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漫天的四月,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赤木铃回到了警察厅,大大小小的案件还在不停地发生,就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变化。

    周末,铃终于有空将办公室里降谷零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原本是两个人共用的办公室突然就变得空空荡荡。

    “小梓小姐,我是安室。我已经向店长提出了辞职,今天稍晚一点会去波洛拿回我的东西。”她模仿着安室透的声音和语气,“嗯嗯,之前的手机丢了所以换了新的号码……”

    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风见推开了门。

    “好的,谢谢你,小梓小姐。我还有点事,我们晚上见。”铃说完挂断了电话,她注意到了风见诧异的眼神——那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让风见还以为是降谷零回来了。

    “赤木前辈,这是我整理的降谷先生之前以‘安室透’身份所拥有的所有财产和证件。”风见回过神来,上前将手中的文件交给了铃。

    木马公寓的房子是以安室透的名义买下的,那辆马自达RX-7也已经过户到了安室透的名下,驾照等身份证件都是一式两份,电话卡这种移动设备则是在开始卧底之后重新申领的。

    “房子倒是无所谓,把车转到赤木铃的名下吧,其他的证件也没有必要去注销……”铃翻看着文件,这就是属于安室透的一切了。

    “电话卡呢?需要去注销或者挂失吗?”风见追问。

    “不用。”铃只想将他仅留的这些东西都保留下来。

    傍晚时分,千夏易容成了安室透的样子,踏上了前往波洛的路途。这些年来,她几乎没怎么坐在RX-7的驾驶座上,通过后视镜看向自己的脸,恍然间,有一种他还活着的感觉。

    推开波洛咖啡厅的大门,店内许多张陌生的脸都投来了亲切的笑容——那些都是波洛的常客吧,平日里的安室透总是讨大家喜欢。向远处看去,千夏看到了正和小兰、园子有说有笑的新一,他终于如愿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安室先生,你来早了,我还没把你的东西收拾好呢。”小梓小姐放下手中的工作,迎上了还站在门前的千夏。

    听见“安室”的名字,新一和小兰一同转过头来看向了这边。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啦,就不麻烦小梓小姐了。”她努力装作安室透一贯的笑颜。

    “安室先生!”园子朝千夏招了招手,她还没察觉到身边两人的不对劲。

    千夏没有回避大家对安室透的任何问候,朝着园子的方向走去。

    “好久不见啊,园子小姐。”千夏一开口,声音让小兰怔在了原地。倘若说刚才距离甚远无法辨识真假,现在距离如此之近,小兰也听不出这声音和以往的安室有什么区别。

    “听说你辞职了?是真的吗?”园子是他们之中唯一不知道那天在基地发生了什么的人。

    “是的,因为一些比较私人的原因不得不离开了呢。”这确实是不得已,谁也不想以这种方式说再见。

    “诶,太可惜了,千夏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很伤心的。别看她平常那个性格,其实她可是很喜欢安室先生的哦!”园子说话时,新一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眼前的“安室透”,从他眼神闪过的落寞中明白了一切。

    “离别虽然令人伤感,相互陪伴的记忆也值得怀念,但人总是要一直向前走的,你说对吧,安室先生?”新一当然知道这是千夏假扮的。

    “没错。”

    如果他还活着,也不希望看到千夏一直沉溺在悲伤中不能向前。

    等千夏将安室透留在波洛的所有东西都打包收拾好后,便离开了那里。这是安室透的落幕,从此之后,世界上将不再存在这个人的一切。

    “新一,刚才那个不是真的安室先生吧?”小兰小声地在新一耳边问道。

    “嗯,我想八成是千夏假扮的,那家伙的易容术很厉害,连声音都能模仿的如此之像。”扮成自己已逝的爱人会是怎样的心境?新一无法想象。

    “真的也好,假扮的也好。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想对他说一声谢谢。”小兰或许再也无法忘记那天安室在她身后说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之前的几分钟内,她还曾真心憎恶过这个勇敢的人。

    乌丸莲耶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朗姆和琴酒也交代了这些年来组织曾经做过的一切。公安揭开了生物制药产业的灰色链条,为那些枉死的人正名。

    “真的不需要我们留下来陪你吗?”卡琳娜问道,他们在千夏的要求下准备回到英国。

    千夏将父母送到了机场,“不用,我已经长大了。”

    “好吧,那你一个人在日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你伯父就好。”慎二郎嘱托道。

    “知道啦,到时间了,你们快去登机吧。”千夏朝他们挥了挥手,目送他们离开。曾经是她舍不下父母的依恋,如今倒是反过来比他们还要洒脱了。

    等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海,千夏才准备转身回去,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了FBI四人。

    “这么巧!”朱蒂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你们终于准备回去了?”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零的原因,他们都是敌对的关系。这样悠闲的谈话,在千夏的记忆中好像从未发生过。

    “组织的事情解决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詹姆斯解释道。

    “以后办旅游签证过来旅游我们还是欢迎的。”千夏在心里想着,如果是零站在这里,或许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效果也会产生变化。

    “我会来的。”赤井秀一十分郑重地说道,“真纯决定留在这里了,看来日本真的是一个安全的国家,至少这里的警察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国家的安全。”

    是啊,总有人前赴后继。

    “你别担心,我会多照顾她的。”千夏和世良也难得的有话题。

    送走了他们,好像才终于结束了和组织相关的一切。千夏搬回了零的公寓,在那里独自生活,这样也方便照顾哈罗。家里的陈设一样不变,就好像零从未离开一样。炎热的夏季,伴随着聒噪的蝉鸣。然后便是紧张的高中三年级。她用工作和学习填满了生活,时间便过得很快,仿佛眨眼间便过去了。

    次年的春天,大学入学共通考试的成绩公布出来之后,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和高中生的身份告别了。

    “啊,这个高中对我来说漫长的简直像过了二十多年。”新一撑着脑袋叹了口气,像这样普通的学生生活,实在是太难得了。

    “真厉害啊,千夏。”小兰拿过了千夏的成绩单,“以这个成绩上东都大学肯定没有问题。”

    “千夏想学什么专业呢?”世良也凑了过来。

    “学法律吧,之后再去警察学校读半年,这样我就终于能转正了。”她是不会放弃继续当警察的。

    又到了樱花烂漫的季节,千夏以赤木铃的样子来到东都米花町公墓,这天是降谷零的忌日,墓碑前早就被放上了一束蔓长春花,隔壁景光的墓碑前也是同样——看来赤井秀一来过。

    “你看到了吧,我没有停滞不前。一年了,你是不是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她将手里的白玫瑰放下,“我告诉你啊,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生气了。”嘴里说着玩笑般的话,眼里却还含着泪水。

    “哈罗现在吃得可胖了,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像你之前那样带它多出门走走。不过很快就会变好的,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她蹲下身来,看着那墓碑上的字,“大学生活是不是很美好啊?我以前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唉,你这个骗子,说好要陪我一起的……”伸出手来,触摸到的也只是冰冷的石碑。指尖在“降谷”的凹槽处轻轻摩挲,现在她能触及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身边传来脚步声,铃抬起头来看去,来的人是诸伏高明,铃在资料里见过他的照片。

    “你是他们的同事吗?”高明问道,他对景光后来的工作一无所知。

    “是,我之前和他们一起做卧底。”铃站起身来,抹去了眼角的泪。

    “你能和我说说他的事吗?”高明看向景光的墓碑。

    难得的机会,铃将他们做卧底时的事全部告诉了高明。虽然科尔西和苏格兰威士忌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作为赤木铃和诸伏景光,他们彼此的了解就要深得多了。

    得知景光牺牲的过程后,高明点了点头,他一定很骄傲景光终于成长为了一位勇敢的警察,“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能死得有价值,便也是一种得偿所愿。”

    “诸伏警官,我想这么问可能有些冒昧,你收到景光哥的遗物之后,是怎么调整心情的?”那种感觉只有他们才会有共鸣。

    高明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口道,“作为亲人、爱人,失去他们当然会觉得痛心。但是如果想到,那是他们的选择、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结局,便也就不再遗憾了。”

    他们的选择、他们想看到的结局吗?铃沉下了心,在降谷零拿着炸弹朝我方埋伏的反方向跑去时,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结局呢?如果当时铃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他,他会选择不一样的结局吗?

    可是没有如果,时间总是一条单行线。

    一切全都尘埃落定后的、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千夏被各种同学聚会缠得脱不开身。放飞理想的青年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可是千夏就不同了,她的未来可以预见,也还有每天都要完成的工作。她的身份并没有改变,除了告别了高中生这个身份,侦探、偶像、公安警察一样都没有变。

    离开同学聚会时,天已经黑了。千夏稍微换了换装束,挽起头发、戴上眼镜,拿出放在车里的鸭舌帽扣在头上,朝以前经常和零碰面的酒吧去。

    偶尔她也想抛去心中烦闷的事情。

    还是过去两人常坐的位置,千夏一待就是一晚上,杯子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就没停过。

    等到了凌晨,酒吧里的客人不减反增,鱼龙混杂。

    “小姑娘一个人喝酒呀?”路过的猥琐男人都不忘多“关心”一句。

    “不可以吗?”她皱紧眉头,感觉头脑已经不太清醒。今天喝的确实有些多了,可能是因为晚上的同学聚会里又和新一聊起了降谷零的事。

    一个黑发的男人坐在了千夏旁边的位子上,那男人看起来高挑,面容也不过二十多岁。

    “这可不是小朋友该来的地方。”男人手里端了一杯果汁,千夏本想出声反驳他,仔细一看,这人的长相却与降谷零相似,只是白了许多,还带了一副文绉绉的黑框眼镜。

    “你长得和我男朋友好像啊!”千夏突然就来了兴致。

    “这是什么新鲜的搭讪手法吗?”男人脸上浮现出了笑意,或许是千夏东倒西歪凑上来的样子十分滑稽。

    “才不是呢!”千夏摇了摇头,“不过他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是嘛。他是做什么的?”你来我往,两人居然攀谈了起来。

    “他是警察。”千夏放下手里的杯子,沉了口气,“前段时间牺牲了。”

    “抱歉啊——”男人为难地笑了笑,但千夏却不以为然地又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就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她凑近男人的耳边小声说道,“其实我一直坚信他没有死,只是他们都不相信,觉得我只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男人接不上话来,愣在原地。

    “其实挺好的,他以前总管着我不让我喝酒。对了,你为什么只喝果汁呀?”即使是醉酒的状态,千夏的观察力也依旧敏捷。

    “啊,我不喝酒,就是来这里认识些新朋友。”

    “原来是这样。”千夏点了点头,“我叫雨宫千夏,很高兴认识你。”

    “雨宫千夏?!”身边的人听到千夏的话,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时候千夏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声否认道,“我是她的粉丝!哈哈哈。”这里不宜久留,千夏站起身来,将钱和账单交给吧台里的酒保。

    “要走了吗?”那男人也紧跟着站了起来,“你喝酒了,我送你回去吧。”

    千夏诧异地止住脚步,回头看向他,用怀疑的目光看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好吧。”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了酒吧,千夏默不作声朝附近的停车场走去。

    “你开车来的?”直到走进停车场内,千夏才开口。

    “没有。”他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跟我来停车场干嘛?”千夏猛然回头,身后的人也立刻止住了脚步。

    “你一直往前走,看起来像是有目的地,我就跟着呗。”话倒是也没说错。

    难道是千夏想多了?可她现在的状态也不允许她多想下去。她继续向前,走到RX-7旁边解开了车锁,将钥匙扔给了那个男人,“这是我的车,你开。”说罢就打开了车门,没给他多说的机会。

    两人坐进车内,男人打着了火将汽车发动,“这车保养的真不错,不过也算是个老古董了吧。你怎么知道我会开车呢?”

    千夏打开车窗,看向窗外,“猜的。走吧,去米花町木马公寓,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知道,我家也住那附近。”

    汽车向前行驶,窗外的景色开始移动起来。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千夏一直看向窗外。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千夏拿回了车钥匙。

    “不邀请我上去坐坐吗?”男人开口道。

    “大晚上的不合适。”千夏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自己回家吧,是你说要送我的,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那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说。”

    “你真的是雨宫千夏吗?”

    “不是。”千夏咧开了嘴,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是她的粉丝。”说完,她便转身朝楼梯间走去。

    在踏上楼梯前的一瞬间,千夏停住了脚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还站在那里,她出声喊道,“你可别跟踪我啊!”

    男人朝她挥了挥手。

    再转过身时,千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为什么要骗自己呢?这些都只是她异想天开罢了。

    打开家门,哈罗欢喜地迎了上来。千夏像往常那样抚摸着它的头,为它换水填粮。回到卧室里,她直接扑到了床上。酒精的作用使她现在头痛欲裂,侧身蜷缩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千夏被风见的电话叫醒,他们还有任务要执行。放下手机,千夏眯着眼睛坐起身来,看着阳台透着光的窗帘。

    ——诶,昨天回来的时候拉窗帘了吗?

    千夏揉揉眼,还没完全清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掀开被子下床。

    ——怎么连拖鞋也摆放的这么整齐?

    她把脚塞进拖鞋里,明明昨天上床的时候好像没有特意摆放才对,难道是因为喝得太多了?

    可是莫名其妙的异样感还是挥之不去,千夏看向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她最珍惜的御守,旁边还放了一杯水。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零还在一样。她站起身,慌忙走去打开卧室的门,好像下一秒,零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客厅,或是正在厨房为她准备早餐。

    可是她打开门之后,心里只剩下失望,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摇着尾巴赶来的哈罗,再无别人。

    同样的生活,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又过去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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