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菟是从椒房宫一路走回到掖庭的。
寻常贵人出行，自有轿辇备着。可她身份特殊，身后跟着的女侍也不知如何行事。
可这於菟却偏偏兴致勃勃地走在一条条大同小异交错曲折的宫道之中，就连身后的女侍都不由得怀疑於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往何处走。
偏偏於菟每次都能准确地选出十数天前她从永巷出来走过的道路。
她对方向路线，一向记得又快又准。
纵使她之前从未离开过永巷的那处大殿，可只要有心训练，总是会有办法的。
於菟不时露出好奇的神情，向女侍询问不同岔路通向何处。
女侍也知晓於菟从未离开过掖庭，便也一一告知。
直至永巷宫门外，於菟远远地瞧见似乎有个眼熟的身影，眸中眼神流转。
她转头看向女侍，灿然一笑：“你回去吧，我对这熟得很。”
女侍正欲开口，可一抬头却望见那守卫森严的永巷大门，当即脸面露犹豫。
出入永巷，必得有手令印信才行。若她这般跟了进去，只怕出来便难了。
“这一路辛苦你了，想来王女殿下身边也要人伺候，快些回去吧。”
女侍闻言，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永巷，便也不再坚持。俯身行礼后，便先行转身离去。
於菟也并不在意女侍，反倒颇有兴致地放慢脚步，静静向永巷宫门前的二人走近。
才刚刚靠近，便听得其中一位宫人趾高气昂地支使另一位宫人帮其送东西。
似乎正恰巧要送往她所住的那处殿室。
而另一低眉顺眼忍气吞声的宫人，也正是让於菟眼熟的月娥。
於菟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她可不记得这位月娥宫人是这般没有脾气的人物。
她被召去椒房宫之前，与月娥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这宫人眼中藏不住的野心，可是给於菟留下了深刻印象。
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与月娥“相谈甚欢”了一次。
这倒是巧了，於菟看着月娥顺从地接过东西转身向永巷走去。其身影步伐间，竟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於菟只觉得颇为奇怪。
便也跟在其身后，没有做声。
拘禁罪人的永巷，远要比贫空的掖庭还要凄寂。
宫道左右的深巷之中，还隐隐约约传出受罚宫人的悲嚎之声，让人闻得脊背发凉。
月娥走在其中脸色发白，眼中却是一片坚毅。
想起上次在那处大殿中碰见的贵人，月娥心中一片火热。
她出身良家，若不是因为家中遭变，又怎会自愿入宫。
入宫之后，却偏偏被分到了这掖庭来，受尽了宫人们的磋磨。
可若是真得了那位贵人的青眼......就算那些姑姑们又如何，到底她们也不过是宫人罢了！
她月娥从来不是轻易认命的人！
虽不知这贵人为何会居于永巷之中，可从旁人的语焉不详中她也知道这贵人并非是有罪被拘。
只要不是罪人，就总有办法出去。
要是贵人肯垂青一二，带她出掖庭不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到时......
“诶！”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身后突然响起的一声轻呼，惊得月娥把手中的盒子都歪了出去。
好在一双手稳稳地接着了掉落的锦盒，月娥转头看去，陡然大惊。
只见於菟正站在她身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贵！贵人！”，月娥双目睁圆，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所思所想的人竟就这样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又瞧见自己带着的锦盒，竟被於菟拿在手中，又不由得心中一紧。
“怎么，我瞧着这么可怕吗？”
於菟面带笑意，顺手颠了颠手中的锦盒，却意识到什么，挑了挑眉看向月娥。
“奴..奴不敢，只是不知贵人会突然出现在此地，难免惊诧。”
听她的言谈，倒不像个普通宫人，反倒与外头那些女侍的口吻有些相似。
只是於菟却不甚在乎，她有意与此人接触，自然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
於菟突然回想起这一连多日，在椒房宫遇到的诸多人等，心思微动。
不由得学着那些女官姑姑们的语气，淡淡地对月娥说道说道：“恰好从椒房宫拜见娘娘与殿下回来，没想到竟碰巧遇见了你。”
说罢，她侧眼看去，果然瞧见月娥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可是...王后娘娘与王女？”
月娥呐呐问道，得了於菟点头后当即叹道：“贵人果真恩宠不凡。”
於菟面上不动声色，反倒开口问道：“方才那宫人欺负你，为何默不作声？”
月娥面色一紧，显然没想到方才之事竟被於菟尽数知晓。迟疑了片刻后，方才流露出几分凄哀的神情。
没等她开口，於菟便笑了笑，拿起手中的锦盒道：“这是你要送去我那的东西？”
“贵人！”，月娥神色大变。
下一瞬，於菟便径直将锦盒打开。
只见锦盒之中，竟什么也没有。
“你是有意等在永巷前，故意引得旁人来‘欺凌’你？”，於菟将空无一物的锦盒举至月娥眼前，一字一句说得她冷汗尽出，“你可知，这永巷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贵人饶命！”
月娥浑身一抖，惨白着脸便要跪倒下去。可刚俯下身子，却被稳稳地拉了起来。
抬头看去，就见贵人笑意粲然地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是想来见我。”，於菟面带笑容，将月娥拉至身旁，学着方才见过的王女的模样，语气温和柔地说道：“我也喜欢你，你来见我，我自然是高兴的。”
月娥自是感激涕零，大悲大喜。
“你是前月刚入宫的宫人？”
二人一同走在颇为幽深的宫道中，於菟的语气平淡，月娥却不敢疏忽。
“回贵人，奴婢确是刚进宫的，如今被分在了制衣局的浣衣所。”
“浣衣所？那里似乎有道直接从宫外引进来的水渠。那地方比邻宫角，倒是难为你跑这么远过来。”
月娥额上沁出一丝冷汗，好在於菟接着便又道：“你是哪里的人？”
“奴婢是清曲县木荷乡人，原是安陵李氏，太祖父跟随先太后迁来灵都。”
仪洲历朝王后皆出自南朝大族，与仪洲通婚时往往会有大批户民一同迁徙来到仪洲安家。
月娥有意在於菟面前提及自己有氏民的身份，却失落地发现贵人似乎不甚在意。
“清曲县？木荷乡？那你进宫是如何来的，可是走得水路？”，似是发现自己问得有些急，於菟露出一副好奇却又随意询问的模样，“也不知你一路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月娥自当是贵人好奇外头的事情，她也正愁不知如何接近於菟，哪有不说的道理。
不仅处处说得仔细，更有意说得好玩有趣，逗得於菟笑不落脸。
而自然便也没注意，於菟虽面上笑意柔和，眼中却是精光一闪。
寻常贵人出行，自有轿辇备着。可她身份特殊，身后跟着的女侍也不知如何行事。
可这於菟却偏偏兴致勃勃地走在一条条大同小异交错曲折的宫道之中，就连身后的女侍都不由得怀疑於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往何处走。
偏偏於菟每次都能准确地选出十数天前她从永巷出来走过的道路。
她对方向路线，一向记得又快又准。
纵使她之前从未离开过永巷的那处大殿，可只要有心训练，总是会有办法的。
於菟不时露出好奇的神情，向女侍询问不同岔路通向何处。
女侍也知晓於菟从未离开过掖庭，便也一一告知。
直至永巷宫门外，於菟远远地瞧见似乎有个眼熟的身影，眸中眼神流转。
她转头看向女侍，灿然一笑：“你回去吧，我对这熟得很。”
女侍正欲开口，可一抬头却望见那守卫森严的永巷大门，当即脸面露犹豫。
出入永巷，必得有手令印信才行。若她这般跟了进去，只怕出来便难了。
“这一路辛苦你了，想来王女殿下身边也要人伺候，快些回去吧。”
女侍闻言，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永巷，便也不再坚持。俯身行礼后，便先行转身离去。
於菟也并不在意女侍，反倒颇有兴致地放慢脚步，静静向永巷宫门前的二人走近。
才刚刚靠近，便听得其中一位宫人趾高气昂地支使另一位宫人帮其送东西。
似乎正恰巧要送往她所住的那处殿室。
而另一低眉顺眼忍气吞声的宫人，也正是让於菟眼熟的月娥。
於菟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她可不记得这位月娥宫人是这般没有脾气的人物。
她被召去椒房宫之前，与月娥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这宫人眼中藏不住的野心，可是给於菟留下了深刻印象。
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与月娥“相谈甚欢”了一次。
这倒是巧了，於菟看着月娥顺从地接过东西转身向永巷走去。其身影步伐间，竟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於菟只觉得颇为奇怪。
便也跟在其身后，没有做声。
拘禁罪人的永巷，远要比贫空的掖庭还要凄寂。
宫道左右的深巷之中，还隐隐约约传出受罚宫人的悲嚎之声，让人闻得脊背发凉。
月娥走在其中脸色发白，眼中却是一片坚毅。
想起上次在那处大殿中碰见的贵人，月娥心中一片火热。
她出身良家，若不是因为家中遭变，又怎会自愿入宫。
入宫之后，却偏偏被分到了这掖庭来，受尽了宫人们的磋磨。
可若是真得了那位贵人的青眼......就算那些姑姑们又如何，到底她们也不过是宫人罢了！
她月娥从来不是轻易认命的人！
虽不知这贵人为何会居于永巷之中，可从旁人的语焉不详中她也知道这贵人并非是有罪被拘。
只要不是罪人，就总有办法出去。
要是贵人肯垂青一二，带她出掖庭不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到时......
“诶！”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身后突然响起的一声轻呼，惊得月娥把手中的盒子都歪了出去。
好在一双手稳稳地接着了掉落的锦盒，月娥转头看去，陡然大惊。
只见於菟正站在她身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贵！贵人！”，月娥双目睁圆，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所思所想的人竟就这样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又瞧见自己带着的锦盒，竟被於菟拿在手中，又不由得心中一紧。
“怎么，我瞧着这么可怕吗？”
於菟面带笑意，顺手颠了颠手中的锦盒，却意识到什么，挑了挑眉看向月娥。
“奴..奴不敢，只是不知贵人会突然出现在此地，难免惊诧。”
听她的言谈，倒不像个普通宫人，反倒与外头那些女侍的口吻有些相似。
只是於菟却不甚在乎，她有意与此人接触，自然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
於菟突然回想起这一连多日，在椒房宫遇到的诸多人等，心思微动。
不由得学着那些女官姑姑们的语气，淡淡地对月娥说道说道：“恰好从椒房宫拜见娘娘与殿下回来，没想到竟碰巧遇见了你。”
说罢，她侧眼看去，果然瞧见月娥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可是...王后娘娘与王女？”
月娥呐呐问道，得了於菟点头后当即叹道：“贵人果真恩宠不凡。”
於菟面上不动声色，反倒开口问道：“方才那宫人欺负你，为何默不作声？”
月娥面色一紧，显然没想到方才之事竟被於菟尽数知晓。迟疑了片刻后，方才流露出几分凄哀的神情。
没等她开口，於菟便笑了笑，拿起手中的锦盒道：“这是你要送去我那的东西？”
“贵人！”，月娥神色大变。
下一瞬，於菟便径直将锦盒打开。
只见锦盒之中，竟什么也没有。
“你是有意等在永巷前，故意引得旁人来‘欺凌’你？”，於菟将空无一物的锦盒举至月娥眼前，一字一句说得她冷汗尽出，“你可知，这永巷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贵人饶命！”
月娥浑身一抖，惨白着脸便要跪倒下去。可刚俯下身子，却被稳稳地拉了起来。
抬头看去，就见贵人笑意粲然地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是想来见我。”，於菟面带笑容，将月娥拉至身旁，学着方才见过的王女的模样，语气温和柔地说道：“我也喜欢你，你来见我，我自然是高兴的。”
月娥自是感激涕零，大悲大喜。
“你是前月刚入宫的宫人？”
二人一同走在颇为幽深的宫道中，於菟的语气平淡，月娥却不敢疏忽。
“回贵人，奴婢确是刚进宫的，如今被分在了制衣局的浣衣所。”
“浣衣所？那里似乎有道直接从宫外引进来的水渠。那地方比邻宫角，倒是难为你跑这么远过来。”
月娥额上沁出一丝冷汗，好在於菟接着便又道：“你是哪里的人？”
“奴婢是清曲县木荷乡人，原是安陵李氏，太祖父跟随先太后迁来灵都。”
仪洲历朝王后皆出自南朝大族，与仪洲通婚时往往会有大批户民一同迁徙来到仪洲安家。
月娥有意在於菟面前提及自己有氏民的身份，却失落地发现贵人似乎不甚在意。
“清曲县？木荷乡？那你进宫是如何来的，可是走得水路？”，似是发现自己问得有些急，於菟露出一副好奇却又随意询问的模样，“也不知你一路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月娥自当是贵人好奇外头的事情，她也正愁不知如何接近於菟，哪有不说的道理。
不仅处处说得仔细，更有意说得好玩有趣，逗得於菟笑不落脸。
而自然便也没注意，於菟虽面上笑意柔和，眼中却是精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