢眺和谢兆分明如此不同。

    谢眺眼神侵略让余晚倒退一步。余晚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表情,不像以往那样温柔的,他是肆无忌惮的。

    “你害怕我吗?”

    但是,余晚看见谢眺的眼底是克制和压抑。

    余晚摇头,忽然笑起来,“你不会做出格,对吗?”

    谢眺沉默很久,“兴许高估我。我不是在外表现出来的温和的人。骨子里我是恶劣的。”

    她当然比谁都要清楚、明白,谢眺是一个恶劣的人。

    享受追捧,又要故作矜持。

    “你不会。”余晚笃定。谢眺从不会让她失望。

    谢眺眼睛里带着些恼怒。

    谢眺小心翼翼的靠近余晚,呼吸交缠,贴上柔软的唇面。

    他只想讨一个吻。

    谢眺退后半步,眉眼耷拉带着控诉,“你太过分。”

    余晚问了最后一句话,“你是故意让我知道的,对吗?”

    故意让我知道,你从来不是翩若的小公子。

    让我知道,你本来面目坏得透底。

    谢眺目光愤愤的看着余晚,没有回答,把书桌上的照片一块块的收进纸箱子里,“我会把这些处理掉。你自己走吧,我不会再找你。”

    “我可以留下来吗?”余晚问,“我不害怕这样的谢眺。无论谢眺是怎样的,我都不害怕。我知道,谢眺不会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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