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热了,赵馨月期盼着快点入秋,温度低下来,花店里的花也好保存。

    夏天,花店的生意一般是不好的,赵馨月的店却是个意外。

    店里来的人太多,喜欢赵馨月的又大多是年轻女孩,她和余云心两人都难以招架一群精力充沛的小姑娘。

    这下,赵馨月不仅腿脚酸痛,嗓子也要哑了。

    她拍着余云心的肩膀,哑着嗓子道:“我们今年赚大发了,过两天给你发奖金。”

    余云心也有些疲惫,但是仍然积极地说:“加油,店长。”

    赵馨月摆手只是不说话,她实在加不了油了。

    嗓子干涩,赵馨月吃了两粒薄荷糖。

    她的口腔里都是微辣的薄荷味,但是至少嗓子不会痛了。

    拍完广告之后,赵馨月第一时间想来找林渌,院子里却没有人。

    赵馨月安慰自己,他有自己的工作。

    那天,她忙完,偶然问起了陈凤,闲聊的时候才知道有人来了林渌家。

    是个穿得板正的男人,向陈凤问了路。

    具体是来干什么的,陈凤也不知道,赵馨月更是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有人来过林渌家。

    赵馨月胸口堵着一股气,她奋力拉开窗帘,宽大的窗帘变成了窄窄的两条布。

    像是两条细细的面条,又像是赵馨月鬓边的刘海。

    对面是黑茫茫的墙壁和玻璃,清理过的爬山虎只能缩在墙角,风一吹过仿佛在瑟瑟发抖。

    赵馨月对着窗户发呆,自言自语道:“爬山虎该清理了,不然会把玻璃挡住的。”

    挡住有什么关系,反正对面也没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赵馨月每天在繁忙的订单中度过,午睡迷迷糊糊醒来,脑中忽的冒出“夏令时”这个词。

    夏天,钟表会被调快一个小时。

    这是赵馨月能想到的有关夏天的唯一东西。

    她想,脑子是不是迷糊了,还是最近太累了。

    应该是太累了吧。

    钟表滴答滴答,赵馨月的余光捕捉到行走的秒针和分针。

    赵馨月真想把钟表调快一个小时,可就算她会调,也没有人会依照这个时间生活了。

    门口响铃,赵馨月没抬头,她不再期待是林渌进来。

    她说:“欢迎光临。”

    “馨月,我是祁舟。”

    赵馨月不情不愿地抬头,声音不甚清醒,“我知道你是祁舟,不用自我介绍了。你怎么来了,不是送过货了吗?”

    祁舟用力拍了拍桌子,拍得震天响,“我解释不清楚,渌哥出事了,微信联系不上,电话也打不通。”

    赵馨月心一沉,急切地问:“他走之前去干嘛了,你知道吗?”

    祁舟说:“我只知道和林家有关,他后妈不是个东西,渌哥不可能一直忍下去。”

    赵馨月说:“万京能去的地方多了,你觉得他会在哪?”

    祁舟努力地回想,能去的地方的确太多了,“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叫锦月依水。我去找过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大门也打不开。”

    “可是,渌哥除了去那儿还能去哪里。”

    祁舟也犯了难,他不知道林渌到底出了什么事,人都见不到。

    祁舟无可奈何地说:“馨月,我求你去找渌哥,只有你能找到他。”

    渌哥不会不见赵馨月。

    “不用求我,我会去找他的。”

    赵馨月让祁舟放心,店里的生意她不能只让余云心承担。

    祁舟知道赵馨月担心什么,急不可耐地说:“去吧,我去找人帮你看店。”

    锦月依水,万京僻静处的庄园。

    出租车师傅七拐八绕才绕到这个地方,赵馨月在车上,心跳也是七上八下的。

    意境如此的名字,庄园必定也不差。

    整个地方林海环绕,锦月依水却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般的壮丽。

    锦月依水是一颗花海心脏,生长在绿色巨人的胸腔,引出的泉水灌进喷泉,像是血液喷出心脏。

    高大的铁门阻挡不住藤蔓开出的花朵,凋落的花瓣铺成了红色的地毯。

    赵馨月觉得自己是沧海一粟,她在双重冲击下摁下门铃,脸在摄像头下清晰得可以看见毛孔。

    铁门开了,只是没有人。

    赵馨月下定决心走进去,不管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她都要找到林渌。

    草地上是拱门花架,粉色达芬奇开得比拳头还要大,繁茂得快要压塌花架。

    赵馨月沿着螺旋楼梯向上走,两边红玫瑰前有着篱笆约束,户外楼梯才得以保持整洁。

    白色的大理石喷泉,水是清清的浅蓝色,水里漂浮着的还是花,一直流淌循环着。

    赵馨月从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花,这该是多少心血才能浇灌成锦月依水。

    庄园里果真一个人都没有,连鸟叫声都是非常克制。

    赵馨月凭着感觉走,她看花看得眼花缭乱,直至走到了主楼。

    她打了电话,等赵馨月以为要无人接通的时候,那边却奇迹般地传来了声音,“我在,二楼第一个房间。”

    祁舟说得没错,林渌不会不见赵馨月。

    这是人尽皆知的,只有赵馨月还不确定。

    林渌只说了这一句,赵馨月的手放在胸膛,有了目标,她反而慢下来了。

    庄园里的大门都没锁,里面的装潢是充满了花卉元素,鎏金的藤蔓钟表,洋桔梗的墙布,雕花的壁炉。

    喜欢花到种满花,时时刻刻都能看见花,繁花似锦像是刻进了他的骨血。

    推开门,轻微的吱呀声。

    房间里是黑的,赵馨月没打开吊灯,猛然打开灯,人能眼睛不能适应。

    她一点一点拉开窗帘,橙黄的光投射到了白色编织地毯上。

    床上的杯子鼓起,那是林渌。

    他半身坐着,靠在枕头上,只有膝盖处盖着薄得几乎没有厚度的被子。

    林渌的的皮肤白,一点不对在脸上立刻能显现出来,白里透红的肌肤像是喝过酒一样。

    赵馨月察觉到不对劲,“你生病了?”

    她伸出手,覆在林渌的额头,又碰碰自己的额头。

    “发烧而已,医生已经开过药了。”林渌常年健身,这点烧没有什么。

    他眼神乞求,声音又是可怜的,“你能坐过来吗?”

    赵馨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无声地坐在了林渌手边。

    林渌不想在赵馨月面前成为一名病人,他下床并排坐下,忽然说:“我是不被期待的孩子,所以妈妈才不喜欢我。”

    “卢琳告诉你的吗?”赵馨月轻声说:“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相。”

    林渌不辞而别,利用手里林氏的股份加上收购的股份回到了董事会。他手里还有万界,卢琳和林松两个人彻底落败。

    被挤出来董事会,卢琳狗急跳墙,说出来陈年往事。

    她咒骂林渌抢走了自己的东西,害死了自己的妈,应该去死。

    林渌痛苦地皱眉,“妈妈本来是想要离婚的,但是她生下了我,产后抑郁也是因为我。”

    泪水滚落,染红了眼尾。

    程听露生在一个需要联姻的高门大户,可她想要追求爱情。

    到了订婚的年纪,母亲以及家人的洗脑让她嫁了,她自己也说万一能先婚后爱呢。

    后来,程听露怀孕了,她撞见了丈夫怀里抱着心爱之人。

    哦,那时她才明白,她是拆散真爱的恶毒女人。

    腹中的孩子早已过了五个月,流产会有生命危险,再则程听露舍不得他。

    他在肚子里逐渐长大,心跳声都是那么强健,程听露摸着肚子常常流泪。

    后来,她得了产后抑郁,在矛盾的情感中成为人们口中的“疯子”。

    林渌从林松的沉默中得到了证实,程听露恨他多于爱。

    “为什么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呢?”

    赵馨月软声说:“她的家族要她联姻,她的丈夫感情不忠,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为了孩子不要离婚。她对你又爱又恨,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恨。”

    赵馨月握住林渌的手,她主动地握上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你的母亲想要追求爱情,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赵馨月悲伤地说:“她没有卓文君决绝的勇气,大家都有错,唯独不错在只是胚胎的你。你当时还不懂爱情,什么都不懂。”

    赵馨月也流下了泪。

    林渌艰涩地说:“我现在懂了,可是你却不要我。”

    尖刀割着喉咙,林渌字字泣血。

    “我要我们重新相爱,相守白头。”林渌的胸腔鼓动,他抱住了赵馨月,“我爱你,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爱。”

    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赵馨月的喉咙里刚发出了一个音节就被林渌打断。

    林用力抱住眼前的人,失望地说:“先别拒绝我,给我几秒时间。”

    赵馨月的感觉都要被他抱骨折了,她伸手拍了拍林渌的背哄着,“轻一点,我骨头要断了。”

    林渌的力气松了松,只是还是不放手,他一放手,仿佛就能看见赵馨月的“我们是好朋友”慈悲脸。

    “我没说不让你抱,”赵馨月在安慰他的那刻毛塞顿开,“我这辈子都不要做胆小鬼,即使是在感情方面。”

    赵馨月郑重地捧着林渌的下巴,笑说:“所以,男朋友,你轻一点好不好?”

    林渌单手抱住赵馨月,屁股与床分离,赵馨月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长长的头发也被圈在了手里。

    顶上就是天花板,赵馨月纵容他像抱小孩一样把自己单手抱在怀里。

    然后,林渌把她放下来,胸口贴着胸口。

    “说点开心的哄我。”

    “我爱你,”赵馨月依言照办。

    然后,唇贴着唇,林渌软软的唇瓣炽热,呼吸的温度仿佛燃起了一把火。

    赵馨月浑身烧灼着,宛如架在火上烤。

    林渌浓密的睫毛,清甜的香味,通通无限放大,进入了赵馨月的每一个细胞。

    他是快要窒息的鱼,贪婪地汲取赵馨月口中的氧气。

    赵馨月大口呼吸,脸颊涨得潮红,这一刻竟然分不出谁是病人。

    “我爱你。”林渌又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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