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得那么快,不会没仔细包吧。”

    孟芙的手指拨弄了一下牡丹花枝,高高在上地挑剔,“粉色的花要搭配白丝带,这个只能算是勉勉强强。”

    赵馨月耐心地听她讲完,有条不紊地打好了收据。

    余云心帮店长把花抱在怀里,沉甸甸的花压得人快要弯腰,高高低低叠起的花朵遮挡了脑袋。

    这花的价格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孟芙要是不肯付钱怎么办?

    花都已经包好了,要是孟芙不要,她就重新拆分吧。

    余云心不舍地捧着花束,店长不常包这种华丽风的花束,拆了好可惜。

    孟芙滔滔不绝地讲完,看见赵馨月等候在收银台后等着她付款。

    赵馨月低着头,听着孟芙把话讲完,不敢反驳一句。

    孟芙心情大好,她不是能说吗?怎么不说了?

    手机在扫码器上发出叮的一声,打印好的收款票据也跟着出来。

    赵馨月松了一口气,好久没接到过大单子了,好开心啊。

    孟芙把花从余云心手中夺过来,“给我,我已经付过钱了。”

    余云心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孟芙叫出声,“两千四百,赵馨月你坑人呢。”

    孟芙将花扔回余云心手里,怒不可遏,“我要告你,什么花能值三千,快把钱给我退回来。”

    余云心暗叹一声,四舍五入舍得也太狠了吧。

    赵馨月不慌不忙地撕下被忽略的发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每种花的单价都有。”

    孟芙接过来看,光是进口郁金香和绣球的单价都几百了,笼统加起来绝对是有几千块的。

    她翻来覆去地去看小票,愤怒地问:“这价格不对,哪有那么贵的花,你怎么能高价售卖?”

    “是你不了解市场价,”赵馨月善解人意地把进货单拿给她看,“要是不信,你可以去其他店问一问。”

    余云小声为赵馨月辩解,紧张得手指出汗,“是啊,我们卖的花都是正常的市场定价,两千四百是店长优惠之后的价格。”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网红,才不会在意一点钱,原来不是。”

    赵馨月懊恼地说:“早知道你嫌贵不给你推荐高档进口花了,白费我一番心思。”

    说完,她上前以一种前辈的姿态劝解,“你都进花店当店员了,还是要趁早了解市场价格,不然花都没法卖。”

    这下钱都给了,给的钱还不是现金,孟芙又不能从她手里夺走。

    她将余云心手里的花抱过来,举着比她高了半个头的花,咬牙切齿地说:“这点钱我怎么出不起,只是担心你黑心高价卖。消费者当然有维护自己的权利,我没做错什么。”

    赵馨月笑着鼓掌,“你说的对,我们很支持消费者维护自己的权利,欢迎下次光临。”

    孟芙气得手发抖,走到店门前恶意袒露,“你给我等着,赵馨月。”

    等人走了,赵馨月的笑立刻冷下去。

    想欺负她,门都没有。

    余云心说:“店长,她好像生气了。”

    赵馨月说:“没事,谁还不会生气了。”

    上次孟芙造谣店长,害的她们一天都没开张,余云心记得清清楚楚,如今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祁舟工厂里那批货追到了】

    手机里冒出林渌的信息,赵馨月心猛跳了一下。

    祁舟打了电话没多久,说货追不回来,没想到林渌那么快就回话了。

    其实,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林渌只是将赵馨月这个客户介绍给祁舟。

    赵馨月心想跟林渌做生意还真是幸运,不叫人亏一点。

    【卖家信息已经查到,要买回来必须高价,不划算。不过,选择权在你】

    【谢谢你】

    林渌把买家信息发过来,之后便没了回复。

    赵馨月不期待他能有什么回复,能帮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

    晚上,结束了一天的营业。

    赵馨月走在街上,听街上的邻居在聊半山腰建设的疗养院。

    她一次都没有去过,不知道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回到陈凤家里,赵馨月洗了澡,洗澡的时候想起来没在隔壁见到林渌。

    这两天,他好像回家都比较晚,可能是疗养院那里比较忙。

    洗完澡,赵馨月躺在床上发呆。

    她将手机贴近耳朵,“妈?”

    “馨月,是我。”

    话里的声音带着梗咽的哭腔,赵馨月赶忙坐起来。

    赵馨月焦急地问,“妈,是不是赵明德来找你了?”

    庄令美摇头,顾不上擦眼泪,“不是。”

    赵馨月绷紧的心松懈了一点,眉头依旧皱着。

    庄令美哭泣说:“馨月,我真没想到。离婚之前,我明明把身上的债务都还完了。可是,我没想到赵明德还留了一笔。”

    赵明德做生意走下坡路,不得去银行借款,抵押房子,用他的身份证借完了就用庄令美的身份证借。

    她不懂生意上的门道,只知道生意亏钱必须要尽快还上去。

    当时,庄令美没想离婚,赵明德又保证很快就会还上,庄令美就同意了。

    庄令美声音凄凉,“欠钱的人要把我告上法院,法院的传票都寄到了,我还没敢收。”

    “再不还款,法院就要冻结我的银行卡了。”

    赵馨月心中忐忑,“你知道欠了多少吗?”

    “还差十三万,”庄令美心如死灰,“我根本就还不上,卡里的钱都加上也还不上。”

    他们离婚才几个月不到,所有的财产都变卖还债,庄令美一分钱都没拿到。

    好不容易工作存了一点钱,现在却要还债。

    四周寂静,赵馨月呼吸都变得困难,“妈妈,没关系,我还有钱,应该够的。”

    “馨月,妈妈对不起你”庄令美说:“我没想到他还留了一笔债,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我要是多上些心就不会连到底有多少债务都不知道。”

    “我以前太傻了,他只要借钱我就签字。”

    赵馨月轻声说:“妈妈,别哭了,我会想办法的。”

    她隐藏通话界面,去查看银行账户,账户上的钱倒是能把这十三万还完。

    赵馨月镇定自若,“妈,我的钱够了。我们先把钱还了,不会上法院的。”

    她的头靠在墙上,浑身好像都没了力气一般。

    花店的生意花掉了赵馨月所有的积蓄,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想起她奋斗的日日夜夜,赵馨月疲惫不堪,有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妈妈,没关系。我们把债还了,钱还能再挣,我们会越来越好。”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平静地望着墙壁,“妈,你确定这是最后一笔债了吗?”

    “嗯。”庄令美艰涩地回答,她把借钱的所有资料都翻了一遍,就剩这笔债了。

    赵馨月温柔而坚定,并无责怪的意思,“那就好,别哭了。”

    电话里,庄令美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无尽的压力像是汹涌的岩浆,滋滋冒泡,势必将人燃烧殆尽。

    为了避免这是一场骗局,赵馨月明天要亲自回万京把钱还了。

    她心里抱有侥幸,万一庄令美只是被骗了,根本没有这笔债务。

    可是,当看到妈妈发来的法院传单,赵馨月的心凉了半截。

    她试图看出破绽,找出伪造的证据,可是什么破绽都没有。

    昏暗的房间,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照着她的脸。

    眼睛酸涩,头也疼得厉害。

    赵馨月起身,换掉睡衣,穿上一双普通的白鞋下楼。

    陈凤的房间紧闭,赵馨月悄悄地拧开门把手。

    来到院子里,她终于放任脚步声变大,用钥匙开了铁门。

    沿着青苔石阶,赵馨月深入密林处,攀着青云山的地势逐步登高。

    小飞虫在路灯下盘旋,偶尔扩大的风也卷不走它们。

    赵馨月不累,只觉得越来越有精神。

    她总算知道为何伤心的人总爱夜游,赵馨月如同被贬的古人,在夜色中寻找一丝安慰。

    夜晚促进思考,使人暂时忘记悲伤的记忆。

    在平整的半山腰上,赵馨月见到了邻居口中那个高级的疗养院。

    建筑不高只有两层,院落中的回廊林木环绕,刷上新漆的房间整齐有序。

    左边是绵延不绝的柏油马路,右边是一大片灌木花从。

    愣神半晌,豆大的雨滴砸在了赵馨月的额头上,有些疼。

    顷刻间,无数的雨滴冲向大地,瞬间浇湿了路面。

    来不及下山,赵馨月的手放在头顶,跑到了疗养院的回廊处。

    疗养院的内部还未装修,房间都是没有门的水泥间。

    赵馨月走出回廊,参观着这间疗养院。

    她以前学的是室内设计,所以看到这栋建筑,仿佛已经可以看到装修好的样子。

    赵馨月的脑海自动生成了每个房间的设计图,她沉迷其中,如痴如醉。

    拧开一扇木门,赵馨月才发现里面亮着灯。

    “你怎么在这?”

    林渌没起身,手中的钢笔却顿了顿,在纸上画出鲜明的线。

    赵馨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关上门要走,外面的雨水未停。

    雨滴落在地上,卷起尘土,渐渐形成了小水洼。

    木门打开,林渌站在了她面前。

    雨水的涟漪一圈一圈,潮湿的雨水味,潮湿的花香味。

    半晌,林渌邀请说:“小心淋了雨,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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