祇觉得太宰治好像是在哭。后来据森先生说,他没有掉眼泪。“不是谁都跟祇一样哎!”森鸥外说。

    当时她又看不清,睁眼全是血红色,只能勉强凭借他的声音来识别。胳膊好像脱臼了,腿很痛,但是动不了。肚子也很痛,因为被踢过很多下。太宰治在说什么她也根本听不清楚,于是装作很酷的样子挥挥手说:“你不要吵我!我睡一觉,等全部愈合了叫我嘛。”

    但是太宰治好像声音更大了,还有点颤抖。

    那是自然。她不仅没有抬起手来,声音还很小,整个人昏昏沉沉像在讲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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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祇被太宰治带回了□□,整个人被绷带绑着像个木乃伊;意识还是不清醒的,甚至需要氧气面罩。中也刚刚出差回来就被通知了“祇重伤濒死”这件事,重力使先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用异能力就窜了出去。病房里只有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

    他先冲过去仔仔细细确认了祇的状况:的确被伤的很重,全身都打着骨折了的木板,头部似乎也受到了重击。中也一把捏碎了桌子一角。

    “谁干的?”他很冷静地问。

    “mimic的首领。”织田作回答,“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下这么狠的手。按理来说不大可能。”

    哪里不可能?中也很快想清楚了什么:她是仗着自己可以愈合,百折不挠地用尽各种方法阻碍那个人离开,于是那个人从最开始的“打晕她就走”变得逐渐不耐烦和歇斯底里,为了暂缓她愈合的特性故意用了非常狠毒的手段。

    他绷住了下巴,问那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她是不是为了你啊,太宰?”

    太宰治只是沉默着看了他一眼。

    中也有点想揍他一拳,可是一想祇也这样孤身犯险地保护过他,突然觉得整个房间里三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宰治看起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织田作想。也许是那天祇醉酒他带她回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是那个孩子主动踏进了太宰的浓雾里,试图找到他吗?

    没人能搞清楚他此刻沉默着是在想什么。织田作默默想着:那天他去咖喱店一切如常,根本没有再想起来什么mimic首领。所以祇一直去咖喱店,其实就是在抹除什么踪迹吧?甚至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办法,让那边还以为自己的算计成功实施了,正满心得意可以解脱了地等着他去。

    也许她是为了太宰,但是她仍然赔上性命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且——小孩子们那天还在问,很漂亮的姐姐什么时候再来。

    织田作觉得自己想清楚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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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个月祇都处于昏迷状态,但是身上的伤都已经完全愈合了,甚至脑震荡之类的外伤也检查不出问题。中也和旗会的人一直呆在医院,看起来都很低落,忧心忡忡的样子。织田作每天会去给花瓶里换一束花。

    太宰治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直到有一天中也从不知道哪条河里捞出来一个湿漉漉的家伙,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结果送到医院才知道,他入水前还吃了大量乱七八糟的药。

    好像不是预谋好的一样,而是万念俱灰的状态之下随便做出了一切能伤害自己的选择。

    织田作把他的床位拖到了祇的旁边,虽然中也看上去很想骂人,但是看了看那个嘴里插着管子、状况看起来比昏迷一个月的人还糟糕的家伙,很勉强地放手了,不过还是很凶狠地威胁:“这家伙醒了以后就赶紧出去!”

    □□一点也不缺嘴硬的家伙。

    织田作面不改色地想。比如太宰治,躺在这里就是一只死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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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祇是在太宰治拔掉管子的当天醒过来的。当时病房一个人也没有,中也他们被叫回□□分配什么任务了——如果不出意外中也又要出差;织田作去前台给太宰治办理出院手续。

    太宰治仍然很沉默。以前那个微笑面具大概被丢掉了。他很仔细地数祇的眼睫毛,好像那是很严肃的课题研究。数着数着睫毛动了一下,他很懊恼:刚刚数的不知道是哪根了。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眼睛。黑色的带一点棕调,带着一派天真和纯善,就像末日审判时天使的眼睛。

    “治。”

    太宰治被刚才的状况搞得猝不及防,下意识答应了一声刚刚女孩子有些喑哑的声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第一次见面时,两个人交换名字,他说“你可以叫我治”,但是她还是叫他“太宰先生”,后来叫他“太宰”,没有一次叫过“治”。

    “哎呀,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这么叫哎。感觉有点冒犯。”女孩子很是苦恼地抬手抵一下额头,浓郁的黑色长发泛着健康而有生命力的光泽摊在床上。“虽然叫太宰也很冒犯啦。”

    她好像要坦白了。太宰治惊惶起来。这种情况下的坦诚除了是遗言好像没有别的可能。他立刻开口:“这种事以后再说也……”

    也来得及。可是她看过来,眼睛里又充满了悲悯。他就知道:没有以后了。

    祇很努力地伸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您现在看起来很可怜哦。我会放心不下哦?不过当初您也丢下我一个人潇洒消失过,这回是一报还一报咯。”

    “你说的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认识过你?”他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不是这里。”她颤抖了一下。“您,在某一个世界,为了保护织田先生,用尽心思谋划了很多年,最后从黑手党大楼的那个用来停飞机的楼顶,跳下去了。”

    “那些年您一直很好地教导、养育我。”她强撑着继续说,“我能够理解您最后为什么一定要赴死。但是我见到您最后一面的时候,您好像也看出来了我不会让您一个人离开。”

    “我说了什么吗?”太宰治感觉两个人好像两只非要揭开伤疤的小兽,不会对上眼睛,就不会感觉疼痛。

    您说。

    “您说,”她绝对是又哭了,呼吸很不顺畅,说了上句没有下句,“我是您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怎么能随便、”

    “好了。”太宰治开始感觉不对劲,他试图拿开覆盖在眼睛上的手。

    “但是,太宰治也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她很轻柔地说。“您不……”

    然后是心电图变成直线的警报声。

    那时候织田作刚刚出现在门口,听见声音立刻呆住了,可是他看见太宰治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不太悲伤的笑容。

    “织田作,”他甚至有些快乐,“我想清楚了。我们应该去做救人的一方。”

    织田作把紧抠住门框的手放松,发出放松喉咙的一声应答,“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能这么想,我倒是很意外。”

    “因为你看,这位美丽的小姐,即使生命瞬间流逝,也带着非常温柔、非常放心的表情呢。”太宰治把手里那只垂下去的手放在两手间揉一揉,非常轻柔地吻一下。“我们走吧。”

    头发的光泽仍然闪烁着健康和生命力,随着太宰把窗帘拉上,那点光泽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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