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簪下,轻纱遮挡住绝色容颜,肌骨细匀,袅娜聘婷,被宫人们簇拥着莲步轻移。这便是晋国尊贵的公主殿下。

    如果生在世家望族,这样的美貌,是会被寄予众望,承载家族的荣辱。如果生在平民家,等待她的不知是福是祸,在这生民煎熬的时代,有可能会早早被卖掉,沦落青楼。然而她一出生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美貌于她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晋国的强权使其不需要攀附任何势力。

    温氏执政后,晋朝一直重武轻文,且以铁血手腕著称,普通家世的男子若想出人头地,唯有参军立下战功。晋国对外能横扫六合,靠的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传闻战胜敌国后,这支军队必定会屠杀和掠夺,分食俘虏之肉;

    对国内百姓同样是铁石心肠,将残忍嗜杀刻入骨髓里。昔晋人有作曲讽国君者,被押至王宫,令称颂,不从,遂烹之。君王的宫庭素来有许多禁制,如不能多言,言多则割舌;又如,不能多饮食,因为饱食则惫懒,足以让宫人终日提心吊胆,仿佛头上悬刃。

    民生煎熬下,晋国军事实力却愈发强盛,晋王杀伐果断,三年灭金,又两年灭吴,战败之国的金银珠宝、宫嫔媵嫱以马车运往晋国的宫廷,供贵族取乐。时有谢皇后不得幸,别在上阳宫,愁闷悲思,闻郡守司马氏工于文笔,赐黄金百斤,为司马氏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司马氏为文以悟主上,谢皇后复得幸。

    琴窈就是谢皇后这时得宠的产儿,然而好景不长,谢皇后在产下琴窈后不久便气血虚竭而亡。后位空悬,本朝亦无太后,皇后诞下的唯一嫡出公主、太子唯一的嫡出妹妹就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晋王赐琴窈在先皇后的上阳宫中居住,而不是如其他公主一般养在重华宫。

    时光荏苒,公主出落得名花倾国,依旧居于上阳宫,荣宠不息。公主所得到的宠爱一度超过了太子,一出生就裹在最柔软的绸缎里,夏赏荷花冬赏雪,饮着西凉葡萄酒,用碧玉箸,宫中乐姬奏旧时楚国宫廷乐,梨园弟子抚丝竹。晋王曾冬日折寒梅送与上阳宫,在寝殿内,以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用上好的温润白玉铺造地面,摆放着珍稀的铃兰花木,并引温泉滋养。就在上个月,上阳宫又新植花树十六株,挺拔俊秀,寓意公主芳龄永继。六宫眉黛望尘莫及,远远一道姿影,宫人便垂首静候。

    可叹牡丹花也会经历微雨,在晨曦微露时,一声惊慌的叫声撕破了拂晓前的寂静。公主寝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宝猊香炉萦绕袅袅麝烟,桌案字画散落一地。

    公主被武艺高强的贼人劫走了,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年仅十六。

    昏暗的烛光勉强能照出牢房内的情形,这是用六方铜镜围成的一间牢房,十尺见方。牢内只有一人一床一桌。琴窈从昏睡中醒来,牢房里本来是没有灯的,只因有狱卒恰好巡视至此,手持蜡烛照出牢内景象。琴窈不可避免地从镜中看到自己的影像。女子坐在矮桌旁,肤白如雪,梳高发髻,戴桃形凤冠,半袖翻领,红色通裾长袍,衣领和袖口绣着精美的凤鸟花纹,裙袍曳地。一切都保持着半个月前的模样。

    乍然从晋国公主沦为阶下囚,从豪华宫殿沦落到暗牢,琴窈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生活了。晋国不可能再承认她的身份,因为她的失踪,是实实在在的耻辱。

    究竟是谁,大费周章的将她劫走,又囚禁在这座镜牢里,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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